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內非瘟

山內非瘟

言臻心裏惦記着陳書岩去過的豬場,晚飯沒吃進去,一晚上沒睡。

他不确定這些豬場有沒有潛在風險。

最壞的可能是某家豬場內有非瘟潛伏期的豬,但沒有發病。陳書岩去過這家,再去別的家,風險是很大的。

他先前和小召挨家挨戶地轉豬場,從沒有嫌麻煩不穿防護服或者穿着一身防護服去兩家豬場。

豬場內一旦發病就不可逆,只要有一頭顯有非瘟的症狀,再把它和別的豬隔離就晚了。

天剛亮,言臻坐在院子裏,揪心了一晚。

夏天熱,大多養殖戶會在早上5點,上午10點,晚上6點各喂一次。

如果真的會傳染,最快的話,早上5點這頓,豬的采食量就會降低了。

畢老起得很早,走到院子裏看到言臻,“哎呦”一聲,打趣道:“是不是舍不得走啊,起這麽早還要給我做飯?”

言臻半夜已經退了票,他扯出一個笑:“我還要再住幾天,臨時有點事兒。”

“好啊,正好給我作伴,”畢老笑道。

笑完了又小聲補充:“不過這倆人能不能快點走,看着他們不咋順眼。”

“好,”言臻配合着小聲,“我和他們說。”

六點左右,有個剛養豬一年的養殖戶來到畢老家找言臻,聽到聲音的那一刻言臻哆嗦了一下。

“小王,你咋來啦。”畢老在門口瞎轉,瞧見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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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找言臻,”王其恩說,“我聽着都說北知公司的産品挺好,上次他去我豬場了,但我沒買。今天早上看着兩頭母豬不咋吃料,這天又熱起來了,我說買他些補氣血的産品,給母豬補補。”

“在裏面呢,進去吧,”畢老說,“你養了沒多久,有事兒多找人問問。”

“行。”

言臻聽到這段對話,立刻和王其恩去了他的豬場。

兩頭母豬側躺着喘氣,言臻特意往飼料裏加了散發香氣的旺奶寶,母豬也無動于衷。

下午兩點,其中一頭母豬高燒,呼吸困難。

王其恩心一驚,不确定地看向言臻:“這……這不能是非瘟吧!”

言臻動了下嘴唇,沒發出聲音。

他上前看了看母豬的耳朵、腹部,看到有幾處出血點。

八九不離十是非瘟。

言臻說:“先把這兩頭母豬擡出去,隔離起來。”

晚上,王其恩豬場有非瘟就傳遍了。

對于養殖戶來說這是毀滅性的信號,非瘟是有潛伏性的,一般在5天以上,大部分一周左右就會發病。傳染速度也很快,1-10天。

意思就是,如果有豬發病了,那算上它的潛伏期,基本上就是已經傳染了全群。

前一年這裏大部分的豬場就鬧了非瘟,養殖戶血本無歸,錢沒賺到,投入的錢全賠了,對這一年的豬抱有很大的希望。

本以為飼料保健品都吃上就能平安無事,沒料到又有豬場爆發了非瘟。

臨近王其恩的幾家豬場大門緊閉,人也不出來和別人接近,杜絕一切來往。

第二天,王其恩家高燒的母豬死了。

他旁邊的養殖場裏,出現了十幾頭母豬不吃飼料的情況。

第二天下午,又一家豬場母豬不吃飼料。

……

王其恩跑到畢老家,将陳書岩拽出房間,大罵他:“都是你!去我豬場加我微信,還要看我有多少頭母豬。都是你害的,你把病毒帶到我豬場的!”

陳書岩得知這些豬場的情況後也很愧疚,沒做防護擅自闖人家的豬場是他不對,但王其恩這樣說他就不同意了。

他反駁道:“非瘟發病哪有這麽快,是你豬場裏本來就有潛伏期的豬,恰好昨天發病了!怪我做什麽!”

“你他媽進別人豬場不穿防護服!”王其恩揪着他的領口,“你連這個都不懂嗎!”

陳書岩回瞪他:“你自己清楚,你豬場本來就有!那不是我的錯!你現在打算幹什麽,想打我嗎,來啊!

王其恩的老婆追過來死死地拉住他,吼道:“你要幹什麽啊!家裏還欠着錢呢,你打他了,醫藥費怎麽賠,拿什麽賠!”

王其恩拳頭攥緊,胸口劇烈地起伏着,眼睛裏血絲明顯,卻只能不甘心地松開陳書岩。

第三天早上,又有兩家豬場出現了不吃飼料的情況。

養殖戶心裏很清楚,以往母豬不吃飼料,他們稍微擔心些。但若是知道旁邊有豬場爆發了非瘟,那自己這邊的母豬出現這些前期症狀,就能定性了。

他們也打聽到,陳書岩去過王其恩的豬場,然後,沒有穿防護服,來過自己的豬場……

連着兩年的血本無歸,前期的所有投入打了水漂,指望着這一次能夠翻身,結果又是一次清場。

之前養殖戶們不敢出豬場,不敢和別人接觸,現在再也顧忌不了了,紛紛圍到畢老家。

他們痛罵陳書岩,牽連着言臻。

“你把他們帶過來的!”有個養殖戶沖言臻喊道,“我們這裏本來安安寧寧的,你來了又要搞這個又要搞那個,還把他們帶過來!”

言臻啞然。

畢老勸道:“唉,這不能怪他啊……”

“我家的母豬,昨天只有兩頭不吃東西,我趕緊把它們隔離起來,今天又多了十三頭!我的豬場!就只能等着它們死了!我孩子還要上學,我家裏還要吃飯,你說不怪他,那怪誰!那我要怪誰!”

大多養殖戶的情況和他一樣,家裏欠着錢,孩子要上學,家裏要過日子。

又來了兩個養殖戶,搬着北知的産品。

“剛從你那買的産品,我的豬場都爆發豬瘟了,還用什麽用,給你!”他拿起一袋旺血氧扔到言臻身上。

言臻一步沒退,産品砸在他腹前,不疼。

确實沒什麽可疼的,養殖戶怪在他身上也能理解。

林或見狀立刻擋在言臻身前,大聲呵斥:“你們都理智點,這個事情你們怪他做什麽!”

“你閉嘴!”養殖戶罵道,“你一個養豬集團大老板,來這裏幹什麽?這個行業不都被你們這些大公司壟斷了嗎,我們這些散養戶就這麽點生存的空間了,你來幹什麽!來看我們散戶有沒有死絕嗎!”

“我來做什麽和你們沒關系,”林或神情僵硬,繼續開口:“但你們別想……”

他話一滞,聽到身後人的動靜。

言臻走出他身後,再次站在養殖戶們面前。

他看見旺血氧在自己腳邊,彎腰去撿。

“滾出我們村!”養殖戶拿起一袋旺奶寶丢過去。

産品側邊劃過言臻的額頭,瞬間一道血痕。

他彎腰的動作頓了頓,繼續撿起旺血氧,又撿起剛扔過來的旺奶寶。

起身時額頭一道很長的傷口,不深,血沒有汩汩冒,卻也泛出了血珠。

林或吞咽一口虛無,低聲說:“你……”

言臻沒看他,雙手垂在身側,緊緊地攥着産品。

幾秒後,他面向養殖戶,彎腰,鞠躬,說:“對不起。”

養殖戶別開眼,粗喘了幾口氣,“道歉有什麽用,我們不靠對不起活着,我們活下去要靠錢。”

“我知道,”言臻說,“我會盡全力補救,還是建議大家不要聚集,回去繼續在飼料裏添加産品,加大量使用。”

“對對對,”一直沒說話的陳書岩連忙說,“繼續喂,去打針,沒準能救回來。”

“你怎麽補救?”養殖戶問,“都知道鬧了非瘟是沒用的,再喂飼料,再喂保健品,再打針,只是讓我們白花錢!”

話剛說完,這個養殖戶的電話就響了。

他看了眼屏幕,接聽。

這個通話沒持續多久,過不了一分鐘就挂了,他皺着眉低聲說了句:“這是巧了還是真有用?”

“怎麽?”旁人問。

接電話的養殖戶看了眼言臻,說:“付行打來的,他家豬沒有症狀,說……”

“說什麽?”

“說陳書岩那晚也去他豬場了,但他用着言臻的産品二十多天了,豬什麽毛病也沒鬧過……”

言臻繼續說:“我這裏只剩了很少的産品,咱們先回去繼續給豬用上,如果産品充足,加大量用,如果産品不多,讓沒發病的豬吃。”

……

人們散去後小召急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對不起對不起,我剛聽說。”他看到言臻的額頭,遲疑道:“他們還打人……”

“沒有,”言臻低頭看手機,“是我自己不小心。”

林或站在一旁,輕聲叫了言臻的名字。

言臻擡了下頭,眸光淡漠:“林總,沒事的話,盡快離開吧。”

小召對林或和陳書岩沒有一點好印象,擠開他們拉走言臻,說:“但是我剛剛知道,你送我家的那一件産品,我爸又從我叔家拿了幾袋旺血氧,他搭配着用,我家的母豬沒事兒。”

“好,”言臻扯出一個笑,“小召,我打個電話。”

小召離開後,他點出姜徊酌的微信,摁響語音通話。

那邊的姜徊酌在封閉實驗室裏待了幾天剛出來,看到手機上的消息,和言臻的幾條未接。

正要打回去,又彈出來了語音通話,他立刻接聽。

言臻坐在土堆邊上,已經打了兩個了。

第三個似乎也不會接通,他垂着眼眸,猝不及防間聽到了那邊溫和純正的音色。

“言臻?”

他呼吸緊了下,忽然有種難言的滋味湧上,什麽話都沒說出來。

與上次一樣的情況,他不說話,姜徊酌也安靜了會兒才開口。

可這次他說的是:

“言臻,怎麽了,你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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