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品鑒
品鑒
和客戶溝通的電話持續了半個小時，最後以對面的“豬不吃就是不吃，你自己賣的東西什麽味道自己不清楚嗎”結束。
被挂斷電話後，言臻看見聊天框裏剛出現的消息。
[我要退貨，你給我地址我寄回去，要麽你自己拉走。]
豬瘟藍耳肆虐，都有很強的傳染性。這凡是進入豬場的産品如果退回來會統一銷毀，不再對外出售。
退貨倒是不難，言臻只是在想，賣給這個客戶的同樣也是公司的大單品。這個單品他已經賣過很多了，還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反饋。
第一次他和姜徊酌一起吃火鍋時就問了一嘴這些飼料添加劑什麽味道，姜徊酌說大部分是香的，有食品酵母粉等成分。母豬吃甜能促進誘食，增加采食量。
這個客戶家的母豬不吃，無非就兩種情況。
一種是産品的問題，一種是豬的問題。
前者可能是原料在倉庫受潮，導致一批産品出現問題。這很嚴重。
後者是客戶家的豬不吃食了，這也很嚴重。
他回到樓上，先看了眼那扇緊閉的門，後才看向自己剛租下來的房子。
任肖出來提最後一個包，看到言臻正站在旁邊。
“你怎麽回來這麽晚，”任肖拎着大包往房間裏去，邊走邊說：“你早點回來，就能和隔壁那位遇上了。”
“他已經回來了。”言臻自顧自重複了一聲，關好門靠在沙發裏。想阖着眼休息幾分鐘，任肖轉臉注意到，也沒再說話。
結果沒多久言臻又坐直了，眨了下眼，問：“他是自己回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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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肖：“那肯定是自己。”
頓了頓，他補充道：“言臻，你知道的，我這人眼光一向很高，姜徊酌顏值真的很可以。但是作為你的好兄弟，我還是要暫時收回發給你的那幾句話。因為我也需要考核一下姜徊酌這個人的品行。”
言臻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沒拆他臺，委婉提醒道：“還沒有追上，你看要不……”
“不要，”任肖拒絕，“以後就是鄰居，低頭不見擡頭見，我不需要做什麽，只看他的日常就能分析個大概。一旦有任何蛛絲馬跡，你要迅速鎖心封愛。”
言臻抿着嘴唇沉默了幾秒，随後起身，經過任肖時拍了拍他的肩，說：“你慢慢收拾，我先去睡覺了。”
任肖扭臉：“诶你真的不打算幫幫我？”
言臻朝後擺擺手，說：“在心裏幫着呢，但此刻我力不從心。”
洗漱完躺在床上，言臻再次失眠。
這一次倒不是被任肖創的，而是在露空星臺下的場景反反複複出現在他腦海裏。
姜徊酌說的每一句話，側頭看向他的每一次，他們對視的眼睛裏都閃着星河……
輾轉到半夜，言臻睡着的前一刻，想到的還是姜徊酌說的那句“你成長的很好”。
只是夜裏不論多麽感性，早上的言臻還是能将那些情愫都收斂好。
出門時任肖還在睡，剛搬過來什麽吃的都沒準備。言臻餓着肚子出門，從便利店買了面包。
上班後言臻下了兩個訂單，是兩個客戶複購。
這兩個客戶和前一天晚上反映豬不吃的客戶訂的是一種産品，言臻下完單後沉思片刻，決定去樣品庫房。
即便目前還不知道是産品還是豬的問題，但客戶說的是對的。
他既然決定了要賣這個産品，至少不能連産品是什麽味道都分不清楚。
所以他站在貨架前，一臉凝重地盯着這些母豬保健品。
動物保健品和人用保健品，忽略前綴，都是保健品。而且在鐘老師的課上也講過，産品成分綠色無害。
萬變不離其宗。
言臻默念了一遍，先打開了受到争議的産品——旺血氧。
他倒在手心一小撮，湊近聞了聞。
沒聞見味兒。
然後，他舔了一下。
……
仔細咂摸半分鐘，言臻點評：“隐約是有香味的，不過我畢竟不是豬，對我增加不了什麽誘食效果。”
有了開頭，言臻再嘗下一個就快了許多。
旺奶寶的塑封剛打開就一股子香味，言臻指尖撚了一些，仰頭送進口中。
口中香，庫房也香。
言臻大約能明白旺奶寶的賣點了——
母豬産後之所以會出現體重失重、奶水不好，除去疾病原因，大部分是因為母豬食欲不佳。這樣采食量下降，體重也會下降，導致奶水少且質量不好。
所以旺奶寶之所以會這麽香，前提就是讓母豬樂意吃。而且産品內也有調理腸道的成分，內在外在一起增加母豬采食量。
畜牧展的時候他還不會賣這個大單品，現在來嘗，倒是有了意外收獲。
放下旺奶寶後，言臻迫不及待地拿起下一種産品，然後花了十秒的時間思考為什麽自己會迫不及待。
……反正總歸不是被這個香氣促進誘食了。
下個産品味道一般，但不至于苦，要是豬的話，應該不難下咽。
再下個。
言臻順着貨架上的樣品一個個品嘗，也逐一給出了“言師傅辣評”——
[不好吃。]
[味道一般，不如旺奶寶，怪不得不是公司大單品。]
[應該是有味道的，但自己嘗不出來。]
[明白“味甜，微苦”是什麽味道了。]
[聽說這個産品上市即下架，怪不得豬不吃，也就是豬不會講話，不然早罵人了。]
[呦呵，這個還是預防豬瘟的産品呢，又酸又苦，這很難評。]
[苦，很苦，非常苦，這個多少得治點大病。]
……
言師傅口中又甜又酸又苦，把手裏的最後一袋産品放回原位，總結：就公司的幾種大單品味道稍好些，別的味道真的很一般。
別的産品：[你清高，你和豬搶保健品吃。]
言臻四處看了眼，看到犄角旮旯裏放着一包礦泉水。他去拿了一瓶，擰開灌了大半，消散了些口中的味道。
“這個是什麽？”仰頭喝水時，他的視線被貨架最高層的一個小罐子吸引了注意。
他拿下來，罐子在手心小巧精致，瓶面寫着“50ml”和“回源液”。
？
這是什麽？
沒賣過，也沒學過。不過劑量這麽小，濃縮的，估計是治病的王炸。
噴頭處的包裝已經拆掉，言臻拇指摁上去，輕輕一壓。
裏面的液體呈細霧出現，言臻輕嗅。
嗯？？？
怎麽有點騷？
門無聲地被打開，言臻絲毫沒注意到身後的動靜。
姜徊酌看着言臻的動作，因為是背後，一直沒看太真切。只看到這人手裏拿着回源液。
正欲出聲，前面的言臻蹙着眉心，心道：不信，再聞聞。
所以姜徊酌看見這人再次噴了些回源液，使勁地嗅。
姜徊酌：“……”
喉結滑動好幾圈，他倏地開口，嗓音很輕。
“言臻。”
言臻轉頭，手背上沾着一層細密的液體。
“姜博士？”他有些詫異，一只手舉在半空握着産品，另一只手虛擡着。
接下來，他與門邊的姜徊酌無聲地對視，親眼見證這個人從面無表情到一言難盡。
“你用這個了？”頓了很久，姜徊酌蹦出來這麽句話。
言臻隐約覺得該否認，可能是因為姜徊酌的表情不太對勁，也可能是因為這個産品的氣味很不對勁。
總之是否認比較好。
“沒有，”言臻站得筆直，罐上還沾着液體，面不改色地斬釘截鐵道。
這樣的一幕落在姜徊酌眼裏，就成了欲蓋彌彰。
“我就是看看，”言臻垂下手，裝作不經意地蹭去手背的濕潤，“這個很少見。”
姜徊酌：“嗯。”
言臻轉身将小罐放回去，下一秒——
姜徊酌說：“這罐母豬誘.情劑打開三個月，沒密閉保存，效果欠缺一些。”
伴随着姜徊酌平靜的告知，小罐啪的一下掉落，滾到架子底下。
怎麽把小罐撿起來的言臻已經不記得了，他只無比慶幸自己沒伸舌頭去舔。
離開庫房時他與姜徊酌擦肩而過，生硬地打了個遲到的招呼：“姜博士，你來取樣品啊，好，你取，我先走了。”
随後他回到辦公室，站到梁威工位前，一臉凝重地問：“回源液是什麽？”
梁威放下筆，問：“你客戶的母豬不發情啦？”
言臻：“……”
“咋了言臻，你不懂這個産品是嗎？它确實小衆，之前入職培訓還會講，不知道你們現在有沒有講。你就放心賣，只要不是身體炎症導致的母豬不發情，用一次都能好。”梁威道。
他又聯想到回源液的包裝、劑量……這個使用方式，怎麽……
“？”梁威看着他。
言臻不死心道：“回源液的使用方式是什麽？”
梁威：“對準母豬的鼻子噴一下。”
言臻：[五雷轟頂.jpg]
“噴一下就能發情，噴兩下立馬發情，”梁威補充道。
當時姜博士是什麽時候出現的來着？他看到自己又噴又聞了？他當時那樣看着自己，不能是誤會了什麽吧？當時自己為什麽要否認啊，正常承認也不會有什麽，但否認了…但自己否認了……怎麽就覺得很微妙了呢。
言臻僵硬地離開，梁威不明所以，但難得言臻問他問題，他決定傳授畢生所學。
“言臻，”梁威起身拍了下他的後背，這人立馬停住腳步，整個身體又僵硬又滞慢。
“嘿，”梁威樂了，“我再給你普及一下咱們回源液出現效果的證明。人按壓母豬後背，母豬會出現靜立，一動不動，也叫做木馬反應。這就是發情了。”
言臻點了下頭。
梁威無心之言，卻依舊打算創死他：“就跟你被我拍後的反應一樣。”
“……”
言臻深吸一口氣：有時候一個人去了解産品真的挺無助的。
他動了動脖子，對梁威說：“謝謝。”
下一秒，銷售部的門被打開，姜徊酌的聲音不輕不重，響在那處：“言臻，你來一趟。”
言臻正思考着姜博士會不會誤會自己，沒防備，突然聽到本人的聲音。
梁威沒聽到言臻的回答，只看到這人猛一哆嗦。
當言臻離開時，梁威湊在他耳邊又嘀咕了一句：“對了，母豬發情後不僅有木馬反應，對聲音和外界環境也會很敏感。”
言臻用最後一分理智回頭，面對梁威，說：“夠了，真的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