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章
第 14 章
由于葉栀現在腿腳不便,她幹脆申請中午在教室呆着了,回寝室的話還要別人幫忙。
他們這群中午不回寝室的殘疾人,學校給安排了專門的休息室,有按摩椅和小吧臺。
葉栀坐在靜室的環形書桌前,悶頭算着自己的數學題,中午陽光正好,她倒也不覺得困倦。
坐班的老師是某重點高中挖來的,資歷深,名氣大,但教育風格一言難盡。
他早不爽蕭則,這小子之前太狂悖,拂過他幾次面子,今日倒是轉了性,安靜學習起來。
真是做作。
臺上同學請教完問題,他背着雙手,繞着環形書桌走了一圈,踱到蕭則背後,冷哼:“知道學是好的,可你基礎太差,這種壓軸大題別扣着不放,你做不出來。”
葉栀聞言,擡頭看向他,琥珀色的眼堅韌平靜,扯唇笑道:“老師,我想請教一個問題。”
劉老師盯着她,表情嚴肅,還帶着點上位者的傲慢:“說。”
“教室職業理念裏,學生觀怎麽講?”
氣氛一時凝固。
因着他們談話聲音不小,整個靜室的同學都聽得到,大家不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忍不住往這邊瞟。
陸嘉駿,卷王陸嘉駿,中午不需要睡午覺的陸嘉駿也看了過來。
劉老師克制住冷怒:“什麽年紀幹什麽事!多花心思在學習上,少問些有的沒的!”
葉栀答:“學生是個完整的生命個體,教師當樂觀對待,多贊美;學生身上蘊藏巨大潛能,別打壓;學生成長需要人文關懷,需要你的resp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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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暗自嘟囔了一句:“真不知道你教師證怎麽考下來的。”
劉老師:“……跟我去趟校長室。”
葉栀瘸着腿,挺着脊背,去了趟校長室。
看背影完全就是——文人傲骨啊!
教室裏的同學,一個個皆是目送着她離開。
陸嘉駿短暫地詫異幾秒,便收回時間忙自己的事情了。
書本裏夾了一篇作文,是外國語給年級印的範文,葉栀的手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需要足夠了解葉栀,才能和她有效競争。
不是葉栀說話帶刺,只是她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委屈,也不想讓蕭則被人無故打壓。
何況蕭則囑咐,他後臺硬的很,只要別給他唯唯諾諾丢面子。
這一仗,葉栀大獲全勝,舌戰老劉的名聲漸漸從年部傳開。
“聽說了嗎?咱校霸教老劉考教資!”
“校霸在解壓軸題!校霸都解壓軸題了,你呢?”
“我去,原來他才是正道之光?老劉勢利眼,老子早看他不爽!”
王路他們把葉栀從校長室推回來時,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蕭哥你這麽牛逼嗎?蕭哥你這麽猛嗎?”
“這是知識碾壓呀!你啥時候開始讀書了?噢噢最近是吧,我看你一直擱那刷題!”
“你是不是被嫂子帶上正路了?蕭哥,你是我的神!”
“……那以後還能一起看片嗎?”陳逸翔的關注點總是很清奇。
葉栀總覺得有人在打量她,她坐在輪椅上,就跟商品展出似的。
忒不自在。
于是她垂着眸子,局促地應上兩句。
這在兄弟們眼裏,反倒成了高冷寡言的高人氣場!
“那校長咋說呀?”陳逸翔問。
“他說,再有下次,讓我去國旗下念檢讨。”
王路哼哈:“和稀泥!”
只是葉栀沒想到,這個“下次”,很快就來了。
第二天就是月考,大家把各自的箱子搬到走廊,清空教室,留出了考場。
葉栀因為腿腳不便,晚自習被嚴莉莉攆回家了。
彼時蕭則站在天臺上,抱臂倚着雪白的石柱,冷眼看楊曦顏跳舞。
他喜歡電音,藍調,浩室,自然也對街舞爵士有所研究。
看了一會兒,他覺得太沒意思,翻翻手機,發現葉栀的消息:
我被拎去校長室了,不過我是個硬骨頭,沒給你丢臉!
蕭則:嗯
他随手拍了根柱子的照片發過去:我在給楊曦顏糾正動作,難頂
葉栀飛快輸入:你說她哪做錯之前,一定要先誇她!求求你!
蕭則嫌麻煩,沒應。
平日一貫簡約風的葉栀,今日為這事突然開啓女友炮轟模式
好不好?
行不行?
誇她!
誇她吧求求你!
球球!
以後你是我的神誇她吧!
誇
誇
誇她
……
蕭則被她吵得頭痛,只得妥協:……好吧
葉栀發了個可愛表情:謝謝您
蕭則揉揉額角,一副仇深苦大的模樣,終于開始了他的指導。
“腰很細,注意舞感,踩節奏。”
“嗯挺好,肚子發力,是瞬間的動作,你肌肉練得太差。”
“嗯挺好,線條美感需要足夠的柔韌度,記得回去多做練習,你應該不會劈叉吧?”
“嗯挺好,胳膊要和舞步協調,你……”
楊曦顏忍無可忍,罵罵咧咧:“葉栀!!!”
蕭則一擡眉梢,示意她說。
楊曦顏一臉冷怒:“我跳的哪哪都不好,那你來呀?”
蕭則不置可否地看着她,一臉鄙夷。
正當楊曦顏氣得轉身就要離開,蕭則輕巧應道:“那你看好。”
他緩步走到舞者的位置,抖擻了滿身慵懶氣質,晚風拂過打彎的發梢,人畜無害的葉栀,此刻,竟變得神秘又危險。
蕭則的舞姿刻意收斂了淩厲陽剛,隐藏起他平日暴戾的風格,月色正好,天臺之上,他回憶着葉栀生活的瑣碎,在這一刻完美扮演了葉栀,腕間輕盈一轉,顧自舒展出一段清朗純粹的風流。
清朗純粹的溫柔,萦繞着絲絲甩不掉的力量感,一時聚變成獨特的爆發力,那舞感,就像他們身邊連夜奔赴千裏的夜風,撕扯着,張揚着,內斂着,細細述說一路的景致與見聞……
楊曦顏一時看呆了,久久不能回神。
葉栀不會跳舞,她們還是孩童時,一起在少年宮的舞蹈班呆過兩年,因為葉栀實在提不起興趣,兩年後就退出了。
她僅有的功底,也是在那兩年累積的。
之後,楊曦顏再沒見過她跳舞,相比這些動态的美學,她似乎更喜歡不費體力的輕松創作。
那她如今的蛻變,是什麽時候悄然發生的呢?
沒有音樂,但他對節奏的把控極為機敏,拍子結束,他便收了舞姿,擡頭看向楊曦顏,丢去個詢問的眼神。
楊曦顏繃着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半晌,嗚咽道:“逆天!你自個偷偷卷!都不帶我!”
蕭則說:“我給你跳,說明咱倆關系好,請珍惜。”
話風一轉,他催了句:“麻溜的,老子趕着上晚自習。”
他還得把今天的一摞資料掃描發給葉栀呢。
楊曦顏蹙眉:“那您能不能別光嘴上說說,您倒是給我演示一下呀!”
蕭則耷拉着眼皮,強撐着咽下一個哈欠。
真是要了老命。
他複又支棱起來,去給楊曦顏指導動作。
楊曦顏糾結半晌,問他:“要不你來啦啦隊吧,你跳的那麽好,比陳啓思還好,你才應該當隊長。”
陳啓思?
這名字咋這麽耳熟?
蕭則記不清,幹脆不想了,“等你當隊長的吧。”
楊曦顏聞言先是一喜,然後諷刺地切了一聲:“再等着你來把本隊長比下去是吧?”
蕭則家崇拜虎狼教育,為造精英,玩的都是叢林法則。
因此,他對信息和競争機遇極為敏感,雖然他是個廢物。
楊曦顏就這麽輕易把自己的機遇丢出來,要不是感情好的話,那就是腦袋有問題。
蕭則更傾向于第二種可能,本性淡漠如他,也懶得開口提醒。
手機屏幕亮了幾秒,彈出葉栀的聊天框:
我去看看柴宗瑞,他已經三天沒來學校了。辛苦你指導小曦,記得要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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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栀坐在輪椅上,春日尚且寒冷,她只搭了個雪白的圍巾,竟然不冷。
不得不說,蕭則身體還是倍兒棒的。
她在柴宗瑞家的小區樓下,靠着大爺大媽的八卦搜集線索。
柴宗瑞住的小區不像蕭則和陳逸翔家那麽豪華,是個老幹部退休中心的人才公寓,樓房有點老,居民都是老幹部,許多有軍銜。
好像這裏就是軍區大院?
葉栀不懂這個,便沒再細想下去,專心和大爺下棋。
中途問了柴家幾句,都被截胡了。
這位大爺,和她家樓下慈眉善目的大爺很是不同,第一眼瞧上去就是個不好惹的,俗稱不怒自威。
對的,不怒自威,以至于本來過來打探消息的葉栀,下棋過程中都沒敢怎麽吱聲。
“小子,開頭就這麽狠辣,給我擺‘屏風馬’?”大爺笑呵呵地睨了眼棋盤,側身啜了口燒酒暖身子。
旁邊的老頭子們叽叽喳喳各抒己見,一個個中氣十足,果然,老幹部就是矍铄。
葉栀揚唇,笑得有些腼腆。
大爺別出心裁,出了個蓋馬三錘,棋盤之上,局勢登時扭轉開來。
葉栀估摸着要輸,衆多走法當中撿出一個來猜。
“浪漫主義,”她哝了句,“為了将軍,可以棄子,我猜,您接下來是要——”
指尖推走了炮,她眯着眸子笑道:“送車斬将?”
大爺一愣,倒是哈哈大笑起來,旁邊的大爺們指點江山:“小夥子,你算計得太仔細,守着那麽多子,到最後反倒尾大不掉,累贅啊!”
葉栀:“我要輸了,輸之前也要惡心一下對手。”
大爺們被逗得笑罵:“現在的年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