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

第 31 章

“瑟薇，我的好妹妹。”飄逸的秀發拂過他的臉，徒留下幾絲飄渺的清香。

他的臉色難看極了，明明是笑着的，可眼睛看上去卻是那麽的悲傷。

夫人低頭看着書，翻頁的細微聲音偶爾響起，她沒有說話。

她年紀大了，雖然能夠看破小年輕之間不經意流露出來的小親昵，但也不好開口，去戳破兩人之間的窗戶紙，年輕人的事還是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于是夫人突然開口，淡淡說道：“昨天我只睡了幾個小時，現在有點累，我先去歇息一會，你們兄妹兩慢慢聊。”

說完，便雲淡風輕地退了出去，留下寂靜的屋子給兩個突然安靜下來的人。

氛圍突然變得格外尴尬。

瑟薇臉微紅，欲言又止，最後扭過頭假裝鎮定地拿來剛才母親看的書，翻了翻，有些結巴道：“哥哥，不要……額

一張粉色的紙片如同一只蝴蝶飄落，落在了她的胸前。

瑟薇微微低頭，看着這封突然出現的紙張，心髒仿佛被羽毛輕輕拂過，癢癢的。

她張了張嘴，還是沒有說出心底的話。

只是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半是撒嬌半是埋怨地說道：“真是的，我都不知道哥哥原來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這麽受歡迎。”

她捧着臉，眼中閃閃發亮的：“哥哥，這不會就是想離開我們家的原因吧，我們又不會阻止哥哥談戀愛的，只要……”聲音越來越低，瑟薇還是偷偷地擦了一下眼睛，她已經忍不住紅了眼，感到很委屈。

理智告訴自己，哥哥想要怎樣是他的自由，但是她真的很舍不得。

終于，她還是沒忍住，一種不甘從心底最深處滋生而起，帶着哭腔的聲音溢了出來。

她想要撲倒母親的懷裏，想要安慰：“哥哥。”

金發傾瀉下來，遮住了她婆娑的淚眼：“以前我們明明就很開心……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小時候我記得你還哄過我說會永遠在一起的……”

少女的肩膀微微顫抖，露出她內心最脆弱的模樣。

盧卡斯想了想，伸手将少女摟進懷中，動作極其溫柔，衣服上傳來的點點濕意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他輕拍着少女的背，一下一下地鑽進少女的心，讓她內心所有的情緒慢慢地沉澱下去。

盧卡斯低垂着眼，心下不知怎麽地湧起一股熱流，有什麽東西又複蘇了。

他溫柔地拍着瑟薇的背，沉默了半晌，這才慢慢開口道：“我只是不想當瑟薇的哥哥而已。”

空氣凝滞了，那層窗戶紙終于還是戳破了。

夕暮的餘晖落在了盧卡斯清俊白皙的臉上，使他的臉部線條更加柔和，“瑟薇，你懂嗎？”

他頓了頓，臉上微微出現薄紅：“我覺得我也可以是個不錯的伴侶。”

“啊！”瑟薇快速地驚嘆一聲，只是語氣弱弱的，這直球讓她有點反應不過來，“能不能讓我再考慮考慮，兩天兩天就行了。”

眼睛落在書上溜溜地轉個不停，可什麽都看不進去。

她的心亂了，如一波漣漪。

盧卡斯也亂了。

“那……那就後天。”扔下這句話，盧卡斯有些落荒而逃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甚至面對客廳一臉神秘微笑的夫人都沒來得及問候。

夫人只是端起手中的茶杯輕啜了一口，淡淡地笑了。

他一定是魔怔了。

他忍不住懊惱起來。

還記得第一次看到小瑟薇的模樣，盧卡斯的神情更加柔和。

她頭上戴着米色編織草帽，身着白色連衣裙，可能是福利院的路都是泥坑，小姑娘的裙尾盡是斑斑點點，她那齊肩的頭發，柔順地披散着，配着泛着水光的眼眸，格外得惹人憐愛。

他記得他們相處的每一個細節。

記得他們一起過生日，一起點蠟燭切蛋糕。

記得他們坐在一起看着臺上的話劇，女孩不吵不鬧地看着看不懂的東西。

記得瑟薇第一次送給自己的禮物，是花壇裏一朵還沒有綻放的小雛菊。

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不過很快被他壓了下去。

……

“晚安，還有……”

未盡的話語被吞噬在盧卡斯的夢中，這是一場美夢，才怪。

這是一個完全不同的過去。

“盧卡斯”依舊是在那個福利院長大，只是在成年前，他從來沒有真正離開過那裏。

“他”的眉眼間永遠是淡淡的神色，無論是遭遇的是好友的背叛，是養父母的抛棄，又或者是被人理所當然的忽視。

他就像個幽靈一般，飄在夢中的自己身邊，翹首等待着瑟薇的出現，可是從來沒有過。

那是一個相當漫長的夢，長到他都快迷失了自我，甚至懷疑會不會那些回憶其實是自己長期的寂寞編造出來的幻覺。

他琢磨不透記憶的真假，只能一點一點地把過往的回憶慢慢地摳出各種細節來寬慰自己。

後來，“他”離開了福利院，去了一家很小的教堂，成了裏面的神官，經常去街頭募捐。

偶然會在街上看到到那些貴族們。

那位小姐眼尾微微上挑，她懶懶地向自己望過來的時候，只可惜那位小姐眼中的傲慢毀掉了她精致完美的五官。

“他”只是搖了搖頭，輕聲地說了句：“這些大小姐們，真是幸福呀。”

一個是教堂裏的小神官，一個是高高在上的貴族，他們的世界就像這樣短暫地交叉了，然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面了。

“他”嘴角消散的笑意，又重新露了出來，這些貴族的事與他無關，人世間還有更多值得自己去關注的人。

飄在半空的盧卡斯，眼神無法從那遠去的背影身上離開，一樣的容貌，卻又是完全不同的氣質，這個少女眉眼中都帶着一絲傲氣，蔑視着所有身份地位不如她的人，這不是他的瑟薇。

盧卡斯終于悟了，他看了看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頓住了腳步，露出了一個釋然的笑容。

也許這是個真實的世界，但他也相信自己經歷過的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

而且他堅信，自己就是自己，瑟薇就是瑟薇。即使大家的外貌一樣，身世一樣，但經歷與記憶才是組成一個人的最珍貴的事物，他們從來都不一樣。

那一秒，盧卡斯自由了。

一陣風吹過，他随着風去了更遠的地方，不再被束縛着，現在他等待着的就是這場夢能醒過來，他有種預感，很快他就會回去的。

……

天空暗沉了下來，夜晚熱鬧非凡，路邊的門店讓人目不暇接，煙火氣息十足。

“盧卡斯”臉上是止不住的笑容，他喜歡這樣的世界，也樂于為人貢獻。

也許他會因此付出他的生命，他也願意。

後來的後來，“盧卡斯”再一次遇到了那位貴族大小姐，他依舊是個小小的神官，只是這次的相遇是在貧民窟。

少女金燦燦的頭發徹底暗淡下去，失去了生命的光澤，灰撲撲的雪花飄飄蕩蕩地落在早已經失去生機的少女的身上。

她生命的最後一刻依舊仰着頭看着天空，嘴角還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也許死亡的那一秒她是幸福的。

“盧卡斯”遙遙地看着她，清俊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天憫人的情緒，世事無常，那麽高貴的小姐最終卻也落到了如此的下場，那華麗的裙子也被這髒兮兮的貧民窟給徹底壓去了豔色。

“他”搖了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大步走了上去。

萬物都值得憐憫。

融化的污雪浸濕了他的棉麻袍子，他也絲毫不在意，低頭看着毫無血色的少女，身上的衣服也早就破爛不堪，這麽冷的天氣，風刮得這麽猛，她一定很冷，只是再也說不出口了。

解下身上的袍子，蓋在了冰冷的少女身上。

即便她的身子再也暖不起來，但他希望這個袍子起碼能夠讓她溫暖一些，起碼能夠讓她有一絲的尊嚴。

……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盧卡斯在夢裏獨自游蕩了。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路，看過了多少風景，只知道自己很寂寞，他聽着風吹過的聲音，等待着回去的機會。

“盧卡斯，盧卡斯！”瑟薇炸毛了，漲紅了臉，剛開始她還有幾分心虛，突然打擾人家睡眠，可是明明是他的問題，是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不放，自己想走也走不了。

明明一開始，她也考慮到不體貼的問題，就乖乖地坐在床邊，看幾眼就走的。

……

他的睡相格外好，窗外的夕陽落在了他的臉上，讓瑟薇看得有些癡了。

她想先不要出聲吧，就這樣靜靜地看着也挺好的。

熟睡的青年睡顏格外的素淨美好，一股莫名的情緒從瑟薇內心深處擴散開來，催促着她去抓住。

這種情緒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瑟薇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手已經不自覺地很用力地捏緊。

她的心也不安分地跳動起來，一下比一下更強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