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宮道狹長,現下日頭也強盛,沈歲晚還是有些支不住力的步子頓了頓,扶着宮牆緩了緩。先前來時腿腳好着倒是不覺,現下走來實在廢人。

沈歲晚抿着唇,有些不明白自己當初這一決定了。沈歲晚指間捏的發白,不禁有些自暴自棄,當初一劍刺死了也好,好過現下又受苦受累。

兩人這是走到禦花園這處了,被精心照看的百花并未因暮春時節而凋謝分毫,還是開的這般引人入勝。

不等沈歲晚多歇片刻,轉角來了個服制高些女官,對着曲嬷嬷笑道:

“先前宮侍們讓我過來瞧瞧,一見果真是在這,曲嬷嬷上次畫的那花樣,織錦司讓人按着打出來了,嬷嬷現下可有時間,同我一道過去瞧瞧。”

這是織錦司的女官,前些時候東宮織錦司少了些織錦,便委了宮中的織錦司打了。

沈歲晚聞言将曲嬷嬷攙着的手抽了出來,寬慰道:“嬷嬷既要事,便先忙,我稍後順着宮道坐馬車回去便是。”

曲嬷嬷聽言也沒多猶豫,叮囑了兩句就跟着女官去了織錦司。

女官走時深深看了眼靠牆站着的姑娘,正巧沈歲晚擡臉,看清了人的相貌。

女官到底是沒忍住,問道:“這便是太子殿下養在南水山莊那姑娘?”

沈律這兩日遭朝中官員彈劾,原是金屋藏嬌的戲碼,現下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太子殿下行跡放縱随心所欲,便是靖陽王府的郡主也敢藏得。

這雖說是養女,也沒上王府的家譜,但這也算名義上的堂妹了,真是行跡放蕩無人約束,或者說是無人敢約束。

曲嬷嬷輕聲“嗯”了一聲。

“看嬷嬷出宮的方向,這不是去東宮?”

曲嬷嬷道:“皇後娘娘急召,便帶着沈姑娘去了未央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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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官不說話了,難怪,看方才這沈姑娘,美則美矣,卻有些狼狽,看這蒼白的面色和衣裙上的藥漬,怕是沒多好過。

被女官擔心了一瞬的沈歲晚蒼白的手上用了些力,撐着宮牆起身。

不等再沈歲晚動作,眼底映入幾人的模樣。先前沈歲晚去過一次宮宴,知道前面的正是昭映公主,眼底閃過幾絲異樣。

作為大勝唯一的嫡公主,出入都跟着一溜煙五六位宮女侍從,排場極大。現遠遠見一身清淡衣裳的姑娘,看不清面容便知模樣身段出挑。

昭映眼神一頓,徑直向沈歲晚走了過來。昭映一身齊腰錦衣春山襦裙,衣擺滾邊繡着南明珠,看着精致高貴。

昭映眼神瞥了一眼,語氣有些傲慢:“你就是我二哥養在南水山莊的姑娘?”

沈歲晚眨眨眼,低垂着眼睫,看着有些唯唯諾諾:“見過昭映公主。”

見她還是這般,如同宮宴的時候,跟在沈琉晚身後逆來順受的模樣,昭映眨眨杏眼,嗤笑一聲,眼底閃過幾絲冷意,她倒是要看看,怎麽就能勾得二哥将她養着了。

昭映輕巧的招招手:“善書善畫,将人拉住。”

沈歲晚眼睫一抖,面上有些冷意,看着卻還是柔柔弱弱的模樣:“昭映公主,這是何意?”

手上拗不過做活計的宮女,沈歲晚眼神越發冷。

昭映上前,“自然是看看你是什麽不知羞的好身子,能勾得住男人。”

沈歲晚聽言眼底驚怒,也有被羞辱的哽意,“你敢!殿下若是知曉,公主承擔得了殿下的怒氣?”

昭映纖細的手指挑起沈歲晚的下巴,被人躲開也不鬧,倒是仰頭躲開的動作讓昭映清晰的看到沈歲晚玉質般脖頸上的掐痕。

不等說什麽,幾人耳邊傳來女子清泠好聽的聲音:“二妹妹。”

宮侍一愣,還是錯開身子看了過去,這一看不得

了,樂安公主身邊站着的人——赫然是太子殿下。

沈律一身京元墨色雲紋金絲蟒袍,頭戴墨玉冠,目光冷沉,不經意的劃過架着人的善書善畫身上,眼底翻湧着暗流,不辯喜怒。

善書善書想起太子殿下那些手段,不禁有些後背發涼。也顧不得昭映公主的吩咐,忙一松手,沈歲晚腳上沒氣力,驟然摔在地上。

昭映見摔在地上爬不起來嬌柔的人,微微瞪了瞪眼,方才同她争辯的時候有氣力,現下太子來了,幹脆不起身了,實在矯揉造作。

不等沈律發話,方才叫住人的樂安公主見狀上前幾步攙住沈歲晚,還沒說話,轉眼便見沈律沉着面色走了過來,身後還跟着蕭宿。

沈律面色陰沉的時候,更添殺伐冷漠之色,好像面前之人只要惹得他不高興,随意都能殺了去,哪怕是公主。

昭映揪了揪帕子,壓下心下的慌張:“二......二哥。”

沈律漆黑幽冷的眼神盯着昭映一瞬,在人顫身的前一瞬道:“昭映,好大的脾氣?”

這時沈歲晚回過神來,由身邊的樂安扶着起身,不等人攙着,同被人欺負的兔子一般,顫着眼睫,紅着眼睛走到沈律身邊。

昭映和樂安等人就見沈歲晚十分大膽拉住沈律衣擺,輕聲喚了聲:“殿下......”

聲音聽得見些發抖的顫意,拉着衣擺的手也沒松。

今日這遭她算是明白了,沈律身邊不是那麽好待的,而沒有沈律的庇護,她的命就如草芥,誰人都可以随意踩之。

蕭宿面露幾絲詫異,往日若是那些世家女,還不等湊上前拉袖子,就被踢開,哪還有這般章拉這袖擺求人做主的模樣。

倒是稀奇,真是稀奇。

沈律不管衆人面色,入眼便見膽子大着揪自己袖擺的姑娘,低垂着有些發絲散亂的腦袋,不知怎的,沈律看出幾絲委屈。

見那雪白又有掐痕的腕子,沈律面色漸沉。這雙手在沈律那京元墨色的蟒袍對比下,越發的纖弱,指如嫩蔥根,只是現下多了個煞風景的掐痕。

沈律低沉着聲音問道:“怎麽弄的。”

雖他對沈歲晚不上心,但确是讓他幸了養在南水山莊的人,何況本就因沈歲晚遭其餘黨派的大臣彈劾,怎麽也算是他的所有物,這些奴才倒是膽子大的很啊。

沈歲晚沒敢說話,抿着唇看了看旁邊站着昭映一幹人。

意思不言而喻。

“我......”昭映自然是見到,沒想到她皮膚這般嬌嫩,善書善畫竟是擒住她便留了紅痕。

“福岚,讓人拉去更令司。”

沈律聲音幽冷,在沈歲晚的頭頂響起,雖知沈律對她沒多大的感情,當這般撐腰确實讓她心下和緩些。

沈律話音一落,衆人面色各異,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善書善畫,忙跪地求情,“殿下!殿下饒命......”

宮裏有慎刑司,東宮就有更令司,只是更令司尋常人去了,怎麽也得掀層皮下來。

沈律沒理會幾人,見福岚将人拖下去,清淨了些,才垂眼安排道:“讓宮侍送你回去。”

言畢看了眼蕭宿,他們現下是準備過去東宮崇文閣,沈律交代了聲便轉身欲走開。

不料——袖擺處傳來輕輕的拉扯,沈律低頭,看着人不辨喜怒。

沈歲晚輕輕擡眼,嗫嚅又有些可憐兮兮的道:“殿下,能帶我走麽.....”

眼見着沈律面色冷了下來,蕭宿也有些實在不忍看人被沈律處置,上前道:“殿下......”

男子面色冷沉,唇角嗫着冷意的笑意,無端有些壓迫感,讓沈歲晚攥着衣裳的指間都哆嗦的顫了顫。

沈律沉臉之際,周遭也沒人敢說話,便是方被處置了貼身宮女的昭映也有些頓了頓,旋即眼底閃過看好戲的神色。

這卑賤的女子果真是不識好歹,沈律最忌諱得寸進尺,單是養在南水山莊都能被大臣彈劾,沈歲晚還妄想太子将她帶入東宮,昭映嗤笑一聲。

沈歲晚也是心下發顫,還是擡眼仰着臉,希望這太子能将她帶進東宮,否則今日之事,有一就有二,她唯一的庇護就只有他了。

姑娘仰着臉,想來潋滟的桃花眼裏現下盛滿了祈求和害怕。

沈律倒是注意力留在沈歲晚那雪白的頸子上,屈尊降貴般的用那骨節分明的手挑起沈歲晚的下巴。

見沈歲晚順從仰了仰臉,讓沈律輕輕看清那紅痕。

沈歲晚脖頸處傳來異樣,她察覺到沈律那冷涼的手,用指腹剮蹭了她頸間的印子。

指間冷涼,讓她無端起顫栗。

上次這般看她雪頸,還是沈律對她起殺心的時候。

出乎意料的,沈律只是眼神幽深,嗤笑一聲:“啧,可憐見的......”

不等衆人反應,沈律淡漠的收回手,“福岚,将她帶回去。”

蕭宿等人一頓,這是......

也不見昭映和樂安面色各異,沈歲晚由着宮女攙着,跟着太子和蕭宿兩人往東宮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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