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晚上她給我打電話,說是你新認的妹妹,比親妹還親,果然,在她熏陶下,你就開竅了!”
葉栀:“……”
她習慣洗個澡再刷題,現在打了石膏,碰不得水,只能擦洗。
擦洗……
雖然今天在醫院也有解決廁所問題,但當時太急,什麽都顧不上,拼手速争取不尿褲子,但現在這樣慢悠悠地,仔仔細細地、地那個啥,哎,還真有點那個啥……
葉栀眯着眸子,血管清晰可見的爪子翹成蘭花指,小心翼翼地撥拉着褲子,越是磨蹭越是覺得艱難無比。
她沒交過男朋友,平時男生靠的近一點都會臉紅,何況如今五感的同時沖擊。
太難受了!
葉栀心裏一橫,也不眯眼了,大大方方地開始做正經事,都摸過了,沒什麽好害羞的!
十幾分鐘後,她終于搞定,扶着浴室的霧化玻璃,哐哐撞大牆,眼裏霧氣蒙蒙,臉上紅如蝦子。
蔫蔫地吹頭發,盯着牆上的自熱鏡,暖光暈染,她這才發現,這張臉生得風流清隽,不笑的時候,剛毅深邃的輪廓留下光的陰影,有種不好惹的陰霾。
可他的眼睛,明明是暖融融的琥珀色,很溫柔的淺色,桃花眸子狹長,擡眼的時候,眼皮褶皺也跟着由窄到寬地向外延伸,薄涼又風流。
當然前提是蕭則本尊用這副皮囊會達到上述效果,至于葉栀,她一來,琥珀眼裏幹淨純粹,就像柴宗瑞想的那樣——頂多算是“可愛”一點。
她撐不起這軀殼的氣場。
葉栀摸摸英挺的鼻子,這高度,是多少人夢寐以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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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栀扯扯長長的睫毛,這長度,把自己也給秒殺了好吧。
葉栀摸上圓潤微高的眉骨,天!蕭則長得好齊全!她都沒有這樣的眉骨!
葉栀對着鏡子兇巴巴龇牙,切,他沒有梨渦,但自己有。
她平日不大照鏡子,也不大在乎自己的容貌,今天換了一張臉,新奇地照了好久。
好看是好看,不過長得太清貴,比起這種世家公子的矜貴,她更喜歡濃顏系,看起來就很man的那種。
葉栀刷了兩套化學自我催眠,困意将将湧起,她就放下紙筆,關燈睡覺了。
她不是熬夜型選手,睡晚了會頭痛。
夜裏,她做了個荒誕的夢。
夢裏,她喊一個西裝革履的酒鬼爸爸。
“爸爸抱!”奶裏奶氣的聲音,任誰聽了都會萌化。
可男人不領情,兩眼通紅,惡狠狠地瞪着他,嘴唇抽搐着,額角青筋暴跳。
好可怕的樣子,她的心一下子墜入冰湖,僵硬地呆在原地不敢動。
男人像頭發怒的野獸,一巴掌把她推翻在地,“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岚岚才離開我的!你為什麽要出生!為什麽不是你死了!為什麽!!”
跌倒時,她不小心扯住桌布,瓷器餐具和玻璃酒杯嘩啦啦碎了一地,割傷了她的胳膊。
好痛。
好難過。
原來是她害的?
她害的?
她本不該活在世上,她的存在給這麽多人帶了痛苦,是不是她死了才能安寧?
她又是幼兒園最後一個離開的。
應該說,她那天沒離開。
爸爸沒來接她。
媽媽生他時就去世了。
別的小朋友都有人疼愛,可以撒嬌,可以發脾氣,只有他不可以。
本來就沒有人喜歡她,她要乖一點才行。
趙叔的女兒急症發作,他一忙,就把自己忘記了。
她在老師的辦公室呆了一個晚上。
夜深人靜時,抹着眼淚,拍打着玻璃窗,奶聲奶氣地喚着這麽多年一直不曾說出口的稱謂:“媽媽,媽媽……”
葉栀醒來時,眼角淚滴倏忽滑落。
心裏還殘存着綿長的辛酸餘韻。
這不是她的記憶。
很多人接送她上下學,爸爸媽媽,叔伯阿姨,他們都很寵她,從不曾把她自己留在學校。
這是——
她擦掉眼淚,吸了吸鼻子,明白過來。
夢裏的可憐蟲,是蕭則。
掀開袖子,胳膊上的傷疤淺淡,她把手蓋上去,替他揉了揉。
他的傷疤不止這一個,多得她數不過來。
明明是個富家少爺,卻把自己弄得滿身傷痕,葉栀不懂。
看看時鐘,已經早上五點了。
葉栀精神振奮,拿起手邊的試卷,續上昨晚的那步繼續驗算。
寫了沒幾筆,她漸漸覺察出身體的不對勁。
奇怪,下身怎麽就是不舒服,還有點疼?
葉栀慌了。
她慌了。
這年紀的男孩總是氣血方剛,早上醒了,什麽什麽都跟着醒了。
但葉栀沒血氣方剛,她不适應,也不知道怎麽辦,尴尬地一動不敢動,也不敢壓。
火速上百度搜索治療方法,結果卻是“正常現象,無需治療”。
晴天霹靂,她寧願是不正常現象,急需治療。
想到以後早上還要過這種日子,她就委屈辛酸,急的要掉小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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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則有睡懶覺的習慣,遲到了就幹脆不去早自習,或者翹掉整個上午的課。
但作為一名合格的葉栀,他必須去上早自習。
昨晚他試圖複制葉栀的作息,未果,拎着睡衣去洗了個澡。
蒼天為鑒,他真不是耍流氓,他又不可能閉着眼睛洗澡。
不過他不如葉栀純情,脫衣、洗澡都很爽快。
葉栀脖子上戴着一枚小巧的平安扣,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因為校服是高領白襯衫的緣故,那玉很少看見外面的世界。
這玉雖然上乘,卻有一角殘缺,看來已經磨合經年,連破碎出也圓滑細膩。
蕭則把玉摘下來,放在玻璃架上。
她皮膚很白,腰細腿長,洗完澡後長發披肩,膚色泛着潋滟紅暈。
早就聽說女孩子洗完澡顏值會驟然提升,今日一見,當真漂亮。
腦袋裏閃過一句贊嘆沒人出浴的詩,記不大清,但他還是站在鏡子前,照了好久好久。
葉栀長得雖然軟糯純真,眉眼間卻洇染着唐詩宋詞的溫柔古典,等她長大些,該是個知性的美人。
因為鏡子照的久了些,他睡得也晚些,早上起床困難極了。
六點,葉栀媽媽推醒他,媽媽起的更早,已經給他做好了早飯。
周遭是葉栀草莓牛奶沐浴露的香甜,推開門,能聞到廚房飄散的煎蛋香味。
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應該是葉栀的爸爸。
他衣服穿好了,全副武裝,靠着沙發閉眼小憩,就等着女兒收拾好了送她上學。
外國語規定六點半到校上早自習,全家都陪葉栀折騰。
蕭則一個人習慣了,突然這樣,他十分不自在。
他想自己去上學,也想自己放學回家。
一想到以後還要像小學生一樣,被父母安排在電瓶車上下學,他就有種從三樓跳下去的沖動。
“……那個,爸,我能自己去上學嗎?”
“嗯?嗯?怎麽回事?”爸爸感覺很奇怪。
“沒……”
他走進衛生間,脫了褲子本能地用手一提,結果提了個寂寞。
蕭哥含淚坐上馬桶,他還沒到六十,就要坐着如廁了!
更讓他淚奔的是葉栀的檸檬味牙膏。
他毫不猶豫地拆了支新牙刷,沒用她的小熊牙杯,頭仰到水龍頭下,簡單漱口。
刷着刷着,他覺得這牙膏味道也不錯,龇牙照鏡子,鏡子裏的少女奶兇奶兇,偏生齊垛垛的小白牙露出兩顆虎牙,還挂着兩只梨渦,蕭則看得心髒漏跳一拍。
完蛋,他以後不會變成一個喜歡照鏡子的孔雀男吧?
“閨女,你今天不梳頭發嗎?”臨走時葉栀媽媽納悶地問了句。
蕭則不會打理女生的長發,簡單用手攏了攏:“梳好了。”
媽媽蹙眉嗔道:“你這孩子,敷衍我是不是?來,媽媽給你紮個小辮子。”
蕭則連毛孔都寫滿了抗拒:“不用了阿姨……”
“叫誰阿姨呢?”媽媽的表情很精彩,“睡蒙了吧?”
蕭則最終還是難逃媽媽的魔掌,被按在椅子上,媽媽雙手靈活地給長發編起,手指的老繭,春天幹燥時的龜裂,刮得發絲略顯淩亂。
好在葉栀發質柔順,淩亂更似慵懶。
媽媽撚着他的後衣領向裏一瞧,“玉呢?”
語氣有些慌張,蕭則安撫道:“在衛生間的玻璃架上,我忘記戴了。”
媽媽松了口氣,拍着胸脯平複驚吓:“那可是你姐姐的玉,收好,丢了什麽也不能丢了它。”
姐姐?
可這兩室一廳的小房子,哪裏有什麽姐姐的痕跡?
蕭則推測應該是表姐堂姐之類的,很是鄭重地應下。
雞蛋灌餅裝進袋子,他花十分鐘洗漱好,坐在電瓶車裏邊往學校趕,邊解決早餐。
不得不說,葉栀媽媽的廚藝是真的好。
他有十幾年沒吃早餐了,今早終于嘗到媽媽做的早餐的味道。
葉栀嘴巴小,每次咬那一小口他都覺得可憐,要是他,三兩下就吃完了。
可憐也沒辦法,他還得任勞任怨地慢慢吃。
葉栀衣櫃裏的衣服很少,她在長身體,能穿的衣服就三件,分別是:白襯衫、白襯衫、白襯衫。
于是蕭則也被迫和她穿白襯衫。
外國語的校服就是白襯衫配淺灰色短裙,搭上領帶,男生是白襯衫西褲。
還沒入夏,有點涼,就套上馬甲,外面穿短款西裝外套。
外國語的校服是全宿區最fashion的,誰叫人家說的都是鳥語呢。
蕭則跳下車子,單間背着葉栀的棕色英倫風小皮包,上面的小羊挂件搖搖欲墜。
爸爸笑眯眯地摸摸他腦袋,“女兒加油,好好學着!”
大叔很樸素,說話還帶些北地的口音,和葉栀媽媽一樣風吹日曬,卻是笑容爽朗誠摯。
大手揉揉他腦袋,揉得他脖子跟着搖了搖。
蕭則不習慣這樣的親近,尴尬地撇開眸子,“嗯”了一聲,轉身往學校走。
可就在那麽轉身的一瞬,他發達的淚腺又隐隐酸澀。
頭上的觸感似乎還在,蕭則仔細回想良久,但仍舊沒想起來上次見到自己的老爹是什麽時候。
葉栀有他想要的一切,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