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報信
報信
因事發突然,外傳消息裏只有太後忽然病重,還沒有包括宋娘子以身擋煞之事。
是以宴山找到宋相公時,見他依舊面如常色,便知自己來的還算及時。
因宋相公與他有半師之誼,宴山日常多執學生之禮:“晚生有要事相告,還請宋相公移步。”
“要事?那便去隔壁議事堂。”宋相公見他雖神色一如往常般鄭重,但隐隐似透出些緊張不安,心底便有些忐忑。
議事堂是宋相公單獨公務之所,雖他平日多在中書門下省公幹,但接待各部官員議事等便在此處,很是穩妥靜谧。
不出宋相公所料,一到議事堂裏,宴山二話不說便雙膝跪倒:“先請相公恕罪,晚生先前有事隐瞞。”
宋相公忙将他扶了起來:“有話直說便是,如何行這般大禮?”
宴山垂下頭低聲道:“宋娘子近日決意避寵,實是與晚生有關。”
“避寵?”
宋相公微有些吃驚,卻又很快嘆息了一聲:“依着她的性子,自然不屑與衆嫔妃争寵,所以避寵之事倒也不稀奇。只是與你有關,我确實沒有想到。”
宴山再次跪于他身前,道:“晚生自知身份卑賤,不堪匹配。只是娘子一往情深,實不忍相負。前日因聖上意欲留宿,她偷藏靈機蟲意圖毀容,幸好被晚生發現奪了過來。為防她再行此舉,晚生便與師父商議了計策,以迷藥致大娘娘昏聩,再以司天監出面,用入道擋煞之事脫身。”
“什麽?!”宋相公大為震驚:“以迷藥致太後?你可真是膽大妄為!若此事敗,你可知後果?”
“相公放心,此迷藥乃醫官院徐醫官所研秘藥,無色無味。下之無人可察,若事出有變,用解藥于鼻端嗅之,片時可醒,絕無破綻。”
宋相公道:“即便如此,也終究大有風險。如今狀況如何?”
宴山回道:“如今太後無恙,娘子已被官家封為大義真人,雖眼下昏迷不醒,但不過是藥力為之,并無絲毫性命危險,晚生特來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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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相公低頭沉默了一時,方道:“宴山,宴山亭。我早該想到會有今日,所以,我無由怨怪于你。”
宴山一愣:“宴山亭?相公此話何意?”
宋相公道:“多年前的上元節,那時她還未入宮,約莫十三四歲吧,她親自畫了一張燈籠紙,畫的是一座亭臺,上面的牌匾上還寫着宴山亭。你大概知道這個燈籠吧。”
宴山想起那日上元節在太後宮前的偶逢,回道:“知道。那日恰好偶遇娘子,那個燈籠也送給了晚生。”
宋相公道:“那日我曾問她,為何燈籠上單要畫一座亭臺,又無人像,還叫宴山亭,可有典故?她說,沒有緣故,只是想起了一位新認識的朋友,他叫宴山,名字或許是取自詞牌名宴山亭。”
宴山當日便聯想到此,只是覺得不過自作多情罷了,未料竟然當真如此。心下頓覺柔情百轉,垂首道:“與娘子相識,是晚生的造化。”
宋相公道:“你天資聰穎,禀性上佳,本是人中英傑,若非命運不濟入宮,他日金榜題名,老夫我榜下捉婿,也定會中意于你。只是如今你身份特殊,我身為父親原該罪責于你,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你帶我去見貍兒,再做分曉。”
宴山恭恭敬敬又行了禮,道:“為防府中宋夫人擔憂,是否先譴人告知娘子無恙。”
宋相公點頭叫了心腹來去家中傳信,二人便一同往永安宮去。
一路上宋相公又問了些宴山日後的打算,宴山回道:“晚生如今倒是有個目标,想着以後奔着去做都知。”
宋相公道:“你往日可是個無心名利的人。”
“是,但今時不同往日。娘子今後若無恩寵庇護,我再無能相護,豈不日夜難安。”
“往日你處處藏拙,依舊十三歲便可草拟一手毫無錯處的旨诰。你若真有長進之心,都知之位倒是不難。若有需要找我便是。我還有件事問你,你需坦誠回答。”
“相公請問,晚生絕無隐瞞。”
“你可對我女兒有無禮之處?”
宴山忙道:“絕無。”
宋相公打量他眉目英朗,風姿卓絕,又嘆息了一聲才點頭道:“你是個端方君子,切不可學那些腌臜內侍胡來。他日貍兒若有所求,也需處處小心,以防留下把柄,惹禍上身。”
這些話雖然宴山有些窘迫,但依舊恭敬回道:“相公教誨,晚生定銘記于心。”
宋相公又嘆道:“老夫也非攀龍附鳳之人,哪怕你只是個窮秀才,這般人品也無任何挑剔之處。只是…唉,你莫怪我內心糾結之意。”
宴山道:“晚生深愧之,相公不責罵于晚生,已是萬幸。”
宋相公點點頭,一時便獨自沉思不語。
二人又走了一會兒,見永安宮已在不遠處,宴山便上前攙住宋相公道:“外人都以為娘子生死未蔔,相公是否需做出些不勝傷心的樣子來。”
宋相公點點頭,便将情緒調整了下,剛調整好,便見前方有禦攆過來,忙與宴山在道旁躬身候着。
趙璟在攆上瞧見了宋相公佝偻着身子,心頭大為不忍,忙叫人停了,不待宋相公見禮,上前搶先道:“娘子為吾母獻身,此時尚未蘇醒,我在公前深愧之。”
宋相公極力做出痛不欲生又大義凜然的表情來,微顫着聲音道:“為人臣子者本該孝義為先,官家嚴重了。”語罷便流出淚來。
趙璟不忍再看:“這幾日相公便莫要公幹了,休息幾日。宴山,帶相公過去看看。再好生勸慰。”
宴山應了,便攙着顫巍巍的宋相公,繼續往永安宮走去。
永安宮因譴退了許多宮人,此時很是清淨。如今門上守着的也是楊東樓的眼線,一入宮門只覺安穩。
宴山便道:“相公,如今這宮裏再沒有別人,裏裏外外的宮人,連着徐醫官和高監正都是自己人。只是那天一道人不知是何來路,卻也是幫着做事的。”
宋相公有些納罕:“你是從何處籠絡了這些人來?就不說天一道人從不露面,只那高監正平日沉默寡言,也少與人往來,又如何能跟着你們策劃這些惹禍的事端?”
宴山道:“恐是徐醫官的門路。徐醫官與我師父交好,相公有甚麽話與他但說無妨。”
宋相公點點頭:“我是要問他。”
二人說着便進入大殿,迎面便見徐醫官和高監正都在中殿坐着。
“宋相公!”徐醫官一眼瞧見他,立即起身迎了,“宋相公莫要憂懷,令愛好好的,在東殿等您呢!”
宴山道:“怎麽?可是醒來了?”
徐醫官笑道:“官家剛走了,七日內都不會來了。所以宋娘子何必再裝?”
宋相公正要問他這其中關卡可穩妥,卻聽得南歌的聲音傳了過來:“父親…是您過來了嗎?”
宋相公也顧不得再問,拔腿疾步便往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