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棋差一招

“參見王爺,裕王爺。”撐着一把丁香色的油紙傘娉娉婷婷微施一禮。

慣有的白衣,素銀面具覆面,溫文爾雅,眸光溫和示意她起身。

蕭瑀八寶赤金冠束發,赤紅箭袖錦袍,猩紅披風底端繡滿了金銀絲相錯的竊曲紋,往扶黎身後瞧了一眼,方長長舒了一口氣。

“芩兒。”她平靜的望着蕭瑀身後的方向面露詫異之色。

下意識的轉頭,花木深深,了無人跡,氣急敗壞道“每次入宮她都像鬼魅一般如影随形陰魂不散,小爺我好容易清靜兩日,剛剛差點讓你吓得丢了三魂七魄,以下犯上,忤逆主子,你……你該當何罪?”

蕭辭上前一步不着痕跡擋在扶黎身前,冷然道“芩兒待你情真意切,事事以你為先,在外逢場作戲倒也罷了,莫要引火上身,失了分寸。”

老老實實隐在蕭辭身後,看着蕭瑀不情不願又不敢發作的模樣,好笑的彎了彎眉眼,細雨朦胧,把油紙傘撐在蕭辭上方,只着了一件單袍,這樣陰冷的天氣不知道會不會染了風寒。

斜睨她一眼怒目而視,偷瞄了一眼蕭辭,無可奈何甩了甩衣袖冷哼道“二哥,你就護着吧!她……她……算了,小爺大人有大量,不與你一般見識,子曰,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

“皇上昨日尋了一本樂府古曲,言之足抵萬金,贈予大祭司。”清清淡淡一句話适時轉移了話題,成功吸引了蕭瑀的注意。

“天胤?他清心寡欲冷心冷面怎會懂得樂理的奧妙,府裏別說舞女了連個侍奉的丫頭都沒有,如此枯木不化之人贈予他無疑對暴殄天物,皇兄到底是怎麽想的?這稀世珍品怎麽着也要贈予聞曲知意之人,這……”

他掃興的皺着眉頭不斷的嘟囔,不時瞥蕭辭幾眼就差對着蕭辭直接表達,明明我才是樂府古曲的主人嘛!

“皇上确實有欠考量,依我看此物非你莫屬。”

“二哥!二哥!你也是這般想的?”他興奮的跳了起來,眸光熠熠一掃剛剛抑郁不快之态,揚着下巴道“如小爺這般風雅之人豈能讓天胤捷足先登,未免夜長夢多,我這便去騰龍閣找皇兄讨過來。”

草木深深,雨已經停了,收了油紙傘低首垂眸跟在他的身後,微風拂過,點滴水珠沾濕了他潔淨的衣袍“何事?”

“貴妃娘娘讓我把宸華殿的血燕、銀炭送去梨花落。”

點了點頭以示應答,比肩而行,離得并不是太近,他身上的白梅墨香若有似無萦繞在鼻尖,舒心平和。

穿過缻鈴軒金絲海棠夾道,眼前豁然開朗,平整光滑的青石板經過雨水的沖刷宛若鏡面一般,林立的太湖石縫隙中探出些許綠意,兩旁皆是繁茂濃密的花樹。

隐隐有細碎的說話聲音傳來,扶黎擡頭看了蕭辭一眼,二人默契的隐在一塊太湖石的凹洞處,空間顯得有些狹小,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胸膛微微起伏的動作,充斥而來的白梅墨香把她圍繞的嚴嚴實實。

透過石洞,疏影搖動之間可看清是一名宮女和一名侍衛,看二人衣着打扮,二人品級皆不高,看不出特別之處。

宮女遞給侍衛一個包袱聲音有些顫抖“我害怕……事情一旦敗露……我們……主子她不會放過我的。”

“此事若成,最不濟功過相抵,她不會責罰與你。我定能謀個好前程。”停頓了一會繼續道“不然我去向娘娘讨個恩情,放你出宮,待我飛黃騰達早早娶你過門如何?”

“你不要負我。”

“怎麽會呢?這都多長時間沒見了,我想你可想的緊,我……”

“不行,光天化日的,太羞人了,會被人看到。”

“哪裏會有人……恩……”

細碎的呻’吟夾雜着讓人臉紅心跳的調情話語,這是要上演一場活春宮?行走江湖多年,扶黎看到過的香豔绮麗場景比之更甚,但眼下……

隔着單衣她第一次感覺到他身上灼熱的溫度,剛勁有力的心跳,平和清淡的呼吸,不欲再看轉頭的剎那臉頰擦過他的胸膛,二人皆身子微怔,扶黎不自在的後退不妨撞在身後的太湖石上,輕嘶了一聲。

蕭辭的動作快于她的反應,手指輕按了幾個腦後的穴位,摩挲着發絲間的腫起皺眉問道“疼嗎?”

搖了搖頭,挪動了一步與他隔開一段距離,他釋然一笑,手掌墊在她身後的太湖石上,寬大的衣擺遮住她大半的身形,看上去幾乎把她半圈入懷中。

未免打草驚蛇,二人并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靜默而立,輕吟低喘充耳而來,輕蹙眉心臉頰發燙瞧着蕭辭無動于衷的模樣“難不成逍遙王果真如傳言所述有斷袖之癖?”

平靜無波的目光低頭靜靜看着她,緩緩低下頭俯在她的頸窩,沙啞輕柔的聲音在耳根盤旋“你說呢?”

未有任何逾越之舉,風流調笑之語卻讓她一時恍了神,輕笑道“王爺一向不近女色,坊間傳言,空穴來風也是有的。”

手指順了順她額間被雨水沁濕的發,低笑反問“不近女色?不然……”

四目相對,柔情似水,溫情脈脈,清冷的眸翩然有細碎春波流轉,慌忙低頭手足無措之間後腦勺抵在他墊在太湖石上的手心中,愈發濃烈的白梅墨香若上好的醇酒令人昏昏欲醉,心下暗惱,又是棋差一招“閑聊之語,王爺不必當真,屬下冒犯了。”

她可沒有興趣以身試法去印證坊間的毫無意義的傳聞,索性阖目養神,眼不見為淨。不知過了多久耳聽再無任何動靜,蕭辭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抽回了右手退後了幾步。

風吹葉動,葉間細碎的雨滴垂落,雨絲風片,頸側初有涼意,再擡頭時一把雪白的折扇遮在她的頭頂“走吧!”

徐徐而行,繞過芍藥圃,一帶翠嶂遮住去路,一泓清泉,花影浮蕩,梨花落已在眼前“可需暗查二人的底細?”

“暗訪即可,後宮之事不便插手。”

看二人所行的方向,缻鈴軒,風荷苑,宓妃寧嫔?自古宮中多是非,争寵暗算一刻也不得安寧,思及晚間的慶功宴一股不安萦繞心頭徘徊不去“今晚慶功宴怕是不□□穩。”

“風雨欲來,接踵而至,你萬事當心,平安就好。”

“我自有自保的能力。”

禦清臺,琳宮綽約,桂殿巍峨,雕欄玉砌,紫瓊華鼎,金窗玉檻,毯鋪魚獺,鼎飄麝腦之香,屏列雉尾之扇,奢靡繁華處比之騰龍閣有過之而無不及。

淑妃姍姍來遲,巧點胭脂亦不能遮蓋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容,殿內懸着各色玲珑精巧的八寶琉璃燈,映照着宸貴妃驚鴻髻上的鳳凰展翅金步搖流光溢彩,執着琺琅嵌玉牡丹酒盅朝林清薇微微一笑,面若嬌花映月“妹妹氣色欠佳。”

林清薇恭恭敬敬朝着皇帝太後施禮請罪“朕瞧着臉色不太好,可着太醫診脈了?”

“回皇上,娘娘氣虛體弱,太醫言并無大礙。”

碧紋扶着淑妃落座只聽白媚兒嬌嗔着說道“皇上偏心,這眼睛可圍着妹妹一個人轉了,可是厭倦臣妾了?”

“旁人怎及愛妃萬分之一光彩。”蕭玦旁若無人的與白媚兒耳鬓厮磨。

太後淡瞥了一眼朗聲道“諸位愛卿,權當家宴,不要拘泥。”

百官戰戰兢兢的舉杯謝恩,環顧大殿“司馬将軍何在?”

“回禀太後娘娘,司馬将軍一早去京郊迎送秦将軍靈柩,許是耽擱了時辰。”

寂靜的大殿金杯跌地的脆響煞是刺耳,林清薇呆若木偶,雙目無神,白媚兒輕哧一笑執着萬寶福壽白瓷湯勺翹着蘭花指慢慢品着蓮心薄荷湯,蕭玦眸色微沉看着淑妃的方向捏着酒盅的右手加重了力道。

碧紋慌忙請罪“皇上,娘娘體虛無力,奴婢未能盡心侍奉驚擾聖駕,請皇上責罰。”

德妃鎖緊眉心唯唯諾諾看了一眼太後的方向,竹溪正拿着烏金象牙箸替太後布菜似并未留心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小聲提醒淑妃道“妹妹身子抱恙也不可禦前失儀才是。”

淑妃颔首對着德妃虛弱一笑方朝着上首微施一禮“昨夜風疾許是靥着了,今早德妃姐姐邀妾身與諸位姐妹禦園賞花着了涼雨,乍入禦清殿只覺香薰暖意,冷熱交替,心神不寧,失儀之處,萬望皇上恕罪。”

“都起來吧。”蕭玦不欲再問但明顯剛剛溫和多情的眉眼冷淡到骨子裏,仰頭連飲幾杯瓊酒方不耐的說道“開宴!”

輕歌曼舞,絲竹笙簫,層層舒卷的碧裙舞衣處一位白衣女子恰若春日不盈一握袅袅豆蔻纖弱含羞,芭蕉卷芯,點滴含愁。

那女子眉間畫着梨花花鈿,一身茶白舞衣無一絲裝飾袖口裙裾層層疊疊做的異常寬大,轉袖之處若白牡丹初放,次第盛開之間綠蕊梨花掩映其間若白雲籠月一般,一時之間所有人不由癡了。

舞步回旋越來越急,碧裙次落拂地,衆星捧月,而蕭玦的面色自看到白衣起舞的一剎那眸色深沉,雙拳緊握,戾氣慢慢侵蝕他原本清明如常的眸子,杯盞墜地,絲竹皆停,女子怔怔然望了一眼上首的蕭玦驚恐的跪在地上。

一舞動京師,鸾鳳齊和鳴,麗嫔,蕭玦越位晉封今日亦讓她出席與四妃并列,寵愛程度可見一斑,她從未看過蕭玦這般淩厲的目光恨不得把她千刀萬剮殺之而後快。

蕭玦青筋暴起,鐵青着一張臉,咆哮怒吼“誰準你穿白色舞衣?誰給你的膽子!說!”

“妾身…妾身…不知,這追星逐月舞是貴妃娘娘讓我跳的。”

白媚兒揉着額角細細想了淡淡的說道“你說的不錯,舞是本宮讓你跳的,白色舞衣?”她皺眉冷冷瞥了一眼“本是為皇上助興本宮何苦自讨沒趣,哼,讨巧賣乖?賤人!”

“給朕亂棍打死。”他震怒的看着瑟瑟發抖不明就裏的麗嫔,胸腔劇烈的起伏,眼睛充血如一頭發怒的狂獅,顫抖着指着不住磕頭請罪的麗嫔“滾!滾!”

蕭玦情緒失控劇烈的咳嗽,滿眼陰鹜,氣急攻心吐出一口鮮血,一向鎮定自若的太後也稍顯慌亂之态扶着蕭玦沉聲吩咐“傳太醫,扶皇上去後殿稍作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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