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绮夢

绮夢

宴山默默的退了出去。一直退到殿外。

殿外有相連的廊,隔去了外面的冷寒。他們便要值守在這裏。

可是宴山的心裏,此刻卻如同那個被嬸母賣進宮的冬天一樣冷寒。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雙目失明,雙耳也最好什麽也聽不到。這樣他就不用再這麽苦。

薔兒和蘅蕪抱來了麻席和兩床鋪蓋,她們也要在這裏守夜。

兩兩分了南北鋪好,宴山和有德擠在一起,沒有再說一句話,面對着牆壁将自己蜷縮在了左側的被子裏。

似乎他很怕冷,過了一會兒,又蒙上了頭。

他既然不說話,有德一時也睡不着,便想和春薔蘅蕪聊會兒天。春薔有些粗枝大葉,蘅蕪卻從宴山蒼白的面色上敏銳的發覺了些什麽,此刻他蜷縮着蒙着頭,別人不知,她已然是懂了。

蘅蕪又聯想起今兒個宴山走時,南歌曾站在窗前目送着他的背影離開。

她似乎突然也懂了她那時的目光,裏面都是眷戀與不舍。

蘅蕪已經想不起,南歌是何時對他有了變化。

或許是她将他畫的繡樣做成的香袋挂在床帷,夜夜凝視出神時;也或者是他那年冒着大雨,送來了親手準備的生辰禮時;又或者是她悶悶不樂,他總能有法子将她逗笑時…

她比自己更早的陷入了思念與等待。

可是若說自己想嫁給宴山的可能還有那麽一點,那他們,卻幾乎沒有一丁點的可能在一起。

蘅蕪此時原該為自己的暗戀落空傷懷,可她卻意外的更為他們,或者更為宴山擔憂痛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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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薔和有德在低聲談論着什麽,蘅蕪已經聽不清了。

“倒茶來。”

大概春風一度已了結,寝室內傳出趙璟的聲音。

宴山一直沒有睡着,下意識的就坐了起來。蘅蕪卻過來攔住了他:“我去吧。”

“官家叫人,就該我們禦前的去。”宴山已經站了起來。

“有德!”蘅蕪踢了他一腳,“官家叫你倒茶。”

有德模模糊糊的不知什麽時候睡着了,此時被大力踢了一腳,又聽到是官家叫他,一個鯉魚打挺跳将起來,就跑了過去。

宴山當差從來沒有偷懶過。若在平時,這杯茶定然是他去倒。他此刻卻遲疑了。

就在他遲疑的當口,有德卻已經回轉了來,低聲道:“睡罷,剛出來時聽官家說話意思還要臨幸,宋娘子給拒了,說自己有些頭疼。官家總不會霸王硬上弓吧。”

蘅蕪偷眼看着宴山眼底有一絲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還沒有摸透,有德又用更低的聲音道:“宋娘子不愧是大家閨秀,我們在這兒也不遠,一絲聲兒都聽不到,你們是不知,那劉娘子每次承寵,那動靜大的,我們在外面聽着都難受,宴山,你也在那邊值夜過,我說的可沒錯吧。”

宴山只冷臉道:“這話不是我們該說的。”

春薔嫌棄他說的露骨,伸手往他身上烀了一下,警告道:“別瞎說!要讓我聽到你在外面嚼舌宋娘子,我可饒不了你!把你說的劉娘子的壞話,都告訴她去!”

有德連忙求饒:“好姐姐,我可都是說的宋娘子的好話!”

“到你嘴裏好話也成了爛話!”

蘅蕪制止住他們二人:“別說話了,夜深人靜的,都早點睡吧。我守上半夜,實在困了再叫你們。”

她既這樣說,有德和春薔便抓緊躺下了。

過了一會便只有極微的鼾聲。一時四處都靜了下來。

宴山重新蜷縮回了被子裏,只是這次沒有再蒙頭。

他面對着牆壁胡思亂想着,想到有德剛才的話,“宋娘子一絲聲兒也沒有”,再想起那劉娘子,确實如有德所說,動靜大到如在卧榻之側。

他開始擔心聖上有沒有憐香惜玉,會不會弄疼她。

雖然內心悲苦,可如果讓他做選擇,他寧願她的每一個承寵夜都是魚水之歡,而不是無奈應對。

他此時并不能知曉,南歌為了不發出一點點兒可能讓他聽見的聲音,幾乎咬碎了牙齒。她并沒有什麽身體的愉悅,有的只是不堪其重和難忍的疼痛。身體的疼痛,心頭的疼痛一起奔湧而來,她努力不發出讓他聽見要誤會的□□。

可是她細碎的隐忍的聲息,卻讓趙璟誤以為是她獨有的害羞的愉悅,反而愈發加大了力度,讓她的痛更深重了些。

所以他提出春風二度時,她想也沒想便拒絕了。

然而她雖推說了自己有些頭疼,然而他趙璟心頭熱火未足,依舊霸王硬上了弓。或者有時抗拒比順從更能激起他的欲望,他此次的動作愈發粗暴無禮,南歌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再一次将所有的痛吟都吞咽下去。

也不知抗了多久,終于,這個自以為天下所有女子都該愛戀他,都該取悅他,都該以滿足他的欲望為重的男人,沉沉的睡了過去。

南歌躺在他身側默默的流下淚來。

在黑暗裏她想起宴山,想起他只要看見她皺一下眉就緊張不已的神情。他總是怕她生氣。

她記得去年,他十六歲生辰,她親手給他縫了一個文書袋。因為他不舍得背,她誤以為是他看不上她的針線,便有些生氣。他立即飛奔回去取了來挎在身上給她看。從此他去哪兒都挎着那個并不怎麽好看的布袋子,一直挎到結束了在翰林院的差事,才小心收了起來。并特意給她解釋,在禦前當差,實在是不能再挎了。

從那年他因說錯一句話就懊惱的給她下跪開始,他一直都如此。

若身邊的人是他,定然是溫柔缱绻的吧。

想起他眉眼裏含着的笑意,她的臉有些發熱。她這是在想什麽呢?

自己作為嫔妃,明明躺在在聖上的身邊,卻想着另一個男子。

在她心裏,他不是殘缺的,而是完美無缺的。

不妥的只是她在他還是個孩子時,她卻已先嫁。

但是她在意外遇到他以後,那個已經湮滅的“一心人”的绮夢,卻重新活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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