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東宮驚春苑,景色雅致,衆人閑适。
既然今日不用去正殿伺候,沈歲晚也樂得清淨,只讓尋香簡單的挽了個發髻,帶着人去驚翠小榭做蔻丹取樂。
誰料不常見的福傳竟帶着人來了驚春苑,福傳額角滴汗的模樣,看着像是一路着急忙慌的跑來的。
福傳見到了人,邊急喘邊道:“姑娘,快些梳洗一番去正殿,有旨意到了。”
沈歲晚起身,有些無措慌張:“旨意?我的嗎?殿下呢,可回來了?”
“姑娘莫急,看幹爹的樣子,應不是什麽壞事,快先梳洗一番,去正殿接旨。”
衆人還想着進來太子殿下寵愛過甚,禁中有了微詞,誰也沒料到是這旨意。
在長全念完旨意之後,一幹人還呆愣着,長全輕笑一聲:“奉儀夫人,快些起來領旨謝恩罷。”
一旁的重桂面待詫異,見沈歲晚雲裏霧裏的謝恩,将長全輕輕拉到一邊,打聽道:“公公,你我的交情,可能明說這是何緣故?”
長全笑了笑,諱莫如深道:“奉儀夫人是先王府養女,但有位好親兄,這位份也是太子殿下求的,夫人日後還有造化呢。”
沈歲晚瞳孔一縮,方要仔細詢問,就見重總管使了個臉色,将長全好聲好氣的請出去了。
沈歲晚上前,聲音一顫問道:“重總管,這是何意?”莫不是尋到了她的生身父母?
重桂看着面前嬌媚的女子,又重新正視了些,“夫人放心,福岚這小子跟着殿下去了瓊玉宴,待回來定讓夫人打探清楚。”
東宮衆人也沒想到,這出身不如尋常的宮女,沒有名分的姑娘,一躍成了有名分的夫人了,雖是九品的奉儀,卻實實在在的是東宮的第一位女主子了。
尋香尋棋攙着沈歲晚,笑道:“從今以後,可不能喚姑娘了,是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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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西斜,太子殿下還未回東宮,倒是福傳已經将消息帶回來了。
原來,她竟是狀元郎唐現餘的親妹!
沈歲晚有些恍惚,聽說狀元郎只有她一位親人,原先張皇後在宴席上,是想着讓唐現餘将沈歲晚領回去。
唐現餘當即道,沈歲晚跟在沈律身邊有段時日,日後也是不好嫁人說親了,這般說出來,一是想與親妹相認,二是想讓太子殿下在東宮善待沈歲晚。
不成想,沈律這對什麽也不入心的人,竟開口道,沈歲晚同他已經有了虛實,不若做主賜予沈歲晚一個位份。
但這最末等的奉儀也是七品官員之女才使得,誰也沒料到聖上竟然會應允。
唐現餘現下從六品的編修還未入值,倒是親妹已經是九品的奉儀夫人了。
東宮的奉儀尋常可見,何況奉儀的位置是二十四位,不尋常在東宮便只有沈歲晚一位夫人,還得太子寵愛,讓這些想入東宮的世家女們多了些危機感。
唐現餘算是輕輕松松搭乘了東宮的大樹,晚間吃了些酒,趁着夜色,搖搖晃晃的接近那不敢與之對視的人。
唐現餘腆笑着:“殿下,小妹在東宮,還勞殿下多加照顧,我們兄妹,今後也要多勞殿下關照。”
沈律嘴唇輕輕勾了勾,眼裏不見笑意:“狀元郎客氣。”
袁回延跟在身後瞥了眼,神情複雜,這唐現餘若真是關心親妹,早想着帶出東宮,即便不帶出東宮,也不該這般急着谄媚的獻名獻臉。
子策尚未回來,殿下未邀他入東宮參加攬月宴便如此獻媚,倒是好奇是何人告密這唐狀元的品行有虧了。
告密的沈琉晚正在魁星閣,聽着撫月打聽來的消息,聞言輕哼一聲:“這沈律倒真是對沈歲晚有幾分上心,給她求了個奉儀的位份。”
既如此,那她送給沈歲晚的大禮,到時候可越發精彩了。
便讓她也體會體會從高位上摔下來是何種滋味,這些天也算是便宜她了。
接近亥時,夜色沉寂,沈歲晚帶着幾位宮侍,撐着傘前往和勝殿。
“夫人還是披上件薄披,初夏夜色沉涼,省得害了風寒。”尋詩拿了件兒月白色繡玉蘭的杭綢紗薄披,追上幾人。
沈歲晚接過道謝,心懷忐忑的去了和勝殿。
沈律一回便回了和勝殿歇息,沈歲晚到時,福岚正出來傳人端熱水進去。
福岚一見來人,眉心一跳,笑道:“夫人來了,殿下今日飲了酒,現下怕是身子不大爽利呢。”
語氣少了往日的親近。
沈歲晚看了眼阖這的殿門,沒料到吃了閉門羹,“我只問問殿下幾件事,既如此,我明日再來也是一樣的。”
福岚笑笑,好聲好氣的将沈歲晚請走了。
見人
轉身走後,福岚笑意淡了淡。
今夜那狀元郎的舉措,衆人是看在眼裏的,看這模樣,是想借由妹妹攀爬東宮,殿下怎會還繼續寵愛這奉儀夫人。... ...
雖說現今張皇後漸得盛寵,但太子其人手段非常,善用人才,多少人排隊等着拜入東宮門下,唐現餘今日舉措也是能理解一二。
昨日唐現餘如願收到了東宮的會宴貼,今兒一大早便起來開始準備,今日去東宮的人非富即貴,還有好些年輕的公子哥一早拜入崇文館,做東宮的門生,可見東宮根系廣深。
一大早,沈歲晚就忙起身,換了身碧山色繡芰荷纏枝蘭草的绡紗齊腰裙,腰上配了昨日沈律突然賞賜的白玉雕菡萏的玉佩,看着極為清雅。
到了正殿,福岚見人百年笑着見禮道:“夫人來了,殿下正在裏頭批閱文章呢。”
沈歲晚輕輕點點頭,她梳了飛仙髻,頭發被全部攏起,從後背瞧過去,除了那搖曳生姿的身段,那一節玉頸也是有些白得紮眼。
頭上簪着的那支夏荷泛舟步搖也跟着輕輕晃了晃,像是要晃到人心尖兒上似兒的。
沈歲晚輕聲進屋,将手上那豆綠色絹繡廣玉蘭的檀木柄團扇擱在一邊小幾上,上前規矩見禮,“殿下安。”
沈律掀眼看了眼,兀自盯着手上的奏折去了。
沈歲晚也沒多想,乖巧的坐在案桌旁邊的四角海馬椅上,仔細的研墨侍茶。
前幾日沈歲晚在沈律這吃了好幾日閉門羹。
直到昨兒,福岚突然過來了,還道沈律喚她過去侍茶,可把她愣了幾下。
沈律擡眼看了眼乖乖坐着研墨的姑娘,陡然出聲道:“可曾讀過書?”
沈歲晚一愣,回過神忙回道:“未曾,只簡單讀過一兩本。”話音一落,又像是怕沈律笑話嫌棄,補了一句:“大字還是認得的......”
沈律輕笑一聲,聲音低沉好聽。
沈歲晚心下詫異,在擡眼過去時,就見沈律收了笑意,又恢複往日淡漠的言語:“自個去隔間的書架上挑幾本書過來,今日還是攬月宴呢,莫要出去被人說你學識淺薄。”
沈歲晚諾諾點頭,膽子大着道:“謝殿下,殿下說得是,今日可不能丢了哥哥的面子......”
話音還沒落,沈歲晚見沈律的面色驀地沉下來,有些不敢說話,沈律擡眼:“不想學了?還不去挑書?”
見沈歲晚那輕巧的步子走了過去,背影也能看得出主人的心情極好,想着昨日子策帶回來的消息。
沈歲晚跟着他幾月,模樣出挑,性子也面團似兒的乖巧軟糯,難得沈律對她生出幾絲憐惜之意,昨日聽了帶回來的消息,就讓她繼續來正殿伺候,補了好些賞賜。
沈律的面色有些冷然,心裏有了些算計。
沈歲晚抱着三冊書冊進來時,正巧見何入暮和左丘子策已經坐在廳中吃茶了,見沈歲晚進來,友好的笑了笑。
沈律同他們兩人沒說話,見沈歲晚抱着書冊進來,擱下茶盞,示意沈歲晚去他身邊坐着。
難得伸手接過她手上的抱着的幾冊書,一見都是些姑娘家學的《風雅琴譜》,《九曲玉棋》,另加一本《寶水洲》。
沈律将最後一本拿了出來,包了織錦皮的書冊被他随意擱回了硯臺邊,“你現下還看不懂這本,可學過《寶水地志》?”
沈律說話直白,讓沈歲晚有些不住的面熱,不大好意思的看一眼殿中坐着的兩人,見兩人都在各自閑談着,面上的熱度才消了些:“沒有......”
沈律看着面上有些羞窘的姑娘,紅霞爬面,“沒有”二字,沈律倒是覺出些委屈的意味來。
輕輕“啧”了一聲,“有空去找找這《寶水地志》,看不懂來問人,學會了再看這本。”
沈歲晚輕輕應聲,眼裏有些真切的笑意,以前在王府,連去府學讀書的資格也沒有,她自然是羨慕那些能讀書的旁親庶女的。
不等沈歲晚再說話,外間的福岚揚聲道:“殿下,樂安公主到了。”
沈歲晚聞聲忙望過去,上次見樂安公主還是在被昭映公主圍困的時候。
只見樂安公主一身丁香色的繡木槿花的宮裙,搖扇配着羊脂玉環禁步,頭挽雙刀髻,簪金累絲銜南明珠步搖,琳琅環佩卻也清麗可人。
樂安由着彩詞攙着進了正殿,瞧見殿中的景象還愣了愣。
眼底的訝異還沒掩去,忙匆匆見了個禮,擡眼又見了一眼坐在小凳上,同太子哥哥共用一個案桌的沈歲晚。
雖不是宮中訓出的十分标準的儀姿,這般撐在案桌上翻着書冊,卻自成一番自在的慵懶嬌态。
沈歲晚見來人起身見禮,“樂安公主安。”
聲音嬌媚好聽。
樂安看了眼正位上不動如山的太子哥哥,輕笑一聲,模樣溫婉,
“奉儀夫人多禮,快些請起。夫人這般模樣實在少見,若不是東宮不能當做尋常宮殿往來,我定時常過來叨擾,同夫人交友。”
正巧,福傳去隔間找到了那《寶水地志》,沈律從福傳手中接過書冊,邊随手遞給沈歲晚,邊替她接話道:“今日既來了,好生玩耍便是。”
說完,不顧一臉呆愣的樂安,只囑咐沈歲晚:“好好讀,不懂問樂安也是一樣的。”
沈歲晚輕聲接過,乖巧的道了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