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葬禮

第1章 葬禮

◎願意跟我走嗎?◎

六月的南城正值梅雨季節,潮濕的水汽兒無孔不入。

雨水剛停了會兒,不消片刻又傾瀉下來,敲擊在建築物上發出窸窸窣窣蠶食的聲音。

溫窈守在陰暗的房間裏,外面傳來細微的響聲。

房間其實并不太隔音,也不知道外面的人是不知道還是覺得被她聽見也無所謂,他們讨論并不遮遮掩掩——

“小丫頭年紀到了,不如送出去聯姻。”

“也不知道老爺子遺産怎麽寫的,不會這小丫頭片子還有一份吧。”

“有又能有多少?”

“這可說不好,那老頭子從小就寶貝這個孫女。”

陰雨連綿,溫窈覺得四肢都泛着酸痛。

她眼眶發紅,握着爺爺冰涼的手,初中的時候父母出車禍去世,自那以後她一直養在爺爺這兒。爺爺一直把她保護得很好,就像一棵高大的樹,為她遮風擋雨。

可溫窈沒想到,這棵樹一夕之間倒塌,她才知道周圍人原來那樣陰暗,他們盯着她,似乎不在她身上咬下一口肉誓不罷休。

溫窈輕聲叫了聲爺爺,沒人應。

她知道他大概率已經醒不過來了,要不然外面的人也不會那樣肆無忌憚。

原本爺爺病了也不是一天兩天,可這兩天醫生說他撐不下去了,爺爺那些平日裏不見人影的兒女,這會兒齊齊趕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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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聲音還在繼續,對爺爺十分不尊敬,他們更多地還是關心爺爺的遺産分配問題。

溫窈能忍受他們對自己的不待見,可是聽到他們說着那樣輕視爺爺的話,她有些忍不下去。

她想,如果爺爺還清醒的話,估計會難以忍受吧。

溫窈費力地從床榻邊起身,她走到門旁,手放在門把上有些猶豫,深呼吸片刻還是打開了門。

客廳裏讨論的人聽到響聲皆是一愣,視線不約而同地投了過去,門口站着個纖弱的身影,一襲白裙穿得素淨,面容也略帶着蒼白,像是風吹過來就會被刮跑似的。

她張了張唇,“可以……”

溫窈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卡住了一樣,她艱難地将那幾個字吐出來,“可以不要打擾爺爺休息嗎?”

她說完,眼睛泛了紅。

這說法算委婉的了。

老爺子快咽氣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他們就算是再大聲也不會打擾到他,溫窈的意思是,可以,至少等爺爺走了之後再說這些嗎?

也不知道是小姑娘看起來實在是太可憐,讓人不忍心反對,還是那些人心裏還存着點兒良知,聽到這話他們要麽停了話頭,要麽起身離開。

溫窈咽了口唾沫,疼痛順着喉管蔓延到五髒六腑。

她重新進了那間大家都不願意進去怕沾染上什麽的房間,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吃,只守在病榻前。

一直到半夜,躺在床上的老人睜開眼。

溫窈先是怔了怔,然後握住他的手,說要叫醫生,老人阻止了她,“窈窈,我有話要對你說。”

他現在倒是有點精神,但自己也知道大概是回光返照。

“爺爺……”

她哽咽着,淚珠猝不及防地砸下來。

“我活到這個歲數走就走了,但唯獨就放不下你。”他在溫窈的幫助上勉強坐了起來,眼裏勉強有點神采,斷斷續續地說,“你爸爸那些兄弟姐妹都靠不住,你媽媽那邊又沒什麽人,爺爺也是沒辦法,給你靳爺爺打了電話。”

溫窈并不知道這個爺爺口中的靳爺爺是誰,她被淚水模糊了視野,強忍着沒有哭出聲。

爺爺解釋,“你小時候我跟我戰友開玩笑,給你定了門親事,原本這事也沒打算當真,可現在我唯一能将你托付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他咳嗽一聲,“我以前對他們家有恩,不管怎麽說他們都會看在我的面子上好好照顧你……你還小……咳……

他想說完,可無奈一直咳嗽個不停,身體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那夜的雨下得格外地大,嘩啦的雨聲裏夾雜着少女的哭聲,她就那樣失去了自己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房間裏陰暗、絕望。

而房間外,那些人卻覺得解脫,滿腦子都裝着算計。

溫家家大業大,幾個兒女從小就受溫老爺子嚴格教育,倒是如溫老爺子期待的那樣精明能幹,成了只重利益的商人,但他們之間沒什麽感情。

而溫窈父親不一樣,她父親是畫家,從小腦子裏只有畫畫。父親年紀小,溫老爺子老來得子,又對這個孩子期望不高,從小也就更加疼愛一些。

興許是這個原因,這個家裏也就只有溫窈家和老爺子之間還存着血緣親情。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溫窈眼睛還是紅的。

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裏。偌大的別墅,從以前溫馨的家變成冰冷冷的建築。

葬禮辦得也還算隆重。

那天雨水仍舊沒停,溫窈強撐着,卻被家裏從小照顧她的保姆摁下來,“窈窈,吃點東西,不然你怎麽撐得下去。”

她沒什麽胃口,剛要拒絕,對方扶着她的肩膀,“你現在是大人了,待會兒葬禮還需要你。”

一句話讓溫窈愣在原處。

她現在,是大人了。

溫窈強忍着淚水,她今年二十歲,剛上大學沒幾年,雖然早就過了成年的年紀,但因為被保護得太好,她一直覺得自己還是個孩子。

可現在,她是個大人了。

她以後,都只能依靠自己了。

溫窈哽咽了一下,将保姆端過來的菜費勁地吃了兩口,雖然吃不下去,有些生理性的嘔吐,但她還是強忍着吃下去。

她不能倒下,爺爺也不希望她倒下。

殡儀館裏吊唁的人并不算很多,他們基本都穿着一身黑,手裏拿着花過來鞠躬,到了溫窈身邊安慰她保重身體。

她忍着情緒,在一旁站着。

中間來了個穿着黑色襯衫的成熟男人,那人高大清瘦,身上帶着點兒俯瞰衆生的清冷氣質,他走到她身邊時也是同她說着一樣的話,“節哀。”

他嗓音低沉,帶着點意味不明的情緒。

溫窈并沒有在意他的存在,直到吊唁儀式結束後溫窈才從保姆那知道他是誰。

男人叫靳邵禮,爺爺提過的靳家人,這次來是來參加葬禮順便接她去靳家的。

下葬當天,雨水浸在土壤裏散發着潮濕的味道,溫窈抱着骨灰盒,她紅着眼跟爺爺做最後的告別。

工作人員封穴,蓋上最後一層木板,溫窈知道,她再也見不到爺爺了。

潮濕的雨天,女孩撐着把黑傘,一雙纖細的的腿在風中瑟瑟發抖,身後一件帶着淡淡木香的薄外套披在她身上。

靳邵禮高大的身影立在她身側,漆黑深邃的眸子望着眼前的墓碑。

離開墓園時,她一步一步走得沉重。

聽說返程是不能回頭看的,她忍着回頭的沖動,脊背挺得筆直。

身旁的木香越來越濃,溫窈将注意力轉移到他身上。靳家人麽?那這位就是她的未婚夫嗎?

他看起來成熟清冷,比她年長很多。

黑傘遮住了全部的視線。

溫窈不敢特意去看他,只勉強回憶着那張矜貴的臉,悄悄在雨傘的遮擋下用眸光描摹那雙骨節分明的手。

手指纖長,青筋凸起。

白皙的手背上近得能看見細微的絨毛,具有成熟男人的特質。

連一雙手,都能看得人面紅耳赤。

葬禮結束後沒幾天,溫家開始分老爺子的遺産,原本大家擔心老爺子給溫窈留一大筆遺産,但遺囑上留給溫窈的并不多。

因而在靳邵禮提出要帶溫窈走的時候,那些親戚壓根兒沒在意靳邵禮什麽來歷,究竟是不是溫窈的未婚夫。他們只覺得少了個拖累。

溫家門口停着輛卡宴,溫窈收拾好行李箱過來時,遠遠地看見男人靠在車上抽煙。

他穿着件黑色襯衫,扣子解開一顆,禁欲氣質盡顯。

修長指尖夾着煙草,煙霧遮住那雙冷清的眼。

溫窈雖見過世面,但還是在原地愣了兩秒。

她正垂眼不知道想什麽的時候,男人已經熄滅煙走了過來,他有力的手臂接過她手裏的行李箱,很輕松地提了起來,替她放進後備箱。

溫窈說,“謝謝。”

靳邵禮很紳士地幫她打開副駕駛的門,手放在車頂怕她碰到,等上車後甚至幫她系安全帶。

他離她離得很近,她以為他抽過煙身上的味道一定不好聞,然而鼻息間只有淡淡的煙草味,混着木香。

男人嗓音清冽,“空調溫度可以嗎?”

“可以。”

“要不要聽歌?”

她有些詫異于他無微不至的關心,禮貌地說,“不用,謝謝。”

兩人本來就不熟悉,對于小姑娘的拒絕,靳邵禮也沒怎麽放在心上。

他眉眼暈着清冷,雖然初次見面表現出禮貌紳士的一面,但也能窺探出他眼底的幾分生疏。

車廂裏很安靜,溫窈不知道說些什麽。身旁的人身上帶着點兒壓迫感,她不敢直視,視線只落在他搭在方向盤的手上,他襯衫往上卷了一截,露出結實的小臂,手上戴着塊黑色的腕表。

她想了想,也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麽,對方的年齡比他年長,沒到叔叔的地步,但叫哥哥又有些太親密。

溫窈只是問,“請問,你就是爺爺說的未婚夫嗎?”

她說不上來自己是什麽心情,有些緊張又有些期待。

是他麽?應該是吧。

靳邵禮見小姑娘的臉上帶着點膽怯,以為她是擔心要和自己這樣歲數的人結婚,解釋道,“別擔心,你未婚夫跟你年齡相仿,我是他大哥。”

……啊?

只是哥哥而已啊。

溫窈莫名地失落,聽着靳邵禮說起他弟弟,她不怎麽關心,因而也沒怎麽認真聽。

“他是電競選手,最近有重要的比賽,否則一定會來接你。”靳邵禮說,“你們年輕人在一起應該會有共同語言,可以讓他帶你玩。”

溫窈不喜歡打游戲,她眨了眨長睫,有些奇怪地問,“哥哥你多大,你不是年輕人嗎?”

“三十歲了。”

三十歲啊,也不是很大啊。

溫窈輕聲說,“都說三十而立,三十歲應該是剛開始的年齡才對。”

靳邵禮說自己不年輕是有些自嘲的意味的,卻沒想到溫窈會這樣說,好像存着點安慰他的心思似的。

他眼底帶着點兒興味,沉默了一會兒,說,“我還沒問你一件事兒。”

“什麽?”

那天天氣陰暗,溫窈擡眼時,好像望見了一彎清冷的月亮。他嗓音低沉悅耳——

“願意跟我走嗎?”

作者有話說:

發紅包慶祝一下開文,拜托大家收藏!這對我很重要嗚嗚嗚

窈窈:三十歲不小了,可以結婚了。

尤其是可以跟我結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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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戀甜文選手小初宣告回歸捏,這次寫的婚戀跟以往男主蓄謀已久的題材有點不一樣,是女鵝喜歡男主,但是不用擔心,醺寫文!超甜!

然後女主單純但也沒那麽單純,男主清冷但是也沒那麽冷清(?)哈哈哈,反正我的男主都不是人,是狗!

職業方面可能不專業,輕拍!

最後,夏天快樂寶貝們,希望能陪你們度過一個熱烈美好的夏天= ̄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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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本寫《暗燒》,溫柔女秘書x京圈貴公子】

在做他的秘書之前,南夏從未想過光風霁月的溫聿秋有如此一面。

男人會一只手掐着煙,痞壞地扶着她的腰調笑。

會悄悄地按着她在辦公室裏背着所有人放肆地接吻。

“專心。”

一牆之隔,誰能想到平日裏冷淡矜貴的男人,會如此放蕩。

那時候溫聿秋什麽都願意給她,

他會因為維護她,當着衆多合作對象輕描淡寫地砸了場子。

也會奔波千裏,只為了買到她喜歡的禮物。

可那段露水情緣結束也是理所應當的事。

豪門的公子哥、身價過億的商界名流,要風有風要雨有雨,又怎麽會非她不可。

他的柔情如同一張細密的大網,輕易叫人沉溺,

南夏卻知道,這場溫柔缱绻的夢,總會有醒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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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的那天下了好大的雨,

南夏執意要下車,素來深情的男人隔着雨幕,卻是連車都沒下。

他清冽的嗓音透過大雨,模糊地傳來——

“等你冷靜後,給我打電話。”

那個電話,溫聿秋等了整整一個月,換來的卻是南夏的辭職信。

他以為這是一場示威,眯了眯眼看她,神情多自在冷靜,“你知道,我不吃這一套。”

南夏笑笑,“我要回去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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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圈裏無人不曉溫聿秋,他會為了女人一擲千金,可絕情的時候也是真的絕情。

落花再多,他這潭冰冷的水卻從未沾過分毫。

可後來,誰又能想到——

矜貴自持的溫聿秋,也會為了一個女人失控。

徽州多雨,梅子季節的潮濕無孔不入。

南夏也沒想到會在家裏見到他。

她問他為什麽在這兒,溫聿秋眼尾染上笑意,指尖茶水冒着白汽兒,

“結婚對象,你看看,我還夠格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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