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青禾

第38章 青禾

因為眼疾和局勢不明, 青禾決定隐藏身份,便要和魏舒拿捏好距離,即便感受到魏舒的失魂落魄, 也要忍住。

“我見你騎馬而來,想必家中富貴,我給你用的傷藥效果甚微,處理小磕小碰還好, 你這傷還是再尋大夫看看吧。不過……你可是被仇家盯上了?”

女子的聲音清潤入山泉,蕩滌掉魏舒心頭的煩思, 即使帶着試探和畏縮,此刻也不讓人生厭。

昨夜傷心欲絕,然今早在這清靜的小院中醒來後,魏舒的心突然變得異常平靜。她心中有鏡, 清兒不是薄情之人,魏昭昨晚明顯是為了故意刺激自己,有時眼睛看到的不一定為真, 此事背後必有隐情。

魏舒陷入沉思, 一時忘了回話。

青禾擔心她, 不由出聲:“抱歉, 是我冒犯了,你還好嗎?”

魏舒回神, 耐心解釋道:“無礙,青禾姑娘, 我确實出身富貴,但昨夜之傷你不必擔心, 乃我自己所為,并沒有什麽仇家, 定不會為你這方小院惹來麻煩。”

青禾聽罷,緊張地握了握裙擺的一角,而後克制地松開,點了點頭。

魏舒看來,以為是農家姑娘不想招惹生非而試探的想法被點破的羞郝和得知無危險的安心。

然青禾心中肆虐的卻是為魏舒事事往自己身上攬的心疼和想要将宮中的魏昭和冒牌貨殺之而後快的憤恨,好不容易才将這些情緒克制下來,隐忍地點了點頭。

“你直接喚我‘青禾’就好,不必客氣,還未曾請教你的名姓,可方便告知?”

“我姓魏,單名一個‘舒’。”

“魏舒?是很好聽的名字呢。”青禾笑着稱贊。

魏舒不自然地看向青禾,遲疑地說道:“我少時不喜此名,總以為要靠讓別人舒心才能存活的解語花太過懦弱,直到後來遇一友人告訴我,淩霄攀援而生,卻向陽花開,才知背後其意,解開心結。”

“此解甚妙!這位友人可是你之前提到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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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舒看着頻頻讓自己聯想到清兒又恰好救了自己的姑娘,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清兒啊,人人都知你是我的逆鱗,卻都故意想要觸之一看。

魏舒故作憂傷:“嗯。不過我好像做了錯事,惹她傷心,因此與她生分了。”

青禾聞言,差點起身将人擁入懷中,堪堪穩住身形,指甲卻深陷手心,安慰道:“誤會總能解開的。”

魏舒本想繼續挑逗讓其漏出馬腳,肚子卻先一步抗議,讓她有些猝不及防,昨日宴席魏舒就沒把心思放在佳肴上,策馬數十裏又受了傷,早就饑腸辘辘。

青禾聽到“咕——”的一聲,忍俊不禁,笑着起身,“農家條件雖然簡陋,但米還是有的,你先坐一會兒,爐火正旺,我去煮點粥來喝。”

魏舒虛握了握手裏的布條,因存了試探的心思,便沒有阻止,裝作害羞地回應道:“麻煩你了。”

“不麻煩,很快就好的。”可能是為了方便,那爐子和小鍋就設在屋子中央,女子一邊說着,一邊娴熟地走到角落裏舀了兩勺米淘洗。

魏舒看着此人步履平穩,在屋內行走能輕松避開障礙物,如同常人,而且束眼的布條被人挑下卻不急着尋找,眼神越發冰冷。

青禾将米淘洗幹淨,欲倒入鍋中時,魏舒突然出聲:“青禾,你的眼巾落在床上了!”

青禾手中一頓,這是被懷疑了,重逢之後,心中太過歡喜,放下戒心,忘了繼續遮掩,倒是被敏感的魏舒懷疑上了。

青禾心中苦笑,面上卻裝作欣喜:“原來布條在不經意間掉了,我說今日怎覺得有些刺眼,魏姐姐稍等,我将米粥煮上便來。”

“魏姐姐”,讓魏舒心裏漏了一拍,曾幾何時,也有一個小尾巴跟在她身後叽叽喳喳地喊姐姐。

魏舒不動聲色地看着青禾輕松避開板凳走到床邊,将手裏的布條遞給她,“你會覺得刺眼,是能看見嗎?我見你在屋裏行走與尋常人無異。”

青禾将布條接過,熟練地紮在腦後,笑着說道:“嗯,我天生眼疾,不能視物,不過半月前村裏有游醫路過,為我施針,便由眼前一片漆黑變成能看見一些渾濁的光亮了,或許有朝一日真能看見。至于在屋裏行走與尋常人無異,乃是因為我自幼生活在此,對這屋內布置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天生眼疾是真的,半月前有所變化也是真的,不過不是因為子虛烏有的游醫,而是因為“季清”接替了這具身體。青禾自幼生活在此,自然對這裏熟悉,但“季清”沒有,所以剛來時總是磕磕碰碰,但心有傲氣不願服輸,用了半月才熟悉屋內布置。這些自然是不能現在告訴魏舒的。

魏舒看着青禾臉上不似作僞的坦誠,有些不确定原先的猜測了。

只聽砰聲作響,院外突然闖入一群黑衣侍衛,領隊的一人徑直走到屋內跪下:“屬下救駕來遲,請王爺降罪。”

“王爺?”青禾驚詫出聲。

魏舒看見青禾明顯被驚吓到的臉色,面露不喜,從床側找到随身的長鞭,使力甩出,左手雖比不上右手,但精鐵打造的柔鞭不遺餘力地甩在身上也非常人能忍,侍衛長龐多被一鞭打爛皮肉,卻一聲不吭。

“沒事吧?”青禾聽見響動,卻不知發生了什麽。

龐多不敢出聲,魏舒将長鞭輕輕放到絆不到青禾的地方,轉頭笑着安撫道:“沒事,我家仆人來得急,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屬下走路急了,不小心摔了一跤。”龐多趕緊出聲響應。

“原來如此,我這屋小,你要小心。”說罷,青禾的臉上浮現一抹愁色,仿佛真在為自己房屋太小而抱歉。

魏舒饒有興趣地看着,覺得稀奇,這般“善良”的人可不多見,決定引蛇出洞。

“青禾,我的身份并非有意瞞你,實在是出門在外不得不防。”

“魏姐姐,你不用放在心上,我都明白的。”青禾一臉平靜,好像真不在意。

“不如你随我回王府?我雖不是什麽受寵皇儲,但府上也有一兩位良醫,或許能幫你治療眼疾。”魏舒的語氣染上喜色,耐心地引誘獵物。

青禾的臉上先是劃過心動,而後又轉為猶豫,終是有些遲疑。

“你昨夜救我,我有心報答于你。莫不是青禾嫌棄我是個不受寵的?”魏舒說這話時很是委屈。

“當然不是!我……我随你去王府。”青禾慌于解釋,最終答應下來。

“那現在就走吧。”魏舒眼中劃過得逞的笑意,起身拉起青禾的手就要走。

“等一下。”青禾握着手中的竹竿停了下來。

“怎麽了?”魏舒的語氣裏還染着笑意。

青禾冷靜地陳述事實:“鍋裏的粥還沒喝。”

魏舒的嘴角一頓,龐多跪在地上倒吸了口涼氣,不敢直視。

青禾的臉上是一本正經的認真,魏舒仔細看着都沒有什麽破綻,這副為細末小事堅持的樣子,莫名讓她想到往昔清兒纏着自己要桂花糖時,一塊不能少一塊不能多的那股固執勁兒。

魏舒深呼一口氣,笑着說道:“差點忘了,青禾辛苦熬的粥怎能不喝呢?你先坐,我去盛粥。”

魏舒将青禾牽到板凳上坐下。

龐多自己托起驚掉的下巴,麻溜地跑去淨手盛粥,這種事怎麽可能讓王爺去做。

魏舒淡淡一瞥,算是認可,心安理得地坐到青禾身側。

龐多盛來粥,魏舒接過,湯匙攪動吹了吹,才放到青禾手邊,“小心燙。”

“多謝魏姐姐!”青禾接過粥碗,露出甜甜的笑容。

“不謝,快吃吧。”魏舒的目光很是柔和。

青禾乖巧地端起粥碗,認真解決,只是低垂的眸中暗藏一片風雲,作為最懂舒姐姐的人,“季清”當然知道既要讓舒姐姐感到親近,又要引起舒姐姐的懷疑,才能順理成章地進入淩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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