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制衡

第40章 制衡

宮宴過後的第一個早朝, 以魏昭的外祖左相白淵為首,有不少官員遞上稱頌魏昭在平定古澤災情時處理有方,背後之意不過是想要讓太女早日入朝。

女皇冷眼掃過呈上來的奏折, 官員相逼之意何其明顯,偏偏魏昭确實有功,女皇即使心中不願,卻還是下了封賞的诏書:太女魏昭赈災有功, 得以入朝聽政;随臣季清獻策有功,升崇文閣檢讨, 賞黃金百兩。

經此一事,女皇還如何看不出季清已然選擇昭兒,那背後的季家如何選擇還未可知,但季家這根獨苗的選擇足夠引起帝王的多疑和重視了。

季清于古澤災情時獻策有奇效, 而且如今也算是太女屬臣,黃金不論,封賞卻不過升了一階品級, 百官不是瞎的, 明知是打壓, 卻無人敢多一言。

有賞便又罰, 古澤災情中以郭韞為首的官員和謀利的商戶,都被按律處罰。有魏昭帶回的信件和賬本為證, 太師派系元氣大傷,最後不得已棄車保帥, 扔出工部尚書唐巡,才得以保全, 然這樁以澇災為線的貪污案也就到此為止了。

魏昭拿到封賞诏書時,就知道早朝時的情況了, 外祖逼母皇讓自己入朝聽政一事,定會招惹母皇不喜,然魏昭提前知曉白淵的意圖也未阻止,實在是魏昭等得無趣,忍不住火上加油,讓火燃得更熱烈些。

季清得知太師未獲罪時,很是生氣,卻也明白背後根系交錯,不是一下子能鏟清的。

“陛下,這是故意留下李征,想要與你形成制衡啊!”季清有些擔憂地看着昭昭。

在這個處處算計的地方呆久了,季清總算也能看出點門道來了。

魏昭倒是不意外,兩世輪回,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諸事往往早已有了答案。帝王之家,不僅是母女,更是君臣。若說在乎,以前會,但現在,魏昭有了更值得珍視的寶貝,那些假情假意便不值得費心了。

淩王府內,魏舒将青禾安置在與自己的處所距離不遠的一處小院裏,想着總要給她機會靠近,才能讓她露出狐貍尾巴。

另一邊,魏舒逐漸意識到不對,派宮中的暗哨去查季清的衣食住行,往日裏她不曾懷疑季清,還只當是清兒在鬧別扭,但再如何,清兒也是不可能會選擇魏昭的,如今細細想來,自數月前涼亭一見之後,清兒身上便透着陌生,所以這次不得不查。

宮中森嚴,能“大變活人”的,除了母皇,魏舒還想不到誰有那麽大的權利。至于魏昭,魏舒知道魏昭觊觎清兒母家的軍隊,但清兒已經是她的伴讀,不必繞這麽大一個彎子,做撿了芝麻丢了西瓜的事。

可是這世上又怎會有一摸一樣的人,不解,不安,魏舒想不明白,可不想再等了,或許等自己親手掌握了那權利,一切都會有答案,也才能真正護住清兒。

“藥師,母皇身上的蠱還能讓她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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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旁人見了,還以為魏舒魔怔了,在空蕩的書房裏自說自話。

直到如老樹枯藤般沙啞的聲音在書房陰暗的角落裏響起。

“這自然是全憑王爺做主。”

那人身形佝偻,穿着一身黑色罩袍,整張臉都罩在寬大的帽檐下,站在陽光無法觸及的黑暗裏,好像與其融為一色,周身的死氣遮都遮不住。

這人是魏舒兩年前于一個寒冬日在城郊打獵時碰到的,聽說是被追殺一路從東蕪逃到大離,機緣巧合躲進皇家獵場,卻被魏舒的屬下當作刺客擒住,魏舒無意摻和,欲叫人放了讓其自生自滅即可,這人卻不肯放棄救命稻草,抓住魏舒的褲腳說自己擅長蠱術,一定可以幫助魏舒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于是,當晚陪同狩獵的侍衛被猛獸咬死大半,而淩王府上多了一位鮮有人知的門客。

“一個月。”

兩年來,女皇的身體逐漸被體內的蠱蟲掏空,半月前突然病倒已不是偶然,是大廈将傾的預示,再撐一個月已是強弩之末。

恰好,一個月後,西北入秋,經過一個夏天的休養,草原上的戰馬膘肥體壯,正是強盛之時,而且又到了為冬天儲存物資的季節。魏舒先前派往雲蒼的探子已經帶成功回了納達可汗願意接受合作的消息。

自己與清兒的私情,畢竟不明于世,就算是以此與季将軍相交,恐怕也不會有什麽結果,況且現在明面上清兒選擇的是魏昭。季氏一族雖世代苦守邊境,但骨子裏是忠君之臣,自己和魏昭,季家會選擇誰,不難猜測。既然不能為我所用,便只好先利用雲蒼來牽制住西北30萬大軍。

一個月後,是最好的時機。

“藥師,你從東蕪而來,見多識廣,可曾聽聞天生眼疾之人能複明?”魏舒突然想起那個盲眼的姑娘。

暗衛送來的資料顯示青禾的身份沒有說謊,但游醫什麽的卻無從考證。青禾身上莫名的熟悉感和恰巧的相遇,讓魏舒感到親近的同時很難懷疑有人故意為之。可是十數年拿一個盲眼之人做局,還是為自己做局,魏舒覺得自己沒有這麽大的面子。

不過眼下,助她恢複眼疾亦無不可

“屬下孤陋寡聞,未曾聽聞。”古井般深沉的聲音毫無波瀾。

魏舒心下微沉,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青禾那雙眼也該是極好看的。

“篤篤”,門外傳來敲門聲。

“魏姐姐。”是青禾。

藥師如黑影般飄進暗室,仿佛不曾存在過。

魏舒親自去開門,将人扶進書房坐下,大聲斥責一旁的侍女道:“青禾行動不便,是誰自作聰明讓主子這般折騰,本王既指了你們在青禾身邊服侍,你們當知侍奉青禾應如侍奉本王一樣,事事用心。”

“奴婢不敢。”侍女們連忙跪下請罪。

青禾有些着急地捉住了魏舒的袖子,解釋道:“魏姐姐,不怪她們,是我見你沒來用午膳,央着她們帶我來尋你的。”

魏舒不動聲色地掃過那只握住自己衣袖的白如美玉的手,朝着侍女的方向說道:“既然青禾都幫你們求情了,那這次便算了。”

“謝王爺開恩,謝青禾姑娘。”

青禾顯然還有些不适應這些等級分明的規矩,纖瘦的身子坐在寬大的太師椅裏,只占了前邊一小半,聽見侍女們謝恩,差點站起來,被魏舒握住了手穩在椅子上。

兩手相握時,兩人的心中都是一顫,青禾近乎有些貪戀這熟悉的溫度,想要不顧一切坦白,将人擁進懷裏,可是一想到自己目不能視,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時,心底唯存的那點驕傲變成了固執,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狼狽。

侍女們已經很有眼色地退下了。

魏舒握着那滑若凝脂的手指忘了松開,低垂的目光掃過身前人乖巧的側顏便移不開了,這種致命的吸引,只有一人給過魏舒,如果說宮中的那個人是假的,那眼前這個人又是誰?

明明只有一層薄紗相間,兩個人卻好像都不敢戳破。

“我對口腹之欲無甚追求,所以常常忘了用膳時間,日後若是我未到,你不必顧及我,自行用膳即可。”終是魏舒先轉移話題。

魏舒的話剛一出口,青禾便皺緊了眉頭,顯然不認同,果然下一秒便嬌聲反駁:“這怎麽行呢,魏姐姐,哪怕公務再繁忙,也不應該拿自己的身子不當回事,要按時吃飯的呀。”

“魏姐姐替我尋醫看病,還請人照顧我,然而青禾身無長物,無以為報,這眼疾連帶着別的事情也幫不上忙,不如我就每日監督魏姐姐按時用飯吧,誰讓你這人如此不愛惜自己……”

少女的語氣俏皮嬌憨,但還未說完,便被一道冷清的聲音打斷。

“好,聽你的。”

若真是你,你能回到我身邊,讓我做什麽都是要答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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