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葉栀瘸着腿,火速下樓。
蕭則拖着楊曦顏,胳膊上纏着繃帶。
葉栀跟他一起架着楊曦顏,仔細打量着她的臉色。
蕭則才爬起來,立刻墊腳給她掐人中。
好一會兒,楊曦顏才緩過神來,吐出一口濁氣。
第一句就是:“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蕭則被她吵了幾個小時,耳朵已經嗡嗡作響,實在受不了,擡手一劈,直接把人打昏了。
葉栀驚掉下巴:“你既然打算拍昏她,那剛剛還掐人中做什麽?”
蕭則沒什麽好臉色,“先把人拖去客房。”
兩人手腳并用,終于把楊曦顏安安穩穩地放到床上。
蕭則這才終于松口氣。
他累麻了,迷迷糊糊睜不開眼睛。
懶懶地耷拉着眼皮,睨了葉栀一眼。
只一眼,他就想起來今天下午劉邺楓的所言所行,以及那個錄了她指紋的手機。
那般親密,十有八九,就是情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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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鲠在喉,他胸膛裏竄動着一股火氣,眯着眸子冷哼:“葉栀,你真是……”
真是什麽?
招蜂引蝶的壞女人?
折磨人的小妖精?
朝三暮四的煩人精?
他也不知道怎麽罵她,扁了扁嘴,把話咽下去,耷拉着眸子,不說話了。
小小一團,憂傷且慘淡。
葉栀根本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你這是怎麽了?”
“呵,沒事,就是因為勾搭你,讓我前女友揍了一頓。”這話夾槍帶棍,刺耳得很。
葉栀一時語塞,彎腰看了眼他貼了邦迪的膝蓋。
蕭則麻利地從兜裏拎出一支藥膏,天價好物,祛疤的,“給我上個藥。”
葉栀于是撸起睡衣的袖子,小心仔細地給他上藥。
越上她越覺得這一架甚是慘烈,淤青遍布,還有血痕,簡直不忍直視。
蕭則見她時不時給自己的傷口吹吹氣,心情又好了起來,拈着她的下巴,黑眸笑意盈盈:“等着,老……”
剛想說“老子下次巴拉巴拉重振雄風”,突然想起葉栀似乎更吃苦情角色,蕭則思維一跳,立馬開口:“老實幾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表情沒跟上,還是笑意盈盈的,故而說道一半,他不得不舔舔舌頭上的傷,逼出一點淚花來。
啊這……
這就是傳說中的——笑着笑着就哭了?
葉栀被他的堅強深深感動了,收回自己的下巴,睫毛下附上一層陰影:“對不起,怪我出了個壞主意。”
如果他故作苦情,換來的是小葉子的自責,那他——go ahead!
蕭則又開始演戲,小聲吸了吸鼻子,“烏烏,好痛啊,你把手放這,給我暖暖。”
他拉着葉栀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葉栀因為自責,肉眼可見的枯萎了,憂心忡忡,神色黯然。
蕭則向來善于觀察人心,也喜歡将人性玩弄與股掌之間。
玩弄葉栀,于他而言,簡直就是送分題。
就像這樣,再讓她自責幾次,以退為進,也就成了。
可偏生,偏生他心裏也跟着揪痛,就……瞧不得她這副傷心的模樣。
他嘆口氣,自己也不知為何嘆氣,語重心長地對葉栀說:“該說對不起的不是你,擡頭看我。”
她擡頭,對上一雙淡然孤絕的黑眸。
“這就是為什麽好人活不長,壞人卻能長命百歲。”他嘴角帶抹譏诮,“你要想怎麽幫我出氣,不是在這浪費感情自責。”
葉栀皺了皺眸子:“可是……”
“你頹廢有什麽用?”蕭則戳戳肩膀的淤青,“過來給我吹氣,今晚你聽我使喚。”
“奧。”她小貓一樣嗷嗷應下,湊過去照辦。
也就幾秒鐘,她就停了,坐回原位。
蕭則詫異:“你的自責就那麽幾秒?”
葉栀打開手機,給他看了眼時間:“零點,今晚已經過去了,你使喚我的時間結束。”
蕭則:“……”
她還真是精打細算。
葉栀拿藥酒給他揉開淤青,眉眼溫柔清淺,蕭則看着她的眼睛,發現她有點失神。
他不覺翹起嘴角。
瞧啊。
狠辣的小白花,就算正算計着別人,模樣也呆呵呵的。
“葉栀,你想什麽呢?”
葉栀迷迷糊糊地開口:“這事不能以暴制暴,就像未進化的野人,我在想——”
蕭則擡眸睇着她,示意她繼續。
“我不稀罕公家的公道,如果你稀罕,那這事就走程序。”
蕭則嗤笑:“我也不稀罕。”
葉栀含笑,“果然還是自己動手比較爽。”
蕭則戲精地縮了縮身子:“不要大半夜地說這種怪話!”
葉栀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幾秒才get到他的點。
“……”
一整個大無語!
這是什麽老司機?
好久,葉栀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沒事,這是正常的生理需求,沒事。”
蕭則也不想逗得太過,打了個哈欠:“不早了,睡覺去。”
他麻溜起身:“我去睡客房。”
葉栀瞧着他離開的背影,念了句:“謝謝你,等着我。”
她捏緊了手裏的劇本。
蕭則一手揣着西裙口袋,酷酷倚着門框:“好啊,那我先給你留着。”
要是等他動手,小葉子就沒得玩了。
===
葉栀最近總是夢到蕭則小時候的事。
那些慘兮兮的,很細碎的小事。
這一夜,她做的夢陰森森的。
蕨類植物。
她只在生物書裏見過的蕨類植物。
還有高大的棕榈,就像侏羅紀恐龍的家。
這應該是南方?
在集裝箱的倉庫裏,她身後還護着一個小姑娘,白白嫩嫩,紮着小辮子。
只是臉色已經慘白,吓得說不出話來。
“哥哥,不會被發現吧?”
“閉嘴。”
兩人都被五花大綁,動彈不得。
但她會反手解扣子,能打開背後小孩的束縛。
“我好怕……”
“閉嘴。”
兩人掙開繩索,她彎腰把繩子套了個結,拴在把手上,繞過架起的勾欄,只要一拉扯就能輕松抽離。
“抱着剩下的繩子,躲到箱子後面。”
小女孩顫顫巍巍地躲了過去。
她走到門前,哐哐一陣亂敲,而後迅速跑開。
果然,守門人罵罵咧咧的過來了,門一開,倉房竟空無一人。
他正納悶,邁着步子摸索,就聽門“砰”地一聲合上了。
守門人摔了煙頭,罵了句髒話,奪門而出。
他以為兩個小孩跑出去了,實則是她抽了繩子,用假象迷惑傻子罷了。
她趴在門上,聽見腳步聲遠了,這才拉着箱子後瑟瑟發抖的妹妹逃走。
可小孩子哪裏是大人的對手?
兜兜轉轉,她們還是聽到了那波人的交談聲。
躲在巨大的木箱子後,她們聽見蹩腳的漢語:“乖乖出來,否則就割了舌頭。”
腳步聲越來越近,身後的妹妹吓得開始啜泣。
她剛要扭頭說話,背後就被一雙小手狠狠地推了一把。
她趔趄地跌出箱子的掩護,完全暴露在惡人眼前。
“蕭芷藍!!”
“烏烏,是他帶着我跑的,是他!我沒想逃走的!藍藍一直都很乖……”
……
周圍看管他的人,穿着黑色背心,迷彩背心,露出健碩的麥色手臂。
二手煙的味道撲面而來。
蕭芷藍給人捆成了個毛毛蟲,雖然被膠帶封着嘴巴,卻還能嗚嗚咽咽地哭個不停。
她覺得有些心煩。
眼前是水泥鋼筋鋪就的鐵軌,他們就在鐵軌旁邊曬太陽。
有架攝像頭對準了她們。
陽關刺目,她眯着眸子定睛一看,鐵軌上綁了個小孩,和他們年紀相仿。
“給你們看看,爸媽沒權沒錢,還想着逃走的小孩。”
遠處傳來火車的轟鳴聲,車頭越來越大,就像吃人的魔獸。
她瞪大眼睛,目眦欲裂,碾壓的一瞬間,沒有什麽血濺三尺,只有密密麻麻的血霧,如同紛紛揚揚的燃料一般。
“倆孩子,選一個吧。”
“芷藍!我要芷藍!我只要芷藍!多少錢我都給,項目我也不搶了!求求你們!我求求你們!”
“啧,那男孩兒怎麽辦呢?”
“誰管!我只要我的女兒!”
……
“蕭則,你妹妹哪去了?不是說要跟着她看着她嗎?”
“你是哥哥,你要保護她呀,去,把她找回來。”
“诶呀不危險,咱們是出國旅游的,又不是談生意。”
……
“烏烏,是他帶着我跑的,是他!我沒想逃走的!藍藍一直都很乖……”
……
葉栀醒了。
心裏冰涼冰涼,可眼角的淚,還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