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土豆餅

土豆餅

喬可到半清歡的時候,溫寧喜已經坐在了場子上,手裏抱着一把粉色的吉他,東張西望,像是在找人。

半清歡走的是原木風,從天花板到地板,甚至連牆面都是用木頭鋪的,天花板上吊着的電風扇像是從二手貨店淘來的,整個店見縫插針似的堆滿了花,對花粉過敏者極不友好。

“喬可!”溫寧喜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外的喬可,她把吉他交給了其他人後朝喬可快步跑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她:“你今天真好看。”

“你每天都好看。”喬可的心情又恢複了不少,真的很神奇,溫寧喜就像是治愈自己壞心情的一劑良藥,而且這劑良藥一點都不苦口,很甜,甜到讓喬可懷疑自己在做夢。

溫寧喜憨笑了兩聲,拉着喬可到一個空位子邊,把她按了下去:“這是我專門為你挑的,看我們表演的最佳位置。”

喬可朝演出的地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嗯,的确是好位置,是看吉他手的最佳位置。”

“被你發現了。”溫寧喜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溫寧喜,快過來。”一個染着粉色頭發的男生朝她們這招了招手:“要開始了。”

“我們主唱叫我了。”溫寧喜拿起喬可的冰檸檬,直接對着杯口喝了一大口:“你把我唇印擦了啊!”

“嗯。”喬可對着吸管嘬了口冰檸檬水,輕輕推了把她的後背:“快去吧。”

看着杯子上隐隐約約的紅唇印,喬可無奈地搖了搖頭,爾後抽出一張紙巾,細細地擦拭幹淨。

可能是店主人的要求,溫寧喜他們唱的都是旋律很慢的歌,喬可點了一份時蔬烤雞肉。

溫寧喜坐在板凳上,戴着一頂不知道從哪翻來的紅色線帽,緊身牛仔褲把她小腿的肌肉線條完美地勾勒出來,但她整個人又特別松弛,漫不經心,微閉着雙眼,像是回到了深林裏的精靈。

“那個吉他手是你朋友?”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的男人端着一杯檸檬水坐到喬可旁邊。

“對啊,你怎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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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就沒離開過她,不過你的朋友很漂亮。”男人稱贊道。

“謝謝。”喬可有些得意。

“味道還可以嗎?”男人瞄了一眼喬可點的菜。

“嗯?”喬可疑惑地看了一眼男人,一般這麽問的不都是廚師嗎?但男人的這副打扮也不像是做菜的,而且喬可在他的身上聞到了淡淡的香水味。

“我是這家店的老板。”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包,又從裏面抽出一張特別簡樸的名片遞給喬可。

喬可猶豫了一會兒,接過,借着燈光看了一眼名片上的名字——何歡歡,和男人的長相不大匹配。

“你這家店設計的特別漂亮。”本着有來有往的原則,喬可很真誠地誇贊道。

何歡歡笑了笑,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其實是為了省錢,我有朋友是做木材工作的。”

喬可有些驚訝于他的坦誠,連忙又誇道:“這家店的名字也很好聽。”

“嗯,我和我愛人的名字裏各取了一個字。”何歡歡笑了笑,低下頭:“可惜他到死都沒能被我家裏人承認。”

喬可一愣。

何歡歡接着就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本來是想旅游回來就跟他提分手的,結果他為了救我死了,他還有一個媽媽在這座城市,他媽媽不知道我跟他的關系,我也不想刺激一個老人家,就在這裏開了一家店,平時沒事的時候就去照顧照顧他的母親,也算是盡自己所能補償他了。”

“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喬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像是野獸提前嗅到了暴雨來臨。

何歡歡輕笑了兩聲,一臉無辜地看着喬可,像是在嘲諷:“因為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同類的影子呀。”

喬可一驚,等晃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後背起了一身的冷汗,她撇過頭,冷聲說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當你是少數群體時你的權利在別人眼裏就是無理取鬧,愛而不得是我們這些人大部分的歸路。”

喬可送了一塊雞胸肉到嘴裏,平了平心情,漫不經心地反駁道:“冠冕堂皇的借口,兩個足夠相愛的人怎麽可能不能在一起,他願意拿命來愛你,你足夠愛他嗎?”

那個時候的喬可還很年輕,她相信愛可以戰勝一切。

何歡歡拿起杯子的手停在了半空,眼神暗了暗,冷笑了一聲,緩緩說道:“你倒是勇敢。”

“謝謝。”喬可不知哪來的勇氣,對着何歡歡的杯子隔空來了個對撞。

何歡歡笑了笑,喝了一口果汁,把話題岔開:“以後想買花就打名片上的電話,我知道富江市哪的花最便宜。”

“好,一言為定。”喬可目不轉睛地盯着溫寧喜,她今天晚上喝的仿佛不是果汁,而是摻了果汁的假酒。

天空飄起了黑色的雨絲,赤/裸/裸地來了無牽挂。

“下雨了。”一滴雨落到了喬可裸露的皮膚上,帶着涼意。

“留人雨。”何歡歡站了起來,嘆了口氣,下一秒卻用歡快的語調喊道:“大家都先進去吧,今天每桌送一份烤土豆餅。”

“好哎,謝謝何老板。”衆人起哄。

“走吧,進去。”何歡歡很高,他站起來後,喬可需要仰視着他。

“我等她。”喬可指了指還在場上手忙腳亂收拾的溫寧喜。

何歡歡笑了笑,意味深長看着喬可:“祝你們好運。”

喬可聽着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聽着可不像是在祝福。

“真讨厭這雨,下的一點眼力見都沒有。”溫寧喜背着着吉他包朝喬可走來,邊走邊抱怨着,她自然地挽上喬可的手臂,朝何歡歡的背影努了努嘴:“那人是誰啊?看上去不像是什麽好人。”

“這的老板。”确實不像是什麽好人,喬可在內心肯定了溫寧喜的想法。

“他找你幹嘛?”

“他問我你是不是我朋友,長得真漂亮。”喬可刻意隐瞞了一些內容。

“怎麽樣?我長的夠給你長臉吧。”溫寧喜很快被哄好,笑嘻嘻地靠上喬可的肩膀。

“嗯。”忽然,喬可的腦海裏閃過何歡歡的話——愛而不得是我們這些人大部分的歸路,這句話聽着怎麽那麽像是詛咒。

雨越下越大,落在地上擲地有聲,水流嘩嘩地往排水溝裏淌,站在門邊,能看見霧氣從地面往上升。

“你準備怎麽回去?”喬可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溫寧喜,這個側臉就像是用小刀精心雕刻出來的。

“我可以問我朋友借一把傘,所以現在有兩個方案,第一,我們等雨停了或者小一點再回去,第二,我用傘先送你回去,但我們兩個肯定會濕半邊,不過也沒關系,回去快點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喬可低下頭,看向門外,一輛摩托車從水坑裏飛馳而過,濺起一排的水花,旁邊撐傘被濺了一身的行人站在路口對着已經駛遠的摩托罵罵咧咧。

真的很讨厭下雨天。

“還有第三種,你先撐傘回去,等一會兒,我姐姐會來接我。”喬可面色平靜地看向溫寧喜,認認真真地說道。

“不行,我是不會把你單獨留在這的。”溫寧喜霸道地勾住喬可的肩膀:“要是她不來,雨又一直下怎麽辦,兩個人在這等總歸你一個人在這等好,要我說,你就用我手機打個電話給她,讓她別來了,咱們冒雨跑回去,多浪漫啊……”

溫寧喜在喬可耳朵邊說個不停,比下的雨還要密。

但有的,有第三種方案的。

她12歲的那年,全家一起出去吃飯,準備回來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當時他們家還沒有買汽車,只有一輛摩托,好巧不巧,摩托上只有一件雨衣,只能夠擋兩個人。

爸媽商量了一會兒,給她點了一杯熱牛奶,讓她呆在店裏:“喬可,爸爸先載媽媽回家,媽媽明天有早班,回去要休息,你在這不要亂走,任何人給的東西都不要亂吃。”

12歲的喬可乖乖地點了點頭,但她等了好久也沒有人來接她。

店裏老板娘看她一個人坐在那不忍心,把她叫到了櫃臺裏,用電腦放動畫片給她看。

動畫片放完了,爸爸還是沒有來,牛奶放涼了,一股子腥味,那個時候她懷疑過,爸媽是不是想借此機會丢了自己然後就能生個弟弟,畢竟他們經常這麽說。

“喬可,你要是不乖,爸媽就不要你了。”

“喬可,你好好寫作業,不然爸爸媽媽就去生個小弟弟,把你丢掉。”

現在的她依舊惡毒地懷疑,爸媽是不是期望着當時有人能把自己騙走,這樣就不會是故意遺棄,然後就能順理成章地生第二胎。

“喬可,我們去那坐着吧。”溫寧喜用手肘推了推喬可,示意她看別桌的桌子上,爾後伏在她的耳朵邊,壓低聲音說道:“竟然真的會送土豆餅,看起來還不錯,不吃白不吃,走。”

喬可晃過神來,有些慌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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