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牙疼

第2章 牙疼

蘇栀剛剛恰巧對上他無意間輕掃過來的視線。

溫冽的眼神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知道租的場館是醫科大的,但沒想到有數萬計學生的學府地盤上,會這麽碰巧。

但似乎就是這麽巧,老天爺最近真的是對她不怎麽厚道。

周宴拾走後。

蘇栀深出了口氣。

慶幸他沒看出來,畢竟場館門口跟他立的位置有段距離,而且還下着蒙蒙雨,周邊還不少人,多少都會起到遮擋視線的作用。

但放松後,同時又升起些許失落。

拿出手機照了照自己,想着,這種長相,丢在人群裏,是不是真的不起眼?

晚上回到家,那股勁兒都沒過去。

沈惠英讓她看本子上記的一串電話號的時候,都雲裏霧裏的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媽,你剛說什麽?”蘇栀懊惱,“我沒聽清。”

“......”沈惠英白了她一眼,“魂丢外邊了?”

“......”蘇栀悶滞,心想,差不多吧。

沈惠英将随手記着一串電話號的本子直接擩到她手裏,重複了遍:“我說,剛你周伯伯打來電話,給了宴拾一個電話號,讓我記下轉給你。說那天吃飯你們也沒能留個聯系方式,你周伯伯他們也都不知道你手機號,都知道你們年輕人忙,就給了你宴拾哥現在用的一個號過來,讓你加上人微信。”

Advertisement

沈惠英邊說邊進去裏邊廚房了,叮叮當當的碗勺盛飯,聲音也由近及遠。但是啰嗦的話一直沒停:“你剛回來,同學什麽的也大都不在這邊。多個朋友多條路,就算不是親事,單別的事情,人情上跟你宴拾哥那邊走動走動也不是壞事。你周伯伯念舊情,人好,別不懂事。而且他們家關系厚,必要時候說句話下邊人就能把事給辦了。”

說話間沈惠英端了兩碗飯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招呼了一聲蘇栀,讓她別愣着,趕緊洗手吃飯。

沈惠英不知道蘇栀此刻捏着記着周宴拾手機號的本子,就像捏了一團火,燙的她指尖都是麻的。眼睛愣愣的看着上面那一串陌生的手機號,像是第一次認識阿拉伯數字。

蘇栀嗯了一聲,然後将包挂到玄關的衣架上,拿着本子先進去了自己的卧室。

也不知道她那聲嗯應的是洗手吃飯,還是沈惠英啰嗦的那一番叮囑。

吃過飯蘇栀抱着手機躺在床上,什麽都看不進去,片刻,重新趿上拖鞋下了床,然後走到寫字臺跟前,将那個寫着電話號的本子拿到了眼前。看着電話號,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第三次輸進了微信【添加朋友】那一欄,然後搜索,接着再次看到了昵稱是【Z】,頭像是一片紅色楓葉的添加好友名片界面。

蘇栀另一手指摳弄了兩下桌面,嘴唇此刻幹的起皮,她輕咬住下唇瓣,神色游游弋弋,耳根漸漸熱了起來。然後握着手機的手終于點着頭像進去名片,接着添加到通訊錄。

最後界面顯示:等待對方通過驗證。

-

通過驗證的信息是淩晨一早四點多的時候發來的。

最上邊的一條信息是蘇栀加好友驗證時候寫的一行字:你好宴拾哥,我是蘇栀。

然後是周宴拾通過好友後系統自帶的一串字符:我通過了你的朋友驗證請求,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聊天了

之後......沒有之後。

周宴拾通過了好友添加,但是沒說話。

蘇栀一早起來先去翻看手機,然後看見手機微信最上面一條,是頂着周宴拾昵稱和頭像的新微信朋友消息時心頭砰跳。就像她私密的小地盤迎來了一位她無法忽視的存在,以至于以後發朋友圈發心情,都不太敢顯山露水随心所欲。

點開對話框之後再沒有多餘內容。

不過看一眼通過的時間是四點,又覺得可以理解,大晚上的可能人不過是睡醒一覺看了眼時間随手點了個通過罷了。

蘇栀提起的心逐漸放下,接着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從上到下,翻了一遍自己可見朋友圈的內容。

翻到最後想着,還好還好,都是一些簡單日常。無傷大雅,過目就忘。是她想要的效果。

雖然蘇栀知道周宴拾翻看她朋友圈的可能性根本沒有,她是多此一舉,但還是做了這件事。

昨晚也不知道幾點睡着的,但是直覺告訴她不會太早。

蘇栀起床洗了把臉,接着将頭發挽起紮了個丸子頭,看了眼鏡子裏因為丸子頭而越發凸顯稚嫩的臉,轉而又将丸子頭給拆了。因為讓蘇栀想起早年間,她住進周家老院子裏那會。周宴拾一次學校放假帶一同學回去,她無意中聽到他那同學問他:“剛誰家小孩進錯門了吧?”

蘇栀當時不知道他回來,聽老媽沈惠英差遣過去拿東西,冒冒失失的出來,出來門方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剛過去的兩人裏有周宴拾。

那個時候是周宴拾在國外上學兩年後第一次回去,之後她只隐約聽到他回應的一聲輕笑。

大概他也認為是別家小孩認錯了門。

其實正常,畢竟周宴拾一直在外上學。

她是長輩之間的人情往來,他不認識,對她的存在也壓根就不知道。

而蘇栀那個時候已經上了初中,個子在同學中自認也說的過去。紮着丸子頭,明明高高挑挑的。單純的,就不太喜歡周宴拾那個同學嘴裏說她是小孩的形容詞。

蘇栀最後将頭發紮低随意挽了下,撈了一件毛呢外套裹上身出了門。

又起晚了,沈惠英留的早飯又沒吃。

坐在出租車上,大學時候室友蔣藝給她發微信問她是不是還在春宴工作,說她終于功德圓滿開始實習了,讓蘇栀以後喊她蔣醫生,接着又發來了一張臭美的半身照,穿着白大褂,襯的還挺像那回事。

蘇栀發過去一束鮮花捧場,回她說随工作室出來了,在京宿。又說回去春宴會找機會聚聚,給她慶功。

-

蘇栀來到工作室臨時安排的工作地點,距離場館不遠,緯五路的一處低矮民房。不過現在已經挂了門頭,重新貼了壁紙,美工小六用一天時間還畫了一幅超大的仕女春游圖在牆上,生動逼真,舊破小已經被改造的有藝術工作室的樣子。

過來這裏踩點會個面,陳禮說今天的工作重心還是在布置醫科大場館那邊。京宿的出場宣傳早幾日前已經開啓,投了不少錢進去,演出是不會因為所租場館方要票務分成而停下。但是該争取的會盡量争取,陳禮說他聯系上了校方一個領導,晚上讓大家跟着一起過去跟人吃個飯,混個臉熟。

然後一衆人開始收拾往場館去,蘇栀卻是被陳禮喊住了。

蘇栀心想,他這是終于憋不住了。

“開始動筆沒有?”早會開的口幹舌燥,陳禮抿開茶盞,喝了口茶潤口。

“嗯,還在做人物白描。”蘇栀違心的開始胡編亂造。

陳禮認同的點了點頭,“行,下筆了就行,記住,好的白描是成功的一半。”

“是。”這句話蘇栀倒是真心實意的贊賞。

簡單詢問過後兩人随上大家一起。

因為距離不遠,也就是走十來分鐘路的事情,所以都沒打車。

曹冰因故意壓着步子前面等着蘇栀呢,見人出來拉人過去一起走。

“陳禮給你說什麽了?”

蘇栀笑,“催稿,還能是什麽。”

“你跟工作室簽了幾年的約?”這種話題對于她們這一行來說敏感又隐私,鮮少會被問起。

不過對于蘇栀來說,回應了也無傷大雅。畢竟自認不是什麽知名大家,就算有作品,但也一直不溫不火的。“五年,今年是第三年。”她說。

“那你兩年後就可以有別的選擇了呀,我就不行了,還得熬四年。”曹冰因去年剛簽過來。

蘇栀重新審視了下人,看出了點什麽,“你想走?”

“誰會想一直待這麽一個小廟裏,這不是剛入行麽,總得有個跳板。”曹冰因說着聲音變小,然後給蘇栀提醒說:“可不敢跟別人說。”

“不會。”蘇栀不是那種愛操閑心的人。

至于蘇栀,入這行,就是喜歡。

大學讀的就是中文系,一直對文字有着特殊的情感。上學期間就開始在網站上連載寫一些東西,之後就被陳禮找到簽了工作室。

就是一直不溫不火,出了兩部劇,反響平平。導致原本就不寬綽的生活越發緊巴。內心不時的就會冒出不少自我懷疑。沒有靈感的時候很焦慮。懷疑自己走這條路是不是正确。

不過陳禮雖然苛刻,早年也是編劇出身,蘇栀承認跟人學到了不少東西。

-

過來場館這邊一忙就是一天,昨天碰到周宴拾的事情也沒再發生。

下午時候沈惠英給她來了個電話,罵她怎麽又沒吃飯,回來幾天早飯都給她丢在那不吃,說她浪費糧食什麽的巴拉巴拉。

蘇栀安心聽着數落。

然後聽人數落完後說晚上同事一起吃飯,回去晚,讓沈惠英別給她留飯。

沈惠英又說道幾句就挂了。

蘇栀原本以為陳禮會安排在外邊的餐館吃,沒想到會是找了個校內裏邊的。

“我在外邊找好了位置,訂了包間,人就是不去,非要在教職工食堂。估計是怕犯錯誤,像是我會借機給他塞錢似的。”陳禮一邊帶着大家過去,一邊诟病。

蘇栀抿了抿唇,從剛剛知道這頓飯要在這裏的教職工食堂吃,就莫名生出了點緊張。

“不過我打聽過了,這裏也有包間。”

說話間陳禮帶着大家已經來到了食堂,然後旁邊給人打了個電話,直接上了三樓。

接着大家也都見到了那位陳禮口中的校領導,姓王,五十歲上下,看派頭來說,起碼是個系主任。

見到他們一行人開口就說,菜他已經點好了。

這情形一下便明了,人家明擺着不稀罕你一頓飯,飯他請,那這事怕是又要懸。

蘇栀連同另外的曹冰因他們面面相觑一番,替陳禮尴尬。

陳禮笑着迎過去坐下,說哪兒能讓您請,我們人多。回旋了一通方才将場子給找回來。

飯局過半蘇栀吃了兩口川菜又喝了兩杯酒,胸口悶不說,關鍵觸了老毛病,牙疼。半張臉都疼的又熱又漲,兩眼發昏。借口出去外邊的洗手間,東拐西走的終于找到個洗手池,旋開開關捧水漱口。冰涼的自來水韞過腫脹的後牙龈,舒服了不少。

接着将含在嘴裏的那口水吐出,準備再捧水。

“小小年紀,學別人喝酒?”

身後的嗓音倏然讓她停住了動作。

雖然從未曾直面交流過,但這個聲音卻是能讓人輕易識別。

溫冽的,肅然的。

蘇栀剛被一口涼水壓下的腫痛瞬間又蔓延在整個口腔。熱漲更重。

身後的周宴拾上前一步,衣料擦響的動靜靠近。蘇栀餘光裏,旁邊另外的洗手池伸過一雙骨節修長的手。袖口被挽起,手腕骨露出,看上去結實有力。

蘇栀呼吸變弱,後脊滲出了一層薄汗,粘着內襯。也不知道是牙疼鬧的還是什麽,側過臉順着餘光裏的手腕往上,視線在看到人領口的位置停住,莫名膽怯不太敢跟人對視,開口寒暄說:“......宴拾哥。”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