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偏愛

第30章 偏愛

時過谷雨, 絢爛的夏花接踵而至,淺紫的,白色的, 争先恐後鋪了一路,南方氣候熱了起來, 皇上的銮駕也要回京了。

途中遇見了罕見的天狗食日, 原本大亮的天空瞬間就黑了,受驚的百姓四處逃竄,雖說沒一會兒日頭又露了出來, 還是被有心人傳出了謠言。

說這是上天降下的警示,天子日漸老邁龍氣微弱, 為免再生動蕩,不如早些讓身強力壯的太子接過大清的河山。

流言蜚語傳到了康熙耳裏, 他表面上沒說什麽,底下三個兒子卻高懸了心, 回程路上更頻繁地祭孔廟,辦粥鋪施粥給貧民。

果腹的湯飯擺在前, 任何謠言不攻自破, 百姓們山呼萬歲,湧動的暗流可算壓了下去。

下榻的帳子裏,四爺摟着他的小女人盯着帳子頂放空,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閑聊。

提及天狗食日,寶春驚詫于他居然知道地球、太陽、月亮互相遮蔽的次序,又試探了幾句, 發現他不僅通曉天文地理, 連勾股定理、正弦餘弦這些都用的明白。

她呆呆的樣子落在四爺眼中不禁好笑,“你成日裏整理書房, 沒瞧見過《幾何通解》、《古今歷法通考》?”

寶春回神,眨了眨眼,“爺忘了我不識字了。”

“你還來勁了?”提到被騙許久這事,胤禛氣就不打一處來,懲罰式地狠狠掐了下她的嬌嫩。

寶春哎呦一聲,故意往他掌心送了送,四爺沒受住誘惑,壓着她和諧了一場。

兩人大汗淋淋從帳子裏出來清洗,四爺直勾勾盯着她,看她還敢不敢吃避子的藥,寶春心虛地湊上去撒嬌。

“我也不想吃那藥,但又想着哪日遭爺厭棄打發出了府,就在城郊租個鋪子賣豆腐,要是碰上合适的,我懷着爺的種還怎麽再嫁人啊…唔……別…我錯了…”

“胡說八道。”他語氣涼嗖嗖,眼底流淌的溫柔寸寸冰封。

成了他的人還想再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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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兒都沒有。

就連生出這個念頭都令人匪夷所思。

“但是我後悔了……我為你傾倒,好喜歡你……”寶春借機表白。

肉麻的句子她自己都受不了,卻成功地讓四爺沒了脾氣。

趁着四爺感動,她開始給福晉上眼藥,粉白的臉染上了愁容,“我身份暴露了,福晉若真有心為難,人家是你的結發妻,相伴一生死同穴,一個小小的我又算得了什麽……”

四爺瞧她這樣忍不住好笑,“她是正妻,沒那麽窄的心胸,你不去招惹她,自然不會難為你。”

寶春也沒反駁,軟趴趴地膩在他身上,噘着小嘴不吭聲了。

空氣安靜下來,四爺抱着她有些為難,良久,還是為她破了例,“等你進了後院,吃穿用度都從前院庫裏走,不必受她管制,滿意了?”

寶春心裏偷笑,面上卻仍是憂慮,“每日請安低頭不見擡頭見的,爺又并非日日在府裏護着我,福晉若真存心挑錯處,我哪裏敢和她對上……”

一邊說一邊貼着他後背柔柔地磨他,四爺呼吸跟着亂了,慢慢被蹭得又起了火。

這回他像要将寶春吞吃入腹,她被動承接,舒服的感覺一點點堆砌上去,攀上頂峰的瞬間,空中樓閣徹底崩塌。

他松了口,“那便不去請安了……”

……

連日的颠簸後,車隊總算回了四貝勒府。

寶春恢複了女裝還沒等露面,四爺帶個女子回來的事就在府裏傳遍了。

有說夏蝶偷偷藏在箱子裏追去江南了,也有說是州府送的瘦馬,被順便帶了回來,傳的有鼻子有眼

蘇培盛見到換了女裝的寶春,恨不得抽自己幾嘴巴,他眼睛算是白長了,臉上頂着的兩個是窟窿吧?

等家宴時分,衆人看着款款踱步而來的寶春,驚的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她坐上了屬于寶格格的位置,只顧埋頭吃飯,暗處的視線像要把她撕碎了,她也不太在乎,還夾了一筷子遠處的刀魚。

誰也不敢說什麽觸四爺黴頭。

宋格格投來示好的笑,李格格臉色鐵青,武格格自從上回下藥失敗後,就再沒見過四爺的面。虧她整日提心吊膽何時被追究,人家早就美人在懷紅袖添香了。

外圍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麽,只覺新來的寶格格長得标致水靈,還頗有手段,福晉頓時感覺自己被耍了,牙根緊緊咬着,臉上的端莊怎麽也繃不住了。

汪嬷嬷附耳安慰,“主子咱不急,左右明日她是要來請安的,到時就讓她在下面跪着,跪多久還不是主子您說了算?”

其餘女人也想到了這層,次日破天荒起了個大早湊過來看熱鬧,等來的卻是蘇培盛帶來的消息。

“寶格格體弱多病,未免給諸位主子們過了病氣,咱們爺免了她平日的請安了。”

衆人心裏一酸,四爺從未這麽偏袒過旁人。

體弱多病的借口也太不走心了,真病倒了還勾的爺往她房裏去?

然而沒人敢站出來争辯,說了便是打四爺的臉。

吟楓院和預想中那樣被分給了寶春,是後院中距離書房最近的院落,走上一刻鐘就到了。中間還開了一扇小門,大事小情不必驚動後院的女人。

寶春回府就睡的昏天地暗,一直到日落西沉才覺着身上有些力氣,醒了見夏蝶站在桌前掌燈,嘟囔了一句,“來了啊。”

夏蝶在她床邊坐下,一句話不說只管瞧她,一臉的促狹好奇。

寶春被她盯的渾身不自在,架不住這炯炯的目光,把路上的事都交代了。

“真是小瞧你了。”夏蝶用帕子捂嘴輕笑。

寶春大囧,将帶回的特産拎了過來,選了個女子愛的脂粉盒子送了夏蝶,意外見她氣色比以前好了不少,眼睛也潤潤的有了生機。

戴铎這小子八成是得了手,果然再倔的烈女也架不住癡漢日日的磨。

夏蝶端了銅盆要伺候她洗臉,寶春伸手接了過來,“我自己來,這活兒哪用得着你這千金小姐幹?”

說完自覺失言,夏蝶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夏家沒落再無平反的可能,父親遠遁他鄉保住一條命已是萬幸,她哪裏還是什麽千金小姐?

不過寶春這份細膩令她動容,幹脆坦蕩地說了來意,“你如今是格格了,早晚要有婢女伺候在側,與其讓旁人占了便宜,我何不毛遂自薦?”

“伺候我是占了便宜?”寶春仍覺不妥。

夏蝶見狀拉開了袖子,瘦削的小臂上添了幾處新傷,“看,若無你相護,後院那些人只會加倍地欺辱我,能跟了你是我的福氣。”

這個世界本就沒有絕對的公平,各行其道反而自得其所,她态度懇切執拗沒有半分委屈,寶春也就應了,從此夏蝶成了吟楓院的大丫頭。

格格的位份可以領兩婢女兩太監伺候,晚上夏蝶又領回來一個叫夏枝的婢女,負責庭院灑掃,跑個腿遞個信什麽的。太監的空缺還得再等等。

屋裏的擺設都是新的,紫檀木金絲屏風、镂空梨花椅、十多種顏色的錦緞,還有格格應得的份例只多不少地往她屋裏送。

只是院落閑置久了無人料理,木窗外的灰積了厚厚一層,眼瞧着外面兩人忙的滿頭是汗,寶春閑着也是閑着,就動手幫忙一起擦。

四爺來時,她正踩在三米多高的梯子擦梁上的灰,随着舉手的姿勢,杏粉色旗袍緊緊裹在身上,後腰窩處陷下去一塊,渾圓的臀顯得更挺翹了。

聽見身後腳步聲,寶春微微回頭,他站在綽綽的燭影中,蹙着眉一臉的不贊同,“站那麽高做什麽,還不下來?”

難得有這個視角俯瞰他,她忽然丢了手裏的抹布,整個人毫無預兆地向下傾倒。

胤禛慌了神趕緊伸手去接,手臂穩穩托住她的後背才暗暗松了口氣,有心教教她什麽是規矩。

可對上那雙笑眯眯的淺眸,到嘴邊的訓誡還是咽了回去,只使勁兒打了下她的屁股,寶春哎呦一聲,雙臂吊着他脖子任他抱去了裏間。

蘇培盛在外面輕咳一聲,只敢微微提高了聲音,“爺,十三爺在外面的花廳等着了。”

四爺應了聲,将人放在榻上,掐了下她軟乎乎的腮肉,“回來我再收拾你。”

寶春咯咯笑出了聲,一個翻身滾進床裏踢被子。

趁他去前院的空檔,她趕緊洗了個澡,水面冒着熱氣,整個人泡在玫瑰水中放松極了,夏蝶在屏風後整理着她的衣服,絮絮叨叨講着瑣事。

忽然就聽不見夏蝶的聲音了。

“怎麽了?”寶春拍打着水面,問的漫不經心。

髒衣服中掉出來一根木頭簪子,尾部一個明晃晃的“年”。

夏蝶吓了一跳,先去把大門關的死死的,然後跑了回來,在寶春詫異的目光中擡起了她的腳。

掌心三顆紅痣。

“怎麽了?”

“你……”夏蝶一時語塞,猶豫半晌還是講了出來。

“春兒,你便是我替父親尋的人,十多年前年家被拐走的大小姐,年瑾姝。”

絲瓜瓤子啪嗒一下脫手,掉進了浴桶裏,寶春怔愣了一瞬。

年瑾姝……

這具身體竟有這重身份,那她,是不是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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