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章

第 13 章

她再也等不下了，她不能忍受自己的美好的未來與自己擦肩而過。

可是，一陣涼意，從自己的脖頸處閃過，有液體在從自己身體裏流出，身上的布料也被化成碎片，直到她倒下的那一刻，手指還執着地指向前方，直到她的眼睛徹底合上。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她不願意放過。

……

完美！現在只需要趁着霧氣散去之前逃離，一切就都毫無痕跡了。盧卡斯輕輕勾住了妹妹的手，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讓他微微低下頭：“走吧。”

“來了，還想逃，也太小瞧我們了。”拍賣師大怒，視線落在了飄渺的白霧中，眼神格外的凝練，即使他根本看不清五米開外的事物。

這霧氣，也太擾人煩了，不過地下平白無故出現水霧，一定是有人在作祟，而且這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一定也是擁有元素之力的人。

只是他們也太看低自己了。

伸出手，一股風流從他的手掌心湧出，無處安放的小小的旋風慢慢席卷開來。

“咦，有風。”微風吹起女孩子的長發，她有些驚詫地攤開手心，感受着風拂過自己的肌膚。清脆的聲音角落傳開，清脆的如同黃鹂鳥一般，不僅驚動了臺上的人，也擾動了身旁的人的心。

不好，盧卡斯心頭猛然一緊，深吸一口氣，将瑟薇一把拉到自己身後。他們這回實在是太沖動了，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就直接過來劫人，以至于落到了這樣的下場。

眼看着霧氣被一點又一點地吹散。

他的目光鎖定在聚在油燈旁邊的燃油，皺眉，即使到了現在這種情況，他也不願意涉及其他人，只是……

我們家瑟薇又怎麽能夠出事呢！

從有記憶的時候，盧卡斯，哦不，那時候他還沒有名字，孤兒院的老師們就誇贊他是天生的好心腸。

即便在資源缺少，弱肉強食的孤兒院，他也能憑借自己精致的面容以及溫和寬容的好脾氣贏得老師們的喜愛。但哪怕食物不夠，老師的關心稀罕，他也都會特別慷慨地送給別的小孩。

哪怕是被領養的機會。

他隐約自己活着的意義就是奉獻，奉獻自己會讓自己感受到快樂，他有把自己的血和肉完全供奉出去的信念。

如果沒有遇到瑟薇，也許他的一生就是貢獻，雖然這對他而言也十分甘願，但現在的他有了私心。

他這一輩子，唯一一次的自私就是沒有放開瑟薇的手，他的手就像被膠水黏住一般黏在那時候女孩手上。

他的嘴角上揚，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來。他已經做出決定了，緊緊地握着緊跟着自己的女孩的手，迎上了越來越近的拍賣師的臉，笑得無害。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克制住自己心底的不甘，松開了瑟薇的手。

“快走，哥哥等會再和你們彙合。”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仿佛還是在睡前輕哄着女孩的安睡的音調。

一直沒心沒肺，單純地以為這只是一場游戲的瑟薇，不知為什麽一愣，哇地一聲想要哭出來，卻又害怕地咬住了自己的小手，不敢發出聲音來，眼淚汪汪地掉落下來，不知為什麽她心裏慌慌的，她害怕，。

她想回握住哥哥的手。

“乖，別哭，哥哥什麽時候騙過你。”盧卡斯的聲音依舊溫柔，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心裏閃過的失落，自己要讓瑟薇難過了，這會是哥哥第一次也會是最後一次的謊言。

“出來吧，沒有人能逃的出來，”拍賣師臉上沒有之前那麽難看，他已經能看見隐隐約約的輪廓了，“我可以讓你們死後能好看一點。”

霧氣被一點一點地吹散，臉就快要被完全看清楚。

拍賣師呵呵一笑，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一切都要結束了。

忽地，一道草牆猛地擋在他們的面前。

“快走，跟着我。”刻意壓低的聲音，但還是帶着一絲熟悉的味道。

盧卡斯偏過頭，對視一眼，眼睛裏閃過一絲光亮。

他記得這個人，是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小偷！

“雅各布，是你。”

雅各布忍不住低頭笑了，終于找到了報答他們的機會了。

只聽外面一聲怒吼：“別想逃。”

草牆被火燃燒出一個小小的洞，順着風，火勢蔓延得極其迅速，拍賣廳原本還稍顯鎮定的貴族們，尖叫着逃竄着，原本勝算在握的拍賣師，眉頭皺的厲害，他本來只是打算讓風吹的更猛一些，誰知道這兩個笨蛋姐妹竟然直接動手了，在地下這麽密閉的空間，一旦發生火災，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一定會有幾個不幸兒的，如果再不幸點，這地下城市恐怕也會受到牽連，那麽最起碼身為拍賣師的他，一定會失去這份工作，淪為地下城市最卑微的存在。

想罷，他渾身冒着冷汗，大聲怒吼：“不準放火，快滅火，剩下的人一部分引導客人去避難所，一部分去抓人。”

火勢順着風，在整個大廳席卷開來，煙霧慢慢開始彌漫在整個大廳，已經開始有人呼吸不過來，整個大廳內咳嗽聲，痛苦的呼救聲，敲打着盧卡斯柔軟的心。

他一只手緊緊握着身後女孩的小手，卻又怎麽無法放下大廳內這些人們。

他又想松開了女孩的手，手心跳躍着光點，他想要犧牲自己。

“別做傻事了，”雅各布走在最前頭，扭過頭，他仿佛一眼就能看透盧卡斯的心理，聳了聳肩，順勢将念了很久的女孩一把摟進懷裏，蹭了蹭懷裏小姑娘的發旋，“這裏的防火系統可比大家想象得好太多了，只要不是太慌亂，大家都會活下來的，不過我也來幫個忙吧。”

他低頭看着懷裏的女孩，搖了搖頭，誰讓她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哥哥，他哪怕再自私，也不希望這個在火車上遇到的女孩子會失去笑容，而且自己也早不是當初那個對世界充滿絕望，從貧民窟裏拼了命爬出來的小子，對于路過的人，也不會無意識地露出仇視的眼神，心裏總是有種世界是欠自己的，這段時間他已經開始逐漸能夠感受到世界的善意，哪怕很微小，哪怕只是淺淺的一聲感謝。

幾十根藤蔓蜿蜒着爬上牆壁，狠狠一扭，水流瞬間灑了下來。

“走這邊，我一直都在這兒賣酒水，把這只受傷的精靈塞進我的櫃子下面，就先委屈他一下，混過去就行了。”在混亂中，昏昏沉沉的精靈被塞進櫃臺的下層，植物的清香會撫慰他受傷的軀體和心靈的。

瑟薇小小的身軀裏的力量也在這時完全被用盡了，她睫毛微顫，眼皮還是耷拉下去了。

……

“酒保，有看見人從這兒經過嗎？”一個路過的侍衛忽然停下來，敲了敲臺面，随口問了句。

哈？

雅各布一愣，仿佛完全沒想到這神色嚴肅的侍衛，按理會匆匆忙忙走過的人，突然會停下來。

他搖了搖頭，自然而然地遞過去一杯剛調好的青藍色的冷飲，侍衛也是很自然地接過去，一飲而盡，清涼的冰飲撫慰了他在燥熱的天氣下不得不出門行使任務的暴躁的心。

這麽些年，他對口腹之欲倒也沒有之前那麽執着，一來是因為在這地下就算想吃點便宜又實惠的東西也沒有辦法，久而久之便沒有那麽多想法了。二來家中貧困，還需省下錢財養家，這些年也習慣了。

路過的其他侍衛原本打算在搜查一下這小鋪，羅伯揮了揮手示意并不需要，他了解這窮小子的來歷，不過是從外地逃來勉強度日的人，在這兒也不過幾個月，怎麽可能會包庇闖進來的人，而且他憐憫地看着這個可憐的孩子，剛來這裏的時候，他都餓得眼冒綠光了，後來可能是撞了好運，身上的氣息也慢慢地從剛開始的厭世變得綿軟，眼睛裏也流露出來的讓人向往的希望。

這種永遠對生活有着向往的眼神對于羅伯這些已經開始厭倦生活的人來說，有着無比致命的吸引力，他很高興能有找到合适的機會照料他。

希望他的生活一直都是那麽靜谧美好。

“走，繼續找人去。”他的視線甚至完全沒有放在旁邊的那對兄妹身上，經過時只是感概了一句這些貴族小姐一定是吓破膽了，平時養尊處優的，哪裏經歷過這些事，他們可算可以少來一段時間，自己也可以省些事；他也沒有太在意那位清冷的少女和瑟縮的少年，有太多的事壓在他的心頭，他也只是看了一眼，在這地下城市再奇怪的組合都有，誰都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力。

腳步聲漸行漸遠，騷動的人群也慢慢被疏散開來，瑟薇被吓得不清，一直窩在哥哥的懷裏，盧卡斯輕拍着女孩子的後背，小聲而又溫柔地哼唱着安眠曲。

誰都沒有說話，就仿佛他們從來都不認識，陸陸續續還是有侍衛從他們的身邊經過，但誰也沒有停下。

他們最後還有一個問題，究竟怎樣才能把諾姆偷偷運出去。

“傻小子，還呆在這裏幹什麽？”一個衣着精致的商人走來，随意地靠在櫃臺上，他的頭發是時下流行的中長發，一般這發型都出現在年輕的小夥子頭上，而不是一個笑眯眯，恍若一只老狐貍的中年男人身上。

雅各布抱緊懷裏的杯子，搖了搖頭，他有些緊張：“米奇先生，我只是想多賺點錢，這幾位客人說了要幾十杯清酒，我得弄好再走。”

米奇先生眯了眯眼，看了下櫃臺後的孩子，長腿一勾，一張凳子就順溜地滑了過來，他便坐着，撐着下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雅各布手上的動作，時不時還點評幾句：“不錯，都是甜口的，很适合女孩子喝。”

雅各布強撐着笑意，他的心頭顫顫的，手上的動作還是不停，基本上是草藥格裏有什麽，就放了進入，草藥格裏的草藥越來越少，雅各布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草藥格下有什麽東西在動作，格子被頂的一動一動的。

“嗯哼。”瑟薇哼唧了一聲，懶懶地伸了個懶腰，擡起眼瞥了眼周圍，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瑟薇好像沒印象，不過她也沒有太在意，哼了兩聲，又懶懶地睡了過去。

粉色的液體在暧昧的燈光下發出熒熒的光。

“這杯酒，哦不，應該叫飲料，甜而不膩，還挺清爽的一定很适合女孩子喝，也很适合受傷的人喝哦。”他的嘴唇微張，小口抿了一口，依舊笑眯眯的，視線終于落在那打開的櫃門處。

“啪叽”，清脆的一聲，美麗的杯子掉落在了地上，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