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章
第 9 章
太陽還是很亮,少女瑟縮在雜亂無章的棚子的角落,她伸開右手掌,試圖遮住耀眼的陽光,它們刺得眼睛疼。左手臂又一用力,被子又滑落下去,她将滑落下來的破被子又拉了上來,緊緊地裹住,冷意從骨子裏滲了出來,她低下腦袋,細碎的金發垂在她的眼前,耷拉着,成了一片陰影。
昨天的雪在融化,天氣格外的陰冷,純潔無瑕的雪,是她往日最愛的東西,現在也是她最愛,當然也是最厭惡的存在。
“啪嗒--”雪水打在了她暗淡的金發上,她甚至沒有力氣去伸手擦點,她知道永遠也擦不幹淨。
雪,很安靜,貧民窟很髒,自己現在也很髒,雪會變成水,髒水不能喝,但是她得喝,污水滴落在她的短發上,她緩緩地閉上眼,稍微休息一會。
精美的皮靴,踩在還沒有完全化幹淨的黑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安娜的耳朵微微豎起,眼皮還是疲憊地耷拉着,要在這個地方維持着貴族的體面會完全讓她失去了力氣。
身材挺拔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沒有一步地偏移,蹲在亂棚中的男人,女人,孩子,老人都瞪大了眼睛,從各個角落裏窺探着這個明顯不屬于這個地方的貴族男子。他沒有顧忌這地方的髒亂,長長的披風随着他走動的腳步,甩在随處可見
的垃圾上,他的眉毛輕挑,嘴角也不自覺露出微笑,羊皮帽遮住他含笑的眼睛,黝黑而深邃的瞳孔中有着漣漪,在蜷縮的少女身前,停了下來。
他穿着白襯衫,最上面的兩粒扣子都被穩穩當當地扣好,金絲袖子也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上方,腕上的手鏈看起來普通,但卻價值不菲,筆挺的長褲,剛好觸到他的皮鞋上。這也是他平時喜歡的打扮,這麽認真的打扮,在這個破敗的地方顯得格格不入,就像是來約見他的戀人,而不是自己花盡心思擺脫的前未婚妻。
“後悔了嗎?”骨節分明的大手掀開麻布破被,少女長長的眼睫毛不安地抖動,在指尖接觸到她短發的那一刻,她不自覺地抖了一下,高貴的男人抱住少女的腦袋,露出沉迷的模樣,雙眼迷離,“這麽好看的頭發,怎麽被剪短了,現在的瑟薇是完全沒有精心照料那如同陽光般燦爛的長發的精力了,真可惜,不如和我回去。”
纖長的手指挑起少女垂在眼前的金發,摩挲着,溫柔的,細致的,就像春風拂過人的臉頰,癢癢的。
少女乖巧地趴在男人的腿上,仰起頭,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她睜着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就像一只磨人的小貓咪終于放下了自己的傲氣,不再張牙舞爪,願意舔舐他的臉。
……
亞歷克斯脫下了外套,露出裏頭整齊的襯衫,放下卷起的袖口,對着瑟薇笑得一臉無害。
瑟薇的嘴角僵硬,她就仿佛一個被控制的玩偶,無法指揮自己的四肢,大腦也幹澀得無法運轉,只有一雙眼睛透露着她無法抑制的驚恐。
嘴巴張開,在無聲地尖叫。千根萬根的銀針密密麻麻地刺着她的大腦皮層,她的眼前浮現無數的虛影,她揮舞着雙手,嘗試着推開那可怕的人。
倒了下去。
……
“瑟薇,瑟薇。”在倒下去的那一秒,她好像聽到了很溫柔很焦急的聲音,也倒在了那個溫暖的懷抱裏。
她疲憊得眼皮不停地打架,但還是很努力地睜開眼,哥哥看上去好害怕,她哼哼唧唧兩聲,聲音裏帶着些許悶悶鼻音:“哥哥,我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她的腦袋很小,小到一受刺激就要命的疼。
盧卡斯的眼睛裏能上了一層讓人看不清的霧,他還是溫柔地拍打着女孩的背後,小聲地哄着。輕輕橫抱起昏睡過去的小姑娘,小姑娘的腦袋靠在他的胸口,嬌嬌小小的,臉色蒼白,整個人脆弱無力,仿佛稍微用點力就能被揉碎。他胸口的心跳,劇烈得讓人無法忽視,那是後怕是忏悔。
亞歷克斯站在門口,看着陰影裏那張純真的臉,他的皮膚感受着那溫暖的小手逐漸失去了溫度的過程,親眼看見女孩就算最後一刻也要甩開自己的手的動作。
剛才的眼神,他不喜歡。帶着陌生,畏懼,厭惡,卻偏偏沒有以前的那片淺淺的笑意。
安澤爾跟在後頭,簡直要哭出來了,他剛才真的完全沒有注意到女孩子突然醒來,還偷偷溜進去了。
盧卡斯回來時,那一瞬間變得陰沉的臉,讓他的喉間不自覺地收緊,手上的器具都拿不穩了,幸虧跑了一會,就遇到了那個黑皮司機,也多虧盧卡斯同學的妹妹長得夠有特色。
……
盧卡斯一把橫抱起懷裏的小姑娘往床邊走,女孩的手無力地垂着。
盧卡斯腳下一頓,将人輕輕放在床上,準備抽身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脖子處的已經被睡夢中的女孩子扯住,但還是小心地彎下腰,将人放回床上,幫她蓋好被子,順手撥開她鬓角的發。
“嘭--”
門口的安澤爾一抖擻,他剛打開門,又被門檻給狠狠絆了一次,身體重重地撞在地上,雙手還是反常理地托起盤子中剛掐下來的安神草。亞歷克斯低低地笑出了聲,他跟在身後,眼疾手快地接過差點散落的盤子。
他輕笑着:“安澤爾老師,你可真不讓人省心,為了這件事,我和盧卡斯同學都翹課了,這要是被老師發現就完了。”
安澤爾嘴角緊抿,張開嘴又合上,滿臉的糾結和不安。
“實在對不住,是我太不放心上了。我原本以為這種簡單的事,是個厲害點的醫師都能解決,完全沒有想到瑟薇小姐腦顱內的瘀血已經囤積了這麽久,面積這麽大,雖然短暫地沖掉了一點瘀血,但是很快就又囤積了。”
盧卡斯将視線轉向這位老師,老師頭發還有些濕漉漉的,臉上帶着曬傷的緋紅,但是這些并不能彌補他的失誤。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老師,我和瑟薇是信任你,也許是我思考的太少了,才會變成這個樣子,但你的确讓我很失望。”
安澤爾眼中有着一閃而過的愧疚,他幾乎要快哭出來了,他從來沒有被人用這麽嚴厲的語氣訓斥過,哪怕是那個老頑童校長。
但本着職業的修養以及自責,他還是硬撐着露出一個尴尬的笑容,聲音裏還帶着明顯的顫音:“我有點太低估別的醫師了,也太高估自己了。你看,這是我剛剛從門口摘過來的安神草,特別新鮮,特別有效,我每天都熬藥都送過來。
“而且,”安澤爾的眼睛突然變得特別亮,“有亞歷克斯同學的能力,我們每天都可以摘到最新鮮的草藥了。”
斯諾早就醒了,在不知不覺中她睜開了眼睛,刻意用剛剛睡醒的懶散的嗓音,最不會引起別人懷疑的狀态好奇地問:”原來安澤爾老師不是草系的,我還以為草藥學的老師都是草系的。”她當然早就醒了,只是一直沉默着在閉目養神,也借此機會偷偷多了解一些信息。
“啊,醒了?”安澤爾眉眼盡是迷茫,被旁邊突然的聲音吓了一跳。
懵了。
“是的,不對,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草系的,我其實和斯諾同學一樣,是水系的,這很适合保養草藥,其實大部分的醫師都是水系的。”他癟了癟嘴。
一邊說,一邊從手中化出一個小箱子,散發着冷冷的氣息,溫柔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安神草:“這些孩子都是有生命的,它們被掐下來也會疼,一般都需要用溫水泡一天,把它們的情緒安撫下來,然後再用冰箱子讓它們鎮靜下來,這也是水系的人為什麽也很适合當醫師的原因。”
斯諾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對勁,這話好像變态,溫柔,但并不妨礙老師掐死那些花花草草。
“不過,”他的眼神突然暗淡下來,“還是草系的好,他們可以輕而易舉地做到我做不到的事情,他們真的很幸運,有生命的力量,亞歷克斯同學也是其中的一個幸運兒。”
他手上的動作不停。
“真羨慕呀。”
……
午後的暖陽跳躍在樹葉的縫隙中,漸漸跑到熟睡中的小貓身上,貓咪懶散地伸了個懶腰,醒了。
屋內的小姑娘,也醒了。
她慢悠悠地睜開眼睛,打了一個小巧的哈欠,揉了揉自己的腦袋,總感覺哪裏不一樣,不過她好像睡了很久。
哥哥趴在自己的邊上,衣服也沒有蓋好,袖口卷起,露出手腕。自己以前玩累了,趴在桌上懶洋洋地睡覺的時候,好幾次都撞見哥哥偷偷為自己蓋上衣服,哥哥是個好哥哥,自己也要當個好妹妹。
她費力地将折在床尾的外套拉了過來,纖細的手腕露了出來。
女孩溫柔的視線,落入剛走進門口的亞歷克斯的眼中,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來,真可愛。
“瑟薇妹妹,你醒了?”亞歷克斯笑着搖了搖頭,把籃子裏的安神草依次放在了小冰箱裏,“夏天很熱,不需要蓋衣服的,你哥哥看上去很累,他可是老師們都很重視的學生,就讓他小睡一會。”
“啊?”瑟薇歪着腦袋,手上的動作又頓了一下,滿眼都是疑惑,不過王子的話,一定沒錯,大家都聽王子的話,于是乖乖地點了點頭。
她的腦袋只是短暫地恢複了一下,就很迅速地回到了原來傻傻的模樣。
亞歷克斯笑得更加燦爛,走了過去,緊緊地貼近,女孩身上有着獨特的氣息,溫暖,他湊近捏着女孩圓潤飽滿的小臉上,女孩只是嘤咛了兩聲,掙紮了兩下,便乖乖地睜着大眼睛,自顧自地把玩着自己的頭發。
亞歷克斯的身子,完全籠罩住女孩的身體,他心底油然升起一陣狂喜,很陌生的味道,但他很喜歡,他很喜歡女孩這種天真的感覺,永遠不懂得反抗,或者永遠無力反抗,他就能像一位神一樣能夠完全能掌控自己的信徒一樣掌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