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蠱引
乍聞羽墨一言衆人皆是一驚, 扶黎手心的那團黑氣顏色越來越重幾欲破掌而出,景皓問道“毒中至蠱?豈不是沒有法子了?”
“赤練之所以被奉為毒中至蠱, 皆因中蠱者無察無覺,蠱毒一旦毒發,回天乏力, 比起誅心蠱的古怪,赤練雖然霸道但總算有破解之法,只是從未有人中蠱不死,破解之法形同虛設。”
羽墨說話間伸出兩指試圖探看蠱蟲的方位, 手腕上數十個銀镯剎那之間鈴聲大作“這倒是什麽奇怪術法, 赤練竟然被壓制的絲毫動彈不得。”
青鸾瞧着扶黎慘白如紙的臉色,手心的黑紅色血液慢慢變為墨黑色擔憂的說道“扶黎怕是撐不住了。”
羽墨把目光轉向蕭辭“公子, 赤練解蠱之法需一味引子,毒中至毒,毒性越重赤練被引出的可能性越大。”
蕭辭苦笑“天下至毒嗎?”
“無暇不在, 你能掌握得住分量嗎?一旦有何差池, 可…”景皓幫忙把扶黎扶到榻上, 對于羽墨的巫蠱之術他倒是十分的有信心,可藥理一門她不過半斤八兩罷了。
羽墨嘲諷的笑道“你竟然也會憐香惜玉了?死馬當作活馬醫,死了, 是她命不好,與人無尤。”
景皓讪讪不再說話,她用銀針刺破蕭辭的指尖滴在扶黎的中指之上,那血液并非正常人的殷紅色反而泛着微微的藍紫色, 黑氣開始快速的游動,但無形之中似被一道枷鎖禁锢其中,翻騰湧動,掙紮斯谑,焦躁不安。
青鸾把幾盞燈籠移的略微近了些方才看清所謂黑氣不過是一絲一縷,左右浮蕩漸漸織成細密脈絡的毒素“公子可能打開她的穴道?”
蕭辭冰冷的指尖觸到她溫熱的肌膚,試圖用內力幫她把奇怪的穴道沖開,她體內的內力如同炙熱的岩漿一點一點融化吞噬溫和冰冷的氣澤,稍加接近,那股力量乍然靈光大現,他驟然收了手,唇間吐出一口鮮血,幾人皆是一驚,他擺了擺手示意無礙。
“她到底是何來歷?”穴道未解,那股黑氣愈發焦躁難耐,但禁锢的力量太過強大,黑氣亦不敢越雷池半步。
景皓看了一眼蕭辭,幹咳一聲說道“夏家遺孤,蛾眉劍李翡的弟子。”
“武學正統何時也學這些一向為他們所不齒的歪門左道了?”
扶黎迷迷糊糊睜開眼睛時一眼就看到羽墨陰沉的目光,森冷邪寒。
青鸾正幫她清理右手的傷口“你總算醒了,謝天謝地,阿彌陀佛。”
“拜佛未免言之過早,醒了許是更難撐過去。”羽墨冷笑着說道“正好,自己解了手心的穴道,否則這只手怕是要砍了。”
她虛弱的點了點頭,蕭辭坐在榻側皺着眉心問道“穴道一旦解開,你引蠱的速度能否趕上蠱毒蔓延的速度?”
“聽天由命!”
扶黎擡起右手顫抖着解了穴道,那團黑氣終于得到自由,快速的沿着手臂往心脈侵蝕,眨眼之間整個左臂已然墨黑一片。
羽墨自腰間抽出一支勺笛,節奏時緩時急,淩厲暗沉,她死死咬緊牙關臉色慘白如雪,虛汗慢慢浸透薄薄的衣衫,愈發襯的那團黑氣邪性恐怖。
青鸾瞧着扶黎剛剛清理好的右手摳着黃花梨木軟榻,骨節凸起,指尖又開始滲出血絲,于心不忍正欲攥住她的手指。
她猛然轉頭眼睛之中赫然是濃烈的殺戮,瞪得她心頭一顫,不過這樣的氣勢維持了不過短短一瞬,蠱蟲剝離身體的劇痛讓她勉力維持清醒的意志,緊閉雙眼,緊咬牙關,不再言語,僵硬的身體幾不可查的微微打顫,青鸾不由又可氣又心疼。
黑氣随着勺笛聲響的加劇慢慢彙至一條黑線,笛音乍然而停,衆人還未反應過來,羽墨手中夜光盅內已盛着一只米粒大小的蟲子。
昏黃的燭光下不仔細看根本無法看到“人有貪欲,蠱蟲也不例外,天下致毒九毒齊彙加之絕心蠱的蠱毒對你可是很大的誘惑力。”
“我以為是多麽可怖的蠱蟲,比起你手镯裏的差遠了。”
“白白送來的禮物,我喜歡。”羽墨摘下其中一只銀镯吹了幾聲勺笛,蠱蟲乖乖爬進紅色寶石中了無痕跡,她就着燭火仔細端詳一番才套在手腕上,其他幾只手镯開始不停的震動,無節奏的鈴音格外刺耳,羽墨冷哼一聲嗤道“一幫欺軟怕硬的家夥。”
扶黎閉着雙眸用內力逼出殘餘的蠱毒,蕭辭的右手覆在她的手腕之上朝着她搖了搖頭,一股清涼如水的氣澤傳至四肢百骸,她體虛無力放下戒備警惕收了心法,那股綿柔和緩的內力自她體內緩緩流過,左指指尖烏黑的血液滴在青銅盆的清水中,如墨汁一般氤氲散開。
內力收回之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股力量踟蹰徘徊似乎在探看她的內力本源,陡然沉了眸色,他歉疚的一笑內力煙雲化雨一般潤物無息退去,抵唇咳嗽了幾聲,起身說道“青鸾,包紮一下傷口,今晚你仔細看顧着。”
蕭辭腳步虛浮無力,景皓趕忙過去攙扶,是她多心了麽?他本就病體纏身的身子還要為她虛耗內力,難怪羽墨看她的神色一直不愉。
羽墨挑眉看了她一眼道“你倒是個硬骨頭,赤練是個很有骨氣的蠱蟲,要想從體內剝離,可是剝骨抽筋般疼痛,你竟然一聲不吭?連我都忍不住懷疑這事是不是被世人以訛傳訛了。”
青鸾震驚的擡頭看着扶黎,她不過淡淡一笑“習慣了。”
蕭辭走到門口的腳步微微停滞,羽墨笑了笑眼神之間劃過一絲無奈裹緊披風随着蕭辭走到院中“公子,此人可靠嗎?”
“何出此言?”
“她的武功遠高于景宣,有她随侍我自然放心,但她的意志力似乎達到毫無漏洞的地步,若她對你并非一心,後果不堪設想。”
“左右她是不會害我的。”蕭辭雲淡風輕的一筆帶過,不愈多談。
“扶黎中蠱是她的手筆?依我看除了她誰人可以把巫蠱運用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宓妃之死也許就是她籌劃的?可這對于她有何好處?你就繼續放任她為所欲為?”
“并不盡然,一個棋子罷了,一旦打草驚蛇功虧一篑,輕則所有人命喪黃泉,重則雁月幾百年基業怕是要易主了。”蕭辭冷然道“宓妃之死無論是否事涉百花案,都是做給我們看的,你配合扶黎查訪清楚,再幹淨的手法總會留下蛛絲馬跡,這件案子看似最為雜亂無章毫無關聯,線多則亂,百密必有一疏。”
“是,我會暗中協助扶黎好生查訪,區區一個宓妃之死,竟然牽扯後宮争鬥,前朝紛争,甚至是百花懸案。”羽墨搖頭嘆息“時辰不早了,我先行回去,莫要讓人察覺。”
蕭辭點頭,景皓瞧着羽墨的黑色披風融進濃墨的夜色,已入子時“雲朗的案子如何了?罪證差不多都敲定了吧。”
“最遲三日之後,人證物證定交由王爺過目,行使最終裁決之權。”
“這麽迫不及待。”蕭辭輕笑似喃喃自語“李述還有多少時日回到京城?”
“約莫十日左右。”
蕭辭沉思片刻并未說話轉身走入屋內,軟榻上的女子明顯虛耗過度,體力透支,臉色蒼白,阖目沉沉睡去。
青鸾幫她略微清理了一下身體,換了一件蔥綠色的亵衣,端着青銅盆把滿是血污的溫水撤了出去,景皓亦是識趣的退出房門。
步伐緩慢走至塌前,把脈之後眉心鎖的更深,涼風過窗而入,他把薄毯往上掖了掖仔細幫她蓋好,亵衣寬大,他擡起她手臂的時候寬大的衣袖滑至手肘處,借着燭光新舊不一的傷痕隐約可見,雪白的肌膚它們似烙印一般斑駁縱橫。
右手手腕往下五寸許一道凝結成一條紫紅色線跡的深深傷疤蜿蜒至手肘處,緩緩往下褪了一下她的衣袖,蔓延了整個手臂的疤痕,觸目驚心。
他一雙黑眸複雜難測,低下頭沿着那條疤痕落下一個個輕吻,她似有所感應本能的往回縮了縮手,他整理好她的衣袖,又幫她重新蓋好毯子,扶黎緊緊蹙着眉,不安的戰栗,瑟瑟發抖。
手心撕攥着毯子,指節泛白,蕭辭大手包住她的雙手,輕柔的安撫,她大力回握住他的手,緊繃的神經慢慢松弛,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緩,夢呓一般喃喃說着什麽,他附耳在她唇側,她只是不停重複着一句話“珞哥哥,疼……”
青鸾一早醒來發現自己和衣躺在榻上身上覆着一件披風,眨了一下睡意朦胧的眼睛“醒了?起來喝碗薏米木槿粥。”
豁然起身,打量着一身普通宮女服飾的扶黎,臉色憔悴,精神卻十分的好,一雙靈動的眸子炯炯有神“昨晚,謝謝你的照顧。”
“你怎麽不好好休息?你是病人,昨晚折騰的半條命都沒有了,理應好生休養一下。”
扶黎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哪有那麽嬌貴,蠱毒即清,已無大礙,以前比這兇險萬分的境況多了,不照樣活得好好的。”
“可…”
“我還要去宸華殿,公子醒了你幫我回禀一下。”扶黎不等青鸾有所回話,一語打斷,步伐急促走出了梨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