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

第 30 章

她還記得王後那時候的眼神，陰冷的氣息微不可查地顯露出來。

她的手握得很緊，就怕她跑了一樣，露出心疼的表情卻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語氣，認真地說：“我們不是說過永遠在一起的嗎？你答應過我的。”

夫人淺色的瞳孔裏有些不知所措，她的手顫了顫，雙眼緊閉。

額頭上一滴汗水落下，後背也被汗水給浸濕了，眼皮子顫了顫，片刻才睜開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王後依然溫柔地看着她：不是嗎？”

理所當然的語氣。

夫人感到惴惴不安，她想盡早離開這個地方，于是試探開口道：“可那只是我們兒時的戲言。”

王後歪了歪頭，繼續将她的手緊緊握住，上面出現了一道紅印，抿嘴道：“可是我會很傷心的，明明你從小就說我會一直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夫人盯着王後那雙黑白分明滿是期待的眼睛，有些恍惚，一時分不清她說的是真是假，微微偏過頭。

王後看着夫人手腕上被勒出來的紅痕，心疼地摸了摸，她試圖板正夫人的頭，直直地望向她的眼底，夫人的眼睛裏沒有動容了。

王後用力地抱住自己這個幼時相識的夥伴，良久才出聲道：“不要離開我，我只剩下你啦！”

夫人微微擡起頭，露出優雅的天鵝頸，不露痕跡地将視線掃過客廳高挂着的鐘表，上面顯示着的時間是12：34分，自己已經進來半個小時了，時間已經到了。

濃密的發髻中取出一把華麗但又鋒利的發簪，王後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在夫人的耳邊響起：“我先割我的手腕再割你的，雖然會很痛，我們的血液将會交融在一起，迎接死亡後的永存，一想到那個場景，我就開心。”王後就像個瘋子一樣默念着，聲音越來越尖銳。

夫人像被蠱惑般無意識地，将頭靠近到王後側臉邊。

王後偏過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好友，繼續用着溫柔虛弱的聲音道：“答應我，好嗎？”

她精致的五官中帶着一絲詭異的瘋狂，一如幼時透徹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看着夫人，夫人知道自己是沒有辦法拒絕的。

從她第一次遇到王後時，她就徹底淪陷了。那個身材纖細，紮着高高的馬尾，手上一根鐵棍，對着她燦爛地笑着：“沒事吧，小妹妹。”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辦法拒絕王後的要求。哪怕那時候的王後還是個遺落在外的貴族私生女，還在貧民窟摸爬滾打。

她願意陪着在這些肮髒的小道散步，她願意品嘗那些劣質的食品，露出甜滋滋的笑容，她願意聽她的話嫁給那個自己素不相識的男人，甚至放下了貴族小姐的身段去結交，與那個男人相識相知相戀相愛。

她的前半輩子，被纏住了。

但是，這次她選擇拒絕。

“王後您怕是記錯了？”夫人抿了抿嘴，溫婉一笑，“要知道，王後和我是在成年後的一場晚會中相識的，不久後您就與國王殿下，當然當時還是王儲殿下結婚，不太有幼時立下誓言的機會。”

她臉上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優雅地轉過身，長長的群尾在厚厚的毛毯拖出美麗的弧度。

“咔擦。”是重物碎裂的聲音，它在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夫人沒有停下腳步，眼睛直直地往前望去，沒有回頭。

“夫人。”一陣疾風襲來，在外一向是強硬風格的公爵大人，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樣，迫不及待地迎接自己的夫人，他已經在門口等了很久了。

公爵的五官深邃俊美，眼睛的形狀很淩厲。

他一笑起來的時候，冰冷的氣質就被眼角的笑紋融化。

和他年輕的時候還是一樣，一樣總是默默地看着自己，一樣對自己永遠都是笑着的。

這也許是她做過為數不多的正确的選擇，也是王後送給自己最好的禮物。

……

“今天母親真的好開心，”夫人臉上露出了柔和的表情，又親了親寶貝女兒的軟軟的臉頰，“看到了這麽活蹦亂跳的寶貝，真希望我們的公爵父親能夠快點處理好事情，趕過來看看我們的小可愛。”

瑟薇細細地嚼着精致的餅幹，聞言立刻擡頭揚起俏生生的小臉蛋回了一聲：“嗯嗯，我也好想父親。”

漂亮的眼睛裏滿是期待的目光。

夫人一愣，随即笑了出聲，她還是不太習慣會積極回應的女兒。

“他很快就來了，家裏的事情比較多，有點麻煩，需要多花點時間，不過公爵大人真是有夠磨蹭的，明明說好了這兩天就會來的，結果又說還得再拖兩天。”夫人眼皮子微耷，撇了撇嘴。

但溫柔的眼神依然珍重地看着那普通的戒指，粗糙甚至沒有新意，但她總愛在晚會上顯擺一下，那時候她的臉上有着掩不住的得意之色。

這是她那憨憨的公爵大人和她可愛的寶貝女兒一起做的，真是夠好看的。

……

“怎麽突然天就黑了！”無意間瞥到窗外的天空，夫人才驚覺時間過得這麽快，從來沒有和女兒這麽酣快淋漓的聊過天。

今天真的太暢快了，瑟薇口裏的每一件小小的事情，由她自己說出來都是那麽的新奇，夫人總是捧場地張開小嘴，一只手捂住嘴，表示驚奇。

母親如此捧場的樣子，讓瑟薇抿了抿嘴，羞澀地笑了。

她真的很開心，能說這麽多話。

不過，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咕咕咕咕”地開始叫了，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自己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肚子的事。

“哥，哦不，盧卡斯！”瑟薇的臉突然垮了下來，一開始的驚喜，立刻被那碗看上去就很恐怖的藥水給淹沒了。

它還在咕嚕咕嚕冒泡呢。

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腐臭的氣息充斥了這個單間，她在心裏悲嚎誰知道這藥水到底加了些什麽。

“難道裏面加了蠍子，蜘蛛？”瑟薇不免得出胡思亂想起來，難怪自己剛才喝了這藥，會這麽反胃，這絕對是自己的身體的天然抵觸呀。

指尖一點，小小的火焰，悄然出現在遞過來的碗底下。

還沒來得及發力，額心就被不輕不重地點了一下：“怎麽這就開始耍小心思了。”

夫人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雙淡藍色的眼睛就這樣看着她。

瑟薇心虛地慢慢放下右手，停下動作，歪着頭看着母親作出無辜的模樣，瞳孔倒映出夫人纖細的上半身和一張清麗沒有表情的臉。

她一臉無辜地玩弄着手指頭，然後突然用快得不可思議的速度低下頭，做出一副誠心認錯的姿态。

乖乖地端起那碗藥水，有些嫌棄地看着這綠色冒泡的藥水，吞咽了一口口水，喝這東西真的對自己有多大的用嗎？

她猛地一灌，豐富的想象力甚至讓她幻想出來蠍子在她的口腔裏，還在時不時觸到自己，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又要幹嘔出來了。

“對了，瑟薇，以後就不可以叫盧卡斯哥哥了，因為盧卡斯已經不是我們的家人了。”夫人蹲下身子，搖了搖頭，笑眯眯地看着乖女兒，嘴唇微啓。

“啊！”瑟薇這一刻只是愣愣地看着盧卡斯，腦中千絲萬縷，有一種想開口說話的沖動，但也不知道說什麽。

不過她現在的狀況也說不了話，她的嘴巴被母親結結實實地掩住了。

夫人眯了眯眼睛道：“不過也沒事，現在交通這麽發達，我們瑟薇想見哥哥還是能很快見到的。”

“嗚嗚嗚，”瑟薇也顧不得什麽了，猛地把口中的藥水咕嚕一聲咽了下去，急切地指着自己的臉頰，示意着自己已經完全喝下去了，這才獲得了解脫，“可是，可是，哥哥離開我們家，去哪裏住呀！”

她急得張牙舞爪的，甚至又重新叫起來很久沒叫的哥哥一稱，試圖加強他們之間的糾葛。

“瑟薇是舍不得哥哥，哦不，現在應該叫盧卡斯先生了，”夫人眯眼道，揚起了一抹笑容，異常地狡黠，“可是男孩子長大了就是得自己走出去闖蕩闖蕩，這是盧卡斯他自己的選擇，我可改不了。”

瑟薇臉上的笑容徹底收斂了，淚花在眼眶裏打轉，但依然倔強地微微擡起下巴，試圖不讓眼淚掉下來，可是淚珠越聚越多，睫毛微微一眨，被浸濕，像垂死的蝴蝶垂落下來，淚珠也在不知不覺中掉了下來。

“別哭。”盧卡斯還是忍不住了，他上前輕輕地擦拭着瑟薇滾落下來的淚珠。

接觸到淚珠的指尖在莫名其妙地發燙，他又去摸了摸瑟薇的頭，看着眼睛紅腫但依然倔強地擡起頭的瑟薇，還是忍不住心疼了。

他想，其實當一輩子的哥哥，也挺好的。

聲音沙啞，但卻是一種瑟薇聽不懂的柔和。

“哥哥，可以永遠是哥哥。”他繼續摸了摸瑟薇的頭，像是安撫的意味。

只是在別人察覺不到的地方，他周身的氣息開始不穩定，他知道，自己要控制不住那些元素了。

身上隐秘的角落甚至出現了看不見的傷，只是微微一動就痛的鑽心，已經開始控制不住了，手背也開始一絲紅血絲，那些光明元素從他身體的血管裏外溢，不斷地沖破肌膚的妨礙，又一次次愈合。

瑟薇伸出手臂想要擁抱。

盧卡斯卻避開了她的動作，瑟薇擡眸，淚眼婆娑地靜靜地看着他。

盧卡斯恍惚了，甚至手腳不知道該如何放。

他臉色蒼白，但還是試圖揚起一個笑容，但是只能勾起一個僵硬的弧度，看起來異常怪異，但是他本人卻沒有意識到，仍然保持着那個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