第42章 假貨
假貨
5層,姜徊酌的辦公室。
言臻站定,看到姜徊酌拿出一個很小巧的白色盒子。
“給你的,”姜徊酌說。
現在看到小巧的東西就PDST,言臻往前走了幾步,看清後松了口氣,又生出幾分詫異。
是個耳機。
姜徊酌見這人沒立刻收,主動解釋道:“上次你看到楚子曈的節日禮包裏有耳機,那是他上個月的獎品。”
實際上只是因為楚子曈拿錯了,本來就是給言臻的。
但說這麽直白不知道這人好不好接受。姜徊酌不是個心急的人,相比之下,他更注重言臻的情緒是否舒服。
言臻“嗯”了一聲,注意到這個耳機和楚子曈得到的不一樣。
“那給我……”拇指摩挲着盒子表面,他看着姜徊酌,問,“是什麽原因?”
姜徊酌說:“新人入職禮物,但它來的有些遲。”
“不算遲,”言臻再次看向手中的耳機。他有點想知道兩個耳機之所以不一樣,是因為楚子曈得到的是公司買的,而自己得到的是姜徊酌買的嗎。
神情的愉悅不加掩飾,他忽地聽到一聲“言臻”。
擡眼的瞬間,他撞進了姜徊酌的視線裏。
彼此有一剎那的凝滞,姜徊酌看着面前的人。細碎的額發下是好看的眉眼,此刻裏面彌散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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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心情很好,”頓了頓,姜徊酌先說道。
言臻反将一軍:“姜博士送我耳機,難道不是希望看到我開心嗎?”
姜徊酌低笑:“是這樣希望的。”
“那姜博士,”言臻看着他,“為表達我的感謝,中午我請你吃飯吧。”
“好,”姜徊酌答應道。
言臻剛出這間辦公室的門,姜徊酌便打電話推了另一頓飯。
同時,姜徊酌也有點慶幸——
幸好上次給言臻準備的耳機被楚子曈拿走了。沒過兩天楚子曈就找自己抱怨踩大坑,這耳機那不好用這不好使的。所以這次大博士在買之前專門看了一晚上的評價。
中午兩個人相聚某家餐廳。
誠然,什麽餐廳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姜徊酌此人點的菜。
蚝油炒秋葵、韭菜炒雞蛋、生蚝鮮蝦煲、涼拌木耳……
就這幾種貌似毫無關聯的食物,言臻在聽菜單時完全沒聽出來哪裏不對勁,直到被端上桌。
言臻靜靜地注視幾秒,然後靜靜地和姜徊酌對視。
秋葵、韭菜、生蚝、木耳……
所以上午自己在庫房那麽詭異的舉動真的被誤會了嗎。
姜徊酌不明所以,提醒道:“怎麽不吃?”
殺人不過頭點地。
言臻憋着一口氣,一字一頓:“姜博士,我……。”
“嗯?”
言臻陳述事實:“我在拿起回源液時真的不知道它是什麽産品,更不知道它怎麽用。”
停頓幾秒,他閉了閉眼,一臉赴死的表情:“我那方面真的沒問題。”
姜徊酌先是有幾分不明所以,随着這人的表情和陳述事實,也明白了。
言臻說完遲遲沒聽到回話,耳廓紅着看向對面。
姜徊酌嘴角含笑,“哦”了一聲。
言臻:“?”
哦?
就哦一聲?
“其實我沒誤會,”姜徊酌說,“上午确實看到你聞回源液了,但沒把你往這麽離譜的角度去想。”
言臻:“……那這些菜、”
姜徊酌垂眼,一道一道解釋:“秋葵清熱利咽,今天溫度很高,相比較菜單上別的菜,我覺得你胃口應該會好一些。昨晚你說在人多的地方頭暈。夏天是容易這樣,可能是氣血虧損,韭菜有補氣血的作用。點生蚝鮮蝦煲是因為別的煲店員說沒有了。至于這涼拌木耳,上次見你吃飯夾木耳比較多,我以為你愛吃。”
言臻:“……”
有時候真的會很無助。
啞然半晌,他拿起筷子夾了塊秋葵,說:“姜博士真有心。”
姜徊酌謙虛道:“還可以。”
生吞下一口秋葵,言臻冷不丁地問:“姜博士,那你看到我聞回源液時是想什麽了?”
姜徊酌拿起筷子,慢條斯理道:“我在想,你這樣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
言臻僵笑點頭。
好在老天眷顧他,沒讓他和姜徊酌面對面尴尬太久。
手機響起,言臻看到是反應母豬不食用産品的客戶。他起身去接電話,話還沒說出口,對面先問:“怎麽着?是你自己過來把貨拉走還是我給你寄回去,快遞費你承擔昂。”
言臻捂緊手機,回頭看了一眼,确定姜博士沒聽到。
“黃老板,我今天下午過去。你放心,既然我把貨賣給了你,就一定負責到底。”
那邊聲音低了些:“那行,你下午過來吧。”
黃老板的豬場在外地,高鐵40分鐘。
挂斷後言臻火速買好最近的高鐵票,回到餐桌前吃了幾口。
他盡力不表現的着急,但姜徊酌還是出聲問:“有事情嗎?”
言臻搖頭,後又點點頭。
“挺着急的,”言臻不打算讓姜徊酌知道,他要先去了解是不是産品有問題。但眼下自己也要申請外勤,就直接說了:“我要去客戶那裏一趟。”
“剛才決定的?怎麽去?”
“買好高鐵票了。”
“好,”姜徊酌點頭,“我送你去高鐵站。”
路上時姜徊酌有意讓言臻阖眼睡了一覺,到站後人要下車,姜徊酌叫住了他。
“怎麽了姜博士?”言臻轉頭。
姜徊酌拿着放一旁的袋子,遞過去,說:“外面很熱,注意防暑。”
言臻接過,發現裏面是幾個冰袋,還有一個小風扇。
自己睡着的時候隐約聽到姜博士下了趟車,原來是去買這些了。
他接過,笑臉在外面灼灼烈日下格外晃眼。
*
下高鐵後需要倒三趟車,最後還只能到黃老板的鄰村。
言臻憑着地圖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但正值中午,迎面呼來的風都是燙的。
他躲一棵樹下,拆開兩個冰袋,貼着額頭和脖頸往前走。
沒走幾步,有輛三輪往這邊駛來,拉着一車西瓜。
言臻立刻招手。
車主以為是要買瓜,停下來後聽見這人問:“師傅,你去哪邊?”
車主說了個村名。
烈日下根本睜不開眼睛,言臻嘀咕着不太順路。
于是他說:“師傅,我買你的西瓜,你別去這個村了,去它鄰村吧。”
車主看着他,大手一揮:“得了,買不買的吧,我在哪兒賣不是賣啊。”
言臻蹭了三輪的一個角,前往目的地。
車主路上問他要去哪,還專門把他送到了離豬場最近的地方。
“謝謝師傅,我買倆西瓜,”言臻說。
車主:“真要啊?你別吃不完放壞了,這天兒這麽熱。”
言臻有模有樣地拍着瓜,裝着很懂的樣子:“就這倆吧。”
車主笑他,挑了兩個不太大的,說:“別了,給你這倆,包甜。”
言臻拎着西瓜離開,不忘把剩下的冰袋留給車主。
走去豬場的路上,寥寥遇見幾個人,言臻自來熟道:“大媽,快去買西瓜,又便宜又甜!”
到豬場後,言臻把瓜放下,和黃老板說了幾句話。
見面後黃老板的态度倒是不算沖,主動給他拿了瓶礦泉水。
言臻沒進豬場,去了庫房。
“一頭母豬也不吃嗎?”他走到産品旁邊,問。
“不吃,”黃老板也挺憂思,“原本還吃料,拌上這旺血氧後就一口也不吃了。”
給黃老板發過來了10件旺血氧,言臻算好了這是兩個月的量。他蹲下身檢查産品的外包裝,生産日期都是最新的,不會出現原料的問題。
那是豬的問題?
“10件都在這裏嗎,”言臻點着數。
“啊,是啊,”黃老板不知怎麽的突然上前,胳膊不經意地搭在一件産品上面。
言臻注意到他這個舉動,說:“看起來都封好了,黃老板你拆開後又封上了嗎,是哪一箱?反正都拆過了,再打開看看吧。”
黃老板含糊道:“這大熱天的,裏面沒空調。那件壓最下面了,別搬了,直接拆箱別的吧。”說完他走了幾步,直接用鑰匙劃開一箱。
言臻的視線卻在他剛剛停留的産品前頓了幾秒。
“喏,都是這樣的,”黃老板拿出一袋。
言臻檢查了一遍包裝,沒有任何漏氣,“黃老板,拆開的那箱豬不吃,別的你試過嗎?”
黃老板道:“沒試過,那不都一樣嗎,就那個味兒,拆開一股子香精味兒,我聞着都不舒服,別說豬了。”
言臻猛然抓住一個點。
“一股子香精味兒”。
這不可能。他上午聞過也嘗過,香味是有,但一點也不明顯。
這樣想着,他将手裏的旺血氧撕開,聞了聞,味道和上午的一樣。
與此同時,黃老板也使勁兒嗅着鼻子,卻沒聞到那樣刺鼻的味道。
言臻注視着黃老板,說:“黃老板,我自己帶了防護服,我們去豬場試試吧。”
黃老板連忙拒絕:“不用了,我給你打電話之前喂了豬好幾次,就是不吃。”
言臻放下旺血氧開始穿防護服,穿好後笑了笑,說:“黃老板,快帶我去一趟,我得給公司個交代,我拍個豬不吃的視頻。”他推着人往前走,“穿這個真的很熱,快帶我去。”
黃老板沒辦法,只能帶他去了。
母豬本來挨水泥牆躺着,察覺到有人進自己的地方也沒反應。當言臻抓了一把旺血氧撲在料槽裏後,母豬鼻子裏呼嚕幾聲,慢悠悠地站起身去拱料槽了。
言臻瞥了黃老板一眼,去喂下一個母豬。
連着試了十幾頭,沒有一頭母豬不吃的。黃老板在他身後不遠不近地跟着,臉色有些難看。
先前的猜想都可以否了,不是産品的問題,也不是豬的問題。
言臻看着母豬把料槽裏剩下的飼料吃幹淨,說:“黃老板,出去聊。”
在外面找了個陰涼,黃老板不說話,言臻猜測道:“黃哥,你是不是從別的地方也買到了北知公司的産品?”
黃老板猛然看向他,滿眼不可置信。
“其實是因為那十箱旺血氧。你說拆開了一箱,又壓在了最下面,讓我覺得很奇怪。”言臻關注着黃老板的表情,繼續道:“按理來說你應該是主動找出那箱,拿出産品讓我看,而不是另外再打開一箱。難道你不擔心我不給你退拆開的貨嗎?”
黃老板啞然。
“所以我想着你确實是打開了一箱,但只是看了看,沒用。後來你又提到旺血氧一股香精味,這才讓我确定了這個想法。”言臻笑了笑,“實不相瞞,今天上午在公司,我剛嘗過旺血氧,所以知道它的氣味。”
“……”黃老板臉上再也挂不住,他尴尬地笑着:“我是從別人那買到了旺血氧。他比你賣的便宜一大半,包裝也一模一樣。但他沒有外面的大包裝,說這是源頭直供,只有散裝,為了節約成本。我就買了十幾袋,想着先試試。試的好,我就……”
“你就把從我這裏買的産品退掉,用他那裏的。”言臻說。
“這……”
“黃哥,我能理解,那個人賣的比我便宜一半,包裝還一樣,你以為是一樣的效果。節約成本是對的,但咱們不能花冤枉錢。”
“是是是,”黃老板點頭應着。
……
話說到最後,退貨的問題是解決了,也能保證産品沒有質量問題。
但很明顯,有個更為棘手的問題——
市場上有仿品。
“晚上留下來吃飯,別走了,”黃老板說。
言臻婉拒,打聽道:“黃哥,賣給你貨的人,你認識嗎?”
眼見黃老板頗有些諱莫如深,言臻立刻說:“黃哥你放心,他不可能只賣給你自己産品了,我也絕對不會透露你半點消息。”
“那個人吧,是個行商,開着面包車,來我們村後挨家挨戶敲豬場的門,就推銷這一款旺血氧。”
言臻:“從他那買的你還有嗎,我看看。”
黃老板去翻了翻垃圾桶,找出來一個包裝袋,“我昨天剛買了他的,晚上說試用,結果豬不吃。我以為你們是一家公司,那個人也沒留聯系方式,我就只能找你。後來又怕你嫌我又從別人那買了,就沒和你坦白……”
言臻笑着拍他的肩,拉下防護服的拉鏈,說:“快被熱化了,黃哥,幫我拽一下。”
臨走時言臻借了一袋自家的産品,并表示回到公司後補寄過來一袋。
黃老板大方道:“不用不用,沒了我再訂。”
言臻又囑咐了一遍用法用量,離開黃老板的豬場,又去買了幾個大西瓜在車主那存着,挨家挨戶敲響其他養殖戶的門。
他拎着産品和西瓜上門解釋,對比兩種産品,廢了好一番口舌,才成功将自家産品和這贗品分離,并且成功拍取照片和視頻留存證據。
連着轉了十七八家,頂着烈日。言臻覺得他已經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每到一家裏都是綻着笑容飽含熱情重複同一段話,甚至連養殖戶的異議他都可以回答地飛快。
說腦子不靈光,但他都能答得上來。說腦子靈光,他又什麽都思考不了。
還有最後一家,是在村子最西邊。
巧了,他目前方位是最東邊。
靠樹蹲了幾分鐘,他先走到西瓜攤買了最後一個西瓜,臨走時車主叫他:“小夥子,一會兒回來找我啊。”
言臻應聲,往養殖戶家裏走時無比想念自行車和電動車。
真的很累。
在西邊這家豬場待了一個多小時,言臻經歷了以下幾個環節:
敲門人家不給開——開門人家不讓進——進去人家開始罵——罵完發現罵錯了——極度抗拒旺血氧——瓜也不要你快走——冥思深想算成本——貨真價實也還行——你回去就下單吧——瓜挺甜的來吃塊——歡聲笑語留吃飯——以後常來我招待
走出豬場的門,言臻口幹舌燥,靠在樹邊開始記賣出去的貨。
沒幾分鐘,三輪車的聲音由遠及近。言臻轉頭,看見買西瓜的車主往這邊駛來。
“師傅,你這麽早要收攤了?”車主停在自己面前,言臻問。
“收了,瓜賣差不多了,你買不少,你逢人就推,給我也拉來了不少生意。”車主笑呵呵的,“有個老熟人養豬,來我這時把你誇的呦。走吧小夥子,我知道你要找誰,我也知道他在哪。”
言臻立刻蹦上三輪:“你知道?”
車主:“那當然,我遇見你之前,剛遇見那輛面包車。”
*
姜徊酌難得早下班一天,回煙園北裏,見到了楚子曈。
準确來講,楚子曈是故意等在姜徊酌單元樓門口的。
“我馬上去南方了,哥,你真的不考慮給我送行?”
姜徊酌:“我看過了,你這次只見三個客戶,最多半個月的時間就回來了。”
楚子曈背井離家的思緒在此刻達到了巅峰:“哎呦我舍不得你們,更舍不得我寶貝,哥,你能不能把我調到銷售部?”
姜徊酌問他:“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楚子曈點頭,“我馬上要和婉婉結婚,我想定下來。”
“好,提交申請,去人事部走流程。”
“不!”楚子曈哀嚎,“不行啊哥,董總一定會要再招一個人來負責福建這個區域,新人熟悉流程三四個月去了,我等不了那麽久。你就幫我說一聲,他肯定給你這個面子。你看雖然咱倆是親戚,但我入職你不知情吧,我也不知道這公司你是股東,咱倆從來沒走過關系……”
講道理不足以使姜徊酌動容,楚子曈祭出殺招:“哥,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爸爸……”
與此同時,他那有點人脈的爸爸連打五個噴嚏。
姜徊酌無語片刻:“我和康溫會平衡好大客戶部同事們的區域,你自己提交申請吧。”
“好的!哥,謝謝你!”楚子曈撲過去給了姜徊酌一個熊抱。
不遠處的任肖正走近,見此情景兩個眼珠一瞪,貓着腰就躲到了電線杆子後面。
他立馬拍照,暗中讨伐姜徊酌不是東西,飛快地把照片發給言臻。
等楚子曈走了,任肖立馬跟上去,滿臉仇視。
從某種角度上想,其實也不怪任肖。
畢竟他從言臻那聽過姜徊酌,也知道他的取向,見到他和男人擁抱,立馬就想歪了。
所以在電梯裏,姜徊酌低頭劃動手機屏。他問言臻情況如何,剛收到回複。
字還沒看完,旁邊的男生狀若無事看着手機說:“有些人啊,不懂珍惜。有人都為你沖鋒陷陣上前線了,你還分不清個ABCD呢。”
姜徊酌卻沒理他,甚至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出電梯後任肖故意擠在姜徊酌前面,開門聲音很重。甩上門後,他憤憤道:“不識好歹姜徊酌!”
然而他這位不識好歹的鄰居回家拿了幾件衣物,一刻未歇,開車直抵言臻的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