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避寵

避寵

思慮重重,南歌幾乎一夜未曾合眼,直到快五更天時才有些困倦,在半夢半醒間,似看見自己在鏡前梳妝,而宴山卻在身旁拿着螺子黛給她畫眉,口中還念着宴幾道的詞句:“晚來翠眉宮樣,巧把遠山學。”

她對鏡瞧着,兩邊的眉卻畫的不怎麽對稱,便佯怒着伸手去打他:“說的這麽好聽,怎麽畫起來卻是歪的?”

她在夢中不覺,手卻打到了趙璟身上。因還沉在夢境裏,她面上似喜似嗔,嬌媚動人,只把剛剛醒轉的趙璟又看的動了情,轉身将她摟抱在懷裏便向她颌角頸邊親了過去。

南歌本就睡的不沉,此時便被驚醒,待睜開眼睛才發現美夢虛浮,身邊的依舊是聖上而已。

此刻他的春興正濃,手也正從她肩頭往下滑落。只是她縱有萬般不願,也不能動手推開他,只能盡力作出羞怯的樣子稍扭轉開來:“看天色不早了,官家別晚了早朝。”

趙璟一腔熱情沒得發洩出來,便嘆了口氣:“娘子做了什麽美夢,笑的就這般嬌羞動人,讓人把持不住。”

南歌回想起夢境,心頭突的一跳,忙道:“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夢到小時候,父親在年節裏給買了糖果子吃。”

趙璟笑道:“娘子整日和女學士一般,卻還是沒改小孩子的性子。這會兒時間急,到今日夜裏我再來。”

南歌聽他此說便覺得心裏煩亂。他往日不過一個月來那麽一兩次,她尚且覺得難捱,何況連宿。此時便只能借着服侍他起身遮掩過去。

因趙璟要趕早朝,不只值夜的內侍和侍寝的妃嫔都需起來服侍,另外又有禦前的六七個人早早過來候着,手裏捧着各種所需朝衣冠帽物品等。等永安宮的門一開,就魚貫而入。不過人雖多了些,卻都是各司其職,打水的,梳頭的,穿衣的,可謂亂而有序,更彰顯了皇家的氣派。

宴山不是侍候起居的,此時便只需在一旁侍立。但今日南歌和聖上同起床帷,他倒将眼睛比往日更加低垂了些。

一時趙璟準備妥當,宴山便随駕去了文德殿。一直忙到了午後,他托人在宮外買的玻璃紙到了,便去禀明了要去永安宮盯着修繕窗子。

趙璟正對南歌情濃,立即準了,又交代要好生看着,且要等宋娘子滿意了再收工。

宴山又得了去永安宮的機會,但因昨夜各懷心事,兩人一見便都覺得有些別別扭扭的。

尤其是南歌,一見到他就想起那個畫眉的夢境,心裏如揣了個兔子般跳的沒有章法,任他客套着見完禮去外面指揮工匠做活,她便去外殿羅漢榻上坐着發怔。

Advertisement

春薔粗枝大葉只追着和她逗笑,只蘅蕪早已看出了她的心事。此時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便知定是宴山的緣故,便拉了春薔去別處聒噪。

窗子一直到快上夜影的時候才弄好。南歌給工匠們看了賞,他們便自去了。宴山本來還可以留下來再多說幾句話,但是一想到這個時辰聖上差不多要定了今晚召誰侍寝,或者留宿何處,他便有些莫名的擔心,甚至覺得聖上一會兒就會出現在永安宮。

如果聖上來了看到他還在此處,說不定就直接留着他值夜。他一時更是着慌,和南歌交代了幾句窗戶的事便直接告退了。

南歌看他行跡匆匆,也不說話,也不如往常一樣親自送他出去,只坐在那裏繼續發怔,一幅神思恍惚的樣子。宴山想起她似乎整個下午都沒動地方,走到門口又回轉了來,問道:“可是有哪裏不舒服?”

南歌輕笑了聲:“我原以為你除了窗子,別的一句話都懶得說了,怎麽這會兒偏又回來了?”

宴山也覺得自己方才确實慌張了些,聽她語氣似有不滿,忙作了個揖道:“方才只顧着時辰不早,才走的匆忙了些,是我無禮了。”

南歌看着他擡到額間行禮的手玉潤修長,一時又想到他夢中手拿螺子黛的樣子,心裏只覺得若真能與他相對畫眉,那定然比美夢更美。只是不知他常日寫字繪畫的手,畫眉可當真會歪麽?

她想的入神,一時竟斂眉自低笑了起來。宴山看她實在反常,又不像生病的樣子,她不發話他又不敢離開,便只和她相對着呆愣了起來。南歌自顧自胡思亂想了一番,忽聽的更漏聲聲,竟然快到酉時了。

她忽然想起一早趙璟所言夜裏還要再來,立刻慌了神:“宴山,一早起身的時候官家說夜裏還要過來,你說他真的會來麽?”

宴山又愣住了,他實在不知道她這話是何意,還未回答,她又道:“宴山,我不想再侍寝了。”

宴山一時又不知該怎麽回答。

是問她為什麽不願意侍寝?還是說,我來幫你想主意?似乎都不合适。

他有些窘迫,卻又覺得她很需要他的幫助來避免此事,他一向是對她有求必應的。

南歌往日不曾看清自己的心意時,看他此時踟蹰或可覺得他沉穩,但既已經知道自己心裏有了他,此時只巴不得他與她心意相通。

侍寝這事兒,如若他心裏也在意她,難道此時不該高興着幫她想主意麽?她如此想着,眉間已是有些愠怒:“是不是只有我裝病才行?”

宴山向來見不得她生氣,忙道:“裝病不妥,若官家叫來醫官診治便有漏洞,這事需得提前打點,今兒個是來不及的。我先趕回去打聽,若官家當真說要往這裏來,我盡力想辦法攔了。”

此時窗外的夜影已經重了許多,時間所剩不多。宴山沒再多說,便匆匆出了殿門,一路疾步往聖上所居的文德殿趕。

他腳下不停,腦中不斷的在盤算如何才能讓聖上改變主意,只是一時并沒有頭緒。時節正是隆冬,入夜後內宮走動的人已少了許多,四周飛檐鬥拱的殿閣愈發顯得清冷孤寒。宴山因在翰林院學了星象,有心事時就有觀星的習慣。此刻他想不出主意來,便擡頭遙望天宇,見此夜晴空之下月朗星繁,而當空牛郎星光亮閃耀,河漢對岸織女星與之遙相呼應。

牛郎,織女。宴山心頭一動,立時有了主意。看看前面皇後的永曦宮已在附近,他正好有個相識的小黃門叫團子的在此處當差。團子入宮的時候比他還小兩歲,也是自幼失了母親的。故而他當日在內東門司當差的時候,每每來跑腿便格外憐惜他些,還給了幾次自己收的打賞。

此時若找他幫忙,事成自然皇後會給他好處,若不成倒也無什麽害處。

如此想定,他疾步趕到永曦宮外,可巧團子今夜就在宮門外值守,連叫都不用叫就先看到了宴山,主動跑過來招呼:“宴山哥哥,你這是忙什麽呢,到了禦前可有些日子沒見了。”

宴山剛要和他答話,遠遠的便看見有通明的燈火正緩緩往這邊移動,知是聖駕過來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