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是落寞
第50章 是落寞
“這種場合, 大多都是你老公那邊的親戚朋友吧?”
蘇栀邀請蔣藝,蔣藝原本答應了,但是前一天晚上又打電話過來, 猶豫着不想去。畢竟人七大姑八大姨的,這種熱鬧她不愛湊。還是帶過自己的導師的家庭裏,更不愛湊了。關鍵自己還犯過錯。
“你要是想我, 咱倆可以單獨吃個飯, 明天那場合,我還是不去了吧。”
蘇栀換位想了想,也是, 會不太自在。別說蔣藝,她都會不太自在。并不是單純吃個飯那麽簡單,是自己考慮的不全面,然後就沒再提。
第二天一早蘇栀站在衣櫃旁邊千挑萬選, 最終還是選定那件在林城劇院時候穿的裙子, 算是她買過最滿意的一件衣服,而且已經試驗過, 效果還不錯。
換好走出來, 周宴拾是一身休閑款的西服, 在門口那裏等。
他西服是棕咖色, 莫名感覺自己跟他還挺搭。
周宴拾看了眼蘇栀,裙子他不陌生,那晚在跟邵之魏通視頻電話的時候, 在視頻裏見過。
說起邵之魏,李賀一早給他提了一嘴, 要不要喊邵總邵之魏。周宴拾想了想,是真的把他給忘了。他手下大大小小事情不少, 這種事需要提前說定,索性就告知李賀作罷。
兩人下樓,坐上車。
蘇栀扯過安全帶。
看過人,将醞釀了小半天的話說出口:“朋友親戚我都不認識,都不知道該喊什麽。”
“沒事,在我身邊待着,跟着我就行。”周宴拾調轉車頭出來學校大門,然後過去塵芳街,過去接沈惠英,蘇栀媽媽。
沈惠英早早的收拾好了在小區門口等,遠遠招呼到車過來伸手擺手。
周宴拾在路邊停車,将人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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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一路過去國貿中心旁邊的泊心灣。
沈惠英:“新房子這邊住進去之前得測一下甲醛吧?你們有住處,要我說,也不用太着急住,讓房子散散味。”
周宴拾一邊開車一邊給人解釋:“媽,裝修材料都是特別定制,這方面您不用擔心。而且已經找專業公司反複檢測過。”
沈惠英哦哦兩聲,“那就行,我也是為你們好。宴拾,不怪媽多嘴吧?”
周宴拾笑,看了眼蘇栀,蘇栀抿嘴看他,他說:“沒事。”
周宴拾的教養在長輩面前體現的最淋漓盡致,反正在蘇栀跟人接觸的這段時間裏,他從未跟長輩嗆過話,頂撞過。
開車又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鐘,他們來到泊心灣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直接坐電梯上了樓。
走到門口,在周宴拾拉開密碼鎖按密碼的時候都很安靜,蘇栀都還想着他們是過來最早的,但是推開門之後這個想法就徹底被駁回,說笑談話的聲音悉數傳出,一并還有音樂,動聽的小提琴伴奏在整個空間流淌,像個小型酒會。
跟蘇栀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栀栀和宴拾來了。”
裏邊傳出了杜清的聲音,接着往裏走,蘇栀就看清了裏邊布局。
兩個長長的方形置物臺,吃的東西和喝的酒水全都在上面。誰願意吃了喝了都只需要自取。
客廳很大,露臺陽臺視野也都很好,三三兩兩站着坐着的一塊聊天。
杜清是從廚房走出來的,劉姨還在裏邊忙。蘇栀喊了聲媽,她招呼着蘇栀和周宴拾說:“你倆招呼客人就行。”
沈惠英卷起袖子跟杜清一塊說着話往裏邊廚房裏去,說是要搭手幫忙。
裏邊叔叔伯伯的看到這邊也都喊着:
“宴拾來了啊!”
“你這領證了我才知道。”
“你們太低調了。”
“婚禮酒席還辦不辦啊,不打算辦要是旅游結婚了告訴一聲,大伯給你直接轉紅包。”
不少人跟着打趣兒他們兩個。
“這就是栀栀吧,長的真俊。”
“般配般配。”
蘇栀臉跟着紅,周宴拾送到她手裏一杯果汁,然後跟她介紹着說這是二伯,這是舅媽,還有表弟妹妹什麽的。介紹完蘇栀當時喊了,但是過目就又給忘了。他家親戚也太多了。露臺陽臺,還有休息區坐的站的都有。
周宴拾也只是帶着她跟親近一些的長輩介紹認識一番,之後那些遠的,或者年輕一輩的,有的他都不認識,也就沒再說。
宋知宇從旁邊的休息娛樂區過來,立在蘇栀面前嬉笑着喊了聲嫂子。
那樣子挺讨巧,畢竟是說錯過話,親切喊了聲嫂子就什麽也沒再說。
蘇栀忍不住笑了笑。
遠處一長輩叔伯喊周宴拾,像是想要跟人說什麽事。周宴拾低頭問蘇栀自己有沒有問題。蘇栀說沒事,剛開始進門那一圈客氣寒暄對蘇栀來說是最難的一個環節,氣氛重新緩下來就已經沒什麽。
周宴拾走開,宋知宇往旁邊的休息區使眼色問:“嫂子要一塊過去玩嗎?”
蘇栀看過去,幾個差不多十來歲的孩子在裏邊打游戲,笑着讓宋知宇過去玩,蘇栀讓人只管玩,不用管她。
旁邊沙發上坐着一拄拐的白發老奶奶,剛聽周宴拾介紹說是姨奶奶來着。老人家看上去眼神不太好,坐在那也不吃東西。蘇栀從旁邊桌子上端了一盤桃酥過去,放到老人家面前說:“奶奶,吃點這個。”
姨奶奶眯着眼沖蘇栀擺手:“閨女,奶奶不想吃。”老年人容易流淚,多愁善感,接着眼角一濕,拉過蘇栀的手說:“小柔啊,上次奶奶見你的時候,都好幾年前了。那時候你跟宴拾剛訂婚,這一晃你們就結婚了,時間過的真快。”
蘇栀牽了牽唇,半天跟人解釋道:“奶奶,我叫蘇栀,叫我栀栀就好了。”
老年人耳朵似乎也不太好使,“初柔,奶奶知道你名字,乖孩子。”
蘇栀咬了咬下嘴唇,将手邊裝桃酥的盤子往老人跟前推了推,沒再試圖做解釋。
起身繞着來到了客廳的洗手間。洗手間過去又是一間休息室,裏邊偶爾洩出些談笑聲。
蘇栀專心的洗手,剛剛捏了點桃酥放嘴裏,手有點黏膩。
“蘇栀?”
旁邊一道稍顯尖銳和意外的女音響起,蘇栀下意識直起身,然後在面前的鏡子裏看到了田麗媛。
穿着肩頭镂空的裙子,頭發很直。跟蘇栀的頭發不同,蘇栀頭發沒特意去做,加上發質軟,發尾是帶了點彎曲的。
“你怎麽會在這裏?”田麗媛很詫異,這句話其實也正是蘇栀想問的,緊接着又聽她說:“哦,對了,給你說個好消息,我跟沈韋已經分手了,你不是喜歡他嗎?當初千方百計的想插足拆散我們倆,現在有機會了。”
蘇栀重新将手湊到水龍頭下,嘴角露出一抹諷刺的笑。
田麗媛看到她這态度,頓時氣急:“你笑什麽?”
“怎麽了?”
周宴拾不知什麽時候走過來的。
蘇栀後背一僵。
田麗媛下意識轉身,眼前一亮,她今天過來就是為了見這個人,好不容易找人牽橋搭線認識了他一表妹才進來的,也不知道他人什麽時候來的,笑臉相迎的喊了聲:“您就是周教授吧?我叫田麗媛,那天進去你們實驗室不小心弄壞了些東西,覺得挺對不起的。”
“就是你?”周宴拾神色透着點漫不經心,接着看了眼裏邊盥洗區正在用毛巾擦手的蘇栀,喊了聲:“栀栀?你們認識?”
蘇栀是在想着剛剛周宴拾肯定聽到田麗媛的那些話了。
栀栀?
田麗媛神色微僵,他們認識?蘇栀怎麽還認識上周宴拾了?
“周教授,我來給您說吧,”田麗媛搶在前面,“我跟蘇栀是同學,一個學校畢業的。就是吧,有些人不能貌相的,看上去挺乖,真實心思不見得有多上不了臺面。就像在學時候我男朋友就被蓄意勾引,最後到底是被有心人生生搶走了。您一表人才,人中龍鳳,聽說今天還是和太太一起主辦的宴席,為了暖新房。得注意離心思不純的人遠點,免得周太太回去跟您鬧。”說着笑着,口氣類似于開玩笑說笑話一樣。認為自己是好心提醒。
周宴拾嗤的一笑,正欲開口,立在田麗媛身後的蘇栀終于開了腔:“你說我搶你男朋友,有證據嗎?原來是不是男女朋友關系,我喜不喜歡人,喜歡誰,都是你說了算!況且插足這種事情,你才是活生生的例子吧?”
“這件事你就不清楚了,什麽叫被你知道吧?我是被動,壓根不知道孫兆跟你那什麽朋友有關系,我也是受害者。”田麗媛很氣憤,因為為了這件事,她爸爸好幾個項目都無故黃了。不然她也不會千方百計出現在這裏。攤上跟蘇栀有關系的人,田麗媛就自發的,心生嫉恨。看不慣她那一副窮酸清高的樣子,還妄圖和她比。
蘇栀記得清清楚楚,當時蔣藝哭着跟她說是因為看到了聊天記錄才知道的這件事。這個女人真會颠倒黑白。
而且這些亂七八糟,這些陳年舊事,她真的不想周宴拾知道,也不想當着人的面說。
“老婆,這種同學,你怎麽讓進來的?”周宴拾明知故問,明知道人不是蘇栀帶進來的,故意這樣問。
“老、老婆?”田麗媛直接呆在了那,看着周宴拾,“什麽意思啊?”
“字面意思,怎麽,不是大學生麽?聽不懂啊?”周宴拾手抄兜上前一步,又說:“而且我老婆是什麽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明白,不用你這個外人在這裏給我科普。還有我不管你是通過誰牽線搭橋來到的這裏,我都不想在接下來和以後的時間裏看見你。而且你也看到了,”周宴拾說着看了眼直直盯着他看的蘇栀,“我太太也不歡迎你。”
接着周宴拾向右邊的入戶門方向看了眼,“直走右拐就是玄關口,你可以走了。”
“......”
田麗媛一張臉像是要哭了,蘇栀就是周太太?怎麽回事?她也不過大學剛畢業不久,怎麽就這麽快結婚了?關鍵居然是嫁給了周宴拾?
“栀栀,宴拾,怎麽了?我跟劉姨把吃的都弄的差不多了,你倆杵在這兒幹嘛呢?”杜清從遠處走了過來,也不知情況,扯了下周宴拾胳膊,“你三叔喊你跟栀栀過去看什麽東西呢,我也不懂,好像是什麽戲劇,他愛好文藝,知道了栀栀是編劇,非讓你們過去跟他說道說道。”
田麗媛此刻已經沒了任何懷疑,咬咬牙側身從杜清旁邊走了過去。
杜清見過去一個人,往玄關口的,轉過頭唉了一聲,想着這才剛開吃,這是誰家姑娘,怎麽走了?
周宴拾擡手直接扯了扯杜清,杜清察覺轉而看自己的兒子,意思是怎麽了,這還沒開席呢,人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周宴拾沖她搖了搖頭,意思是讓她別管。
杜清也是個精明的女人,看了眼旁邊神色不太正常的蘇栀,頓時了然,哦了聲,然後往外間擡了擡手說:“栀栀,跟着宴拾一起去吧,你們三叔老戲骨,愛唱,什麽劇了也愛看,你們就去跟他唠唠,聽見沒?”
杜清說完就丢下兩人重新去了外間。
留下了周宴拾和蘇栀。
蘇栀看了眼周宴拾,喊他:“宴拾哥......”欲言又止。
周宴拾過去攬了下人的肩,湊到人耳邊說:“有什麽話晚上我們單獨說。”然後安撫似的順了下人的頭發,輕拍了兩下蘇栀後腦勺。
攬着人往外邊大客廳去。
蘇栀也沒再試圖開口,因為到處熙熙攘攘的都是長輩親戚,的确不适合說這些。
也對,周宴拾向來是個知道顧全大局的人。
蘇栀想着,或許剛剛就算真的是自己有問題,他大概也是會說那些話,然後再把人趕走的吧?
-
客廳裏,杜清戳了下旁邊周爸爸,把人喊到了一邊。
“怎麽了?”周爸爸問。
“我看今天來的,有好些人我都不認識,你那些老戰友帶的有不相幹的人來沒?亂七八糟的人可不能喊。”
“沒吧?”周爸爸看了一圈,他喊的時候自然都是認識熟悉的喊,“也就年輕一輩可能會眼生些。”
“你最好沒有。”杜清說完扭頭又向廚房去了。
“......”留下周爸爸有點莫名其妙,想着怎麽什麽都能怪他頭上了?
然後又看了一圈,這不都認識的麽,哪有不相幹的人啊?疑神疑鬼的。
沈惠英見杜清又進來,臉色不太好,問:“怎麽了,沒事吧?”
杜清恢複如常,說:“沒有。”然後指指外邊:“你也別在這兒忙了,過去吃些東西。”
沈惠英知道她是去喊宴拾和蘇栀來着,剛剛他們那個三叔跑來廚房找人。沈惠英想到之前蘇栀的事情在網上發酵,鬧得沸沸揚揚,就是不清楚杜清注意到沒有,然後跟杜清說:“栀栀到底年紀小些,矯情,做的不對你該說就說。”沈惠英以為是因為蘇栀。
杜清連忙笑笑,手裏擺着果盤,知道人誤會了,說:“沒有沒有,栀栀好着呢。栀栀性子軟,我是怕她受欺負。再說,年輕人的事,對錯什麽的,哪有那麽絕對。讓他們自己處理。”
話雖這麽說,但生活環境所致,沈惠英人比較敏感,也只是聽聽。
周宴拾三叔是個随性的人,見到蘇栀和周宴拾過去,招手讓人坐自己跟前,拿着手機上的視頻問蘇栀,裏邊的話劇他們工作室有沒有排,會不會再演。
蘇栀跟人講解了下,排或者不排的可能性,說這部是國外題材的劇,各種因素影響,就算是再演,也大多會改版。
一頓飯聊天說話,之後是打麻将。
蘇栀不怎麽會打牌,周宴拾被一群長輩起哄推上了桌。
他一個小輩,幾圈下來,旁邊三叔連連打趣兒他:“宴拾,你這牌喂的不錯啊,跟誰學的這招?”
因為一圈人都不是自摸就是被點炮,只有他還沒推過一次牌。
周宴拾只是淡淡一笑。
“沒有,是真的手氣差。”
“騙誰呢你小子。”三叔打趣兒他。然後又問:“聽說你們早領證了,這房子才裝修好,你們之前是在林山苑那邊住?”
“沒有,我們是——”
“哦哦,懂了,一直沒住一起對吧?”周家三叔說着拍了拍周宴拾的手,像是一種暗示,讓他照顧一下做父母心情,因為都知道他這邊從來都是硬茬,不好搞。硬逼的跟人領的證。
“......”周宴拾話說半截,也沒再好解釋,只說了句:“以後我們就是在這裏住。”
之後周宴拾眼神示意坐在他身後旁邊的蘇栀,意思是要不要打兩圈?
蘇栀直搖頭,說看着就好。
牌局輪流坐,周宴拾輸了一陣後坐到一邊又跟人去下棋,另外的小輩不少還是在休息室打游戲,一直到下午兩點多一衆人才散場。
送走了大家,只留了沈惠英還沒走。
杜清和周父還有周宴拾一起去送客,蘇栀和沈惠英在幫忙劉姨收拾東西打掃。
“栀栀,不用不用的,帶着你媽媽你們坐着休息吧,我來就行我來就行。”劉姨極力反對兩人插手,因為這原本就是她的工作內容。
蘇栀扯了扯沈惠英,“媽,我帶你看看房子。”
沈惠英原本也想到處轉轉看看,人多的時候不好意思,人走了自然是要看,“行,”她看了一圈,問:“你們這屬于幾室幾廳啊,這麽大,得十來個房間吧。”
蘇栀具體也沒數過。
看完一間休息室,沈惠英将人拉住,“小栀,媽給你說幾句話。”
蘇栀啊了一聲,原本要出去,回頭問:“怎麽了媽?”
“你那工作不行要不就別幹了,好好照顧家庭,不比你在外邊受罪強麽。”
“媽?”蘇栀凝眉,這是沈惠英第一次幹涉她的工作事情,苦笑了下,“什麽意思?”
“就是前些天網上不是鬧的挺大的,影響多不好。”
“那件事已經解決了,您不用操心。”蘇栀原本今天心情就很不好,此刻更是糟透了。
“你解決了是不假,那你那一類工作,以後那種事情不是說不準還會有。周家雖然嘴上不說,但是心裏肯定是不願意。還有宴拾,誰會喜歡被指指點點的。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蘇栀笑了下,安靜了會,将沈惠英拉她胳膊的手扯開:“您真的是在為我好麽?”
“媽?”這一聲喊的很輕很淡,很絕望。
蘇栀此刻像極了幾年前,她因為沈惠英的監視而鬧的那次,“栀栀,媽說這話會有假嗎?”
“媽,你別說了,”蘇栀手搭着門板,手機剛巧來了通電話,她穩了下情緒接通喂了聲,是陳禮,兩人聊了句挂掉電話轉而跟沈惠英說:“我工作室還有點事,您等下自己打車回去吧,我先走了。”
蘇栀從休息室出來,直接到了玄關口拿包,推門出來的時候只聽見沈惠英追了兩步出來又說了句:“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勸!?”
旁邊打掃衛生的劉姨聽到這邊動靜問了聲:“栀栀怎麽了,沒事吧?”
“沒事沒事,小孩脾氣,不用管她。”沈惠英笑笑。
蘇栀帶上門坐電梯下樓,出了小區門口,天黑黑的一片陰雲壓頂像是馬上要下雨。遠遠看見周宴拾在路邊站着,背對着她。她擡腳往人跟前走,想問他對上次的事情到底怎麽想?問他會不會也是只想要個老婆,不管喜不喜歡,好好在家待着,維持他已婚的穩定身份就行,安穩事少,不惹麻煩。而優秀與否,她怎麽想的,并不重要,因為不在乎。
但是剛走了兩步的蘇栀停住了腳,因為周宴拾所站路邊停下一輛車,然後董初柔從車上下來,手裏拿着一份類似文件夾的東西給人遞。
那一刻她覺得,問還是不問,似乎根本就不重要了。
天下起了雨,滴在她的眉骨和鼻尖。
蘇栀招手,一輛出租車停在路邊,她上車,過去工作室。
雖然是周日,但因為陳禮說讓她下周給大家開個組織會,發來了不少資料,她想現在就去整理下。雖然也可以等到明天,後天,但她就是哪兒都不想去,只想回去工作室待着。
仿佛那裏是她唯一可以找尋自我的地方。
雨越下越大,蘇栀下來車小跑了兩步方才能到工作室門口,衣服濕了一些,她拍了拍裙擺,然後從包裏掏出鑰匙,将工作室的門打開,接着反手關上。
周末,每個科室都沒有人,靜悄悄的。
蘇栀走到辦公桌旁,打開電腦,調出文件。
接着停下了動作。
視線無意中看到了那盆玉露,信手端過放到跟前,葉片幾乎已全部發黑。
她此刻确定,這盆玉露,是真的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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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宴拾随着杜清和周爸一塊回來。
路上問怎麽見到了董初柔,周宴拾說她替她單位的人送資料。周宴拾也沒想到在路口會剛巧遇到她。
“不要跟她摻和事情。”杜清說。
周宴拾随口回着:“沒摻和,是前兩天原本就定好要參加的一個會議,她也在那裏。剛她車上剛好有她單位同事的資料。”
坐電梯上樓。
杜清門口撣了撣衣服,還有點濕,說:“這雨這麽一會兒就下大了。宴拾,我看今晚你跟栀栀就住在這裏,也別再回學校公寓了。”
“我沒問題,問一下栀栀。”周宴拾換好鞋子進去客廳,只看到劉姨在打掃衛生,蘇栀和蘇媽媽都不在。“劉姨,栀栀呢?”
劉姨揮着的掃把停下:“栀栀走了,好像是有什麽事。”
沈惠英從旁邊的衛生間裏走了出來,拿着包,原本也是要走了,聽到周宴拾問,笑了笑回:“我說了她兩句,耍小孩子脾氣呢,接了她那什麽陳經理一個電話,說是工作上有什麽事,就走了。”
“您說她什麽了?”周宴拾說這話的時候勾着唇,但不是笑,只能算的上基本禮貌。
“栀栀走了?”杜清和周爸爸也走了過來。“去哪兒了?”
沈惠英繼續尴尬的笑了笑,道出實情:“也沒什麽,我就是說了她兩句,想着她那工作不是挺容易招惹是非麽,說是讓她辭了,畢竟結婚了,好好打理家庭。”
“栀栀工作不是挺好的麽?”杜清反問,因為不經常浏覽網上一些東西,所以杜清和周爸爸不太清楚前段時間的那些事。“剛吃飯時候跟宴拾那三叔,聊的挺盡興的,她愛那個,幹什麽幹涉她。”
周宴拾臉色沉下,看過一邊。
窗外的雨勢瘋長。
沈惠英笑笑:“女孩子麽,還是要以家庭為重。”
杜清幹笑了聲:“家庭是重要,但是她也有自己的追求,兩者間不存在矛盾的,我聽你當時說過,栀栀大學就選的中文系,可見她有多喜歡。”
周宴拾旁邊出了聲,盡力維持着禮貌:“她是獨立的個體,是有思想有想法的。我之前在電話裏不是跟您說了麽,我會尊重并支持,也希望您能理解她。”
“宴拾,你誤會了。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女兒,我肯定也是為她好,為你們以後考慮的。”
“為她好?”周宴拾笑笑,卧室安裝攝像頭那種好麽?“不是應該在她沒有沖破任何規則,而只是勇敢追求自己理想的條件下,即使不能做到為她開路,也至少不應該是阻礙的吧?”他口氣明顯已經有了起伏。
“宴拾!”杜清旁邊壓低聲音,卻是依舊笑着看着沈惠英,一并扯了扯他衣袖,讓他注意态度。
“沒事沒事,”沈惠英看周宴拾也是小輩的視角,倒也沒怎麽在意,此刻在她聽來,認為周宴拾是因為擔心而已,連忙又寬慰了下:“不會出什麽事,我了解她,栀栀就是有點小脾氣,年紀小,有點矯情,沒事的。孩子麽,該說還是要說,你們也是,該說就說。她大了,我其實也就是給她提提建議。”說完扯了扯包,“那你們在這,我就先回去。”
杜清推了推周宴拾:“下着雨呢,我讓宴拾送你。”
沈惠英:“沒事,我打個車就行。”
杜清:“下雨不好打車。”
周宴拾旁邊不做聲,也沒行動。
杜清又推了他一把,人方才挪了挪腳:“我送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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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沈惠英周宴拾給蘇栀撥了通電話。
唯二度工作室,因為下雨,天色變暗,再加上沒開燈,室內黑漆漆的一片。安靜的空間裏驟然手機的震動聲乍起,在蘇栀耳邊起跳。
蘇栀被驚到,看了眼,來電顯示寫着蔣藝。她滴的一下将手機接通,喂了聲。
蔣藝:“怎麽有氣無力的,幹嘛呢?你們不是今天宴客?忙完了?”
蘇栀嗯了聲。
“那咱倆約個飯?”蔣藝問。
“沒心情,”蘇栀停了停,說:“你猜今天我碰到誰了?”
“誰?”蔣藝腦袋轉的很快,“不會是田麗媛吧?”
“嗯。”蘇栀有點出乎意料,蔣藝猜的還挺準。
蔣藝是想到了孫兆那天跟她說的那些話,說田麗媛父親手裏好幾個項目折了的事情。他都清楚了是誰在搞田麗媛,田麗媛和她家裏人自然更清楚。
肯定是要想辦法的。
“她又作妖了?”
蘇栀安靜了會,應了聲嗯。
這邊開車往唯二度工作室去的周宴拾撥了三通電話,都是占線,索性就沒再打。
到了地方下車,冒雨過去直接敲門:“蘇栀,蘇栀?”
蘇栀剛挂了同蔣藝的電話,聽到敲門聲起身,但是走到門邊的時候又停下了動作。
鼻頭微澀,聲音不太穩:“你回去吧,不用管我。”
周宴拾沒打傘,立在門邊不多時整個人就被雨淋濕,西裝肩袖也整個被浸染,又敲了敲門:“栀栀,先開門。”
蘇栀轉身走過辦公桌跟前,坐下,盯着那盆快要死了的玉露發呆。
沒有動靜。
周宴拾想到剛剛沈惠英口中說的陳經理電話,他知道是那個陳禮。
“老婆,咱回家吧。”周宴拾軟言輕哄,外套已經濕透,雨水順着他的頭發,滴到臉頰,順着臉頰滴到地上,“先回家行嗎?”
過去了一分鐘。
外邊雨聲淅淅瀝瀝。
蘇栀終于走到門邊隔着門縫開了口,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我想自己待着,就暫時不回去了,你該忙什麽去忙就好了。”
蘇栀的意思他聽得出來,是哪個家都不會回去的意思。
“不管什麽事,我們溝通一下,相信我,都能解決,”周宴拾還想到了她今天碰到她那個女同學,因為之前舊怨又添得那些不愉快,雖然人他攆走了,但不免她心裏會計較,淡淡的問,“你這樣不回去,不想溝通,也不要家了麽?”
蘇栀想自己安靜一下,聲音盡量穩着,終于把悶在心口的話說了出來:“我就是覺得,我們結婚的事情,也可能真的是有點太草率了,各方面都考慮的有欠妥當,我們可能真的也是不太合适。不太合适在一起生活。”
周宴拾聞言喉結輕滾,不明白到底怎麽了。事情會突然發展成這樣,意料之外。渾身濕淋淋的站在那,紋絲不動,淋了雨的發梢一滴一滴的雨水順着臉頰到肩部,到衣角,衆人眼中一慣性情疏淡的樣子此刻全然不見,遠遠看去,竟有了點落寞和諸多委屈。他看了眼依舊緊閉的門,聲音低啞着問了句:“你是說,我你也不要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