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終章·後日談》(四)
《終章·後日談》(四)
(四)
當喬萬尼·米洛舍·唐在聖彼得大教堂把一切都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時候,他在想,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這個光景了。
當年蒙泰尼裏帶他回到意大利,把他交給還是樞機司铎的巴特魯姆·卡佩拉裏的時候,他對巴特魯姆說:“我以我在中國的見聞向您保證,他是一個誠實、勇敢而正直的孩子。”
後來,他就在聖彼得大教堂做職員工作的時候,在某個明媚的下午,在自己所布置還沒有收拾的紅玫瑰和白玫瑰的花海中,聽說後來已經成為了格裏高利十六世教宗的巴特魯姆·卡佩拉裏,遇難了。
他覺得自己那時候就好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同拉姆博·魯斯契尼紅衣主教的“我真傻,真的……”一起,在這個洗禮堂游蕩了好久。
他還記得蒙泰尼裏,那天黃昏從佛羅倫薩匆匆趕來任總理羅馬事務的樞機主教,自自己被他帶回意大利來,已經過去20年了。
蒙泰尼裏路過他的時候,仿佛并不在意這風雲劇變的慌張,很溫和的拉着他的手說了一句:“別怕。”然後開始匆忙的處理當前的亂局。
然後他真的不怕了,成為這群侍從裏面,帶領大家去在危局中,依然從容不迫去堅持下來的人。
而後,新的教宗入主聖彼得大教堂,到羅馬陷落,他開始有一點實感,或許,某種在這個風雲際會的年代,這種可能僅僅兩年,他就要看着兩任教宗辭世的故事,才是常态。
他依然從容不迫的成為這侍從中的總管,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抹兩把眼淚,然後把這種情緒都咽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把從卧室搜出來的,裝着水銀的瓶子,交給再一次前來羅馬,在一片人的慌亂中,總攬危局的蒙泰尼裏。
那時候新任教宗在被毒殺而死的前夕,在某種非生非死的劇痛中,在這所有人都知道仿佛是最後時刻的折磨中,在他的觸手能及的地方,藏着這樣東西。
喬萬尼·米洛舍·唐,他把這樣東西交給蒙泰尼裏。
蒙泰尼裏紅衣主教沒有像當時拉姆博紅衣主教那樣失了所有方寸,他依然趕來,仿佛就如格裏高利十六世教宗所說的那樣,一個被剝奪了大喜大悲的人,在極端的危機之下,反而能呈現出來一種,能把一切拼命扛起,向前走去的樣子。
有時候你覺得他似乎也有悲恸到心碎的那一系列恍惚,但從來不影響他在這種心碎到瀕臨死亡的情況下,依然把這一切身後事處理的井井有條。比如安頓範·勒蒂的那一堆歸來的人,開始寫信向各領主說明當前情況,聯絡各地,各國主要教區負責人。調入馬斯塔伊·費雷提紅衣主教,還有,把今後大概5-10年的計劃綱領,有序退出世俗權力的計劃,都按照現在的局勢,建立這種新的制度。這一切開始在他的框架下,延續教宗的想法,有條不紊的推進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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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在這個十年間,慢慢的影響兩代教宗,所形成的已經比較完善的制度。所以在這種教宗忽然出現危機的情況下,并不完全依賴于個人,而教廷還能依然有序在這個危機中運轉下去。
有時候你都在想,他似乎在把今後好久的事,在現在都做了。
一切無懈可擊的背後,卻總有着他喬萬尼·米洛舍·唐,所看不出來的那種擔憂。
比如說:感覺像是,在交代身後事,的那種事無巨細的嚴謹?
他一瞬間被這個想法擊中了,他想這是不可能的。
他搖搖頭,沒有把這個可怕的想法繼續下去。
他把那個搜出來的裝着水銀的瓶子,拿給了蒙泰尼裏。
蒙泰尼裏在這一系列的危機的籌劃中,卻在這個裝着水銀的瓶子面前也吃了一驚,他問自己:“這是水銀?”
喬萬尼·米洛舍·唐,說:“我不确定,但我覺得大概率可能是。”
“他想幹什麽……”喬萬尼·米洛舍·唐和蒙泰尼裏一起坐下,其實,他們倆都知道這個答案。
最後蒙泰尼裏說,“扔掉它……我不能看着他這樣……”又仿佛是在那句話剛剛說完的時候,他反悔說:“不,換掉水銀,瓶子留下。——我不是上帝,不能輕易,代替他人做決定。”
喬萬尼·米洛舍·唐照做了,他只是換掉了水銀,換成了無毒的看起來相似的飲品。
“我不是上帝,不能輕易,代替他人做決定。”
——這句話在他的耳旁萦繞,仿佛是一個醫學上的悖論。
一個人在生死之間,醫生來請求親屬做手術風險簽字,那這算不算,是在替代他人,行使上帝的行為呢?
喬萬尼·米洛舍·唐這麽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