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沈歲晚到正殿到的早,那些一應的賓客還大多未到,因此,沈歲晚也沒見到唐現餘,她唯一的親人,那大勝的狀元郎。

樂安見沈律對沈歲晚的态度,實在讓她新奇,正好臨溪小榭和長溪館也在驚春苑的旁邊,便提出跟着沈歲晚去驚春苑瞧瞧的話。

沈歲晚方應下,就見接近煙波水洲那處拐來幾位姑娘,衣裙清麗,簪釵環佩,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出身。

因着唐現餘,東宮便将沈徇等一幹人都宴飲了,今年攬月宴也辦得沒往日嚴肅,這些世家姑娘多是跟着父兄過來的。

沈律請了樂安公主一早來東宮,負責招待這些世家姑娘。

但看這些往來的姑娘,十個裏有五個是想進東宮的,今日打扮的也無不精巧明豔。

樂安見為首的幾人,笑着上前打趣道:“這才巳時你們便來了,何故來這般早,叫我勞累。”

為首一身芙蓉色繡錦繡杜鵑的掐腰白水裙的姑娘,梳着驚鴻髻,鵝蛋臉,遠山眉,瞧着亭亭可愛。

正是鐘家的三姑娘鐘少禾。

鐘少禾輕笑一聲,聲音清轉如銀鈴,“樂安姐姐怎的這般說話,倒是讓我們幾人都不大好意思了。”

鐘家,同樂安公主的母家——齊家有姻親,自來親切不見禮。

身後的幾位姑娘倒是十分守禮的對樂安公主見禮問安。

沈歲晚眼見幾人走近,其中模樣最為出挑的,是那姜太師的孫女姜绫畫,明眸粉腮,是位矜貴又識禮的嬌嬌。

跟上來的何寒枝輕笑一聲,“公主可莫要嫌棄我們,左右,這東宮還有位女主子招待我們呢。”

話音一落,除了衆人面上的笑意一頓,倒是目光由偷偷的打量變為光明正大的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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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倒是都有些面色各異。

先前以為,太子殿下什麽殊色沒見過,總不至于被一嬌媚豔色的人勾得破了戒,怎麽也該是我見猶憐,內涵修養極深的姑娘,現下看着倒是未必。

太子殿下這奉儀夫人瞧着雲鬓楚腰,身姿袅袅,相貌灼灼,是連女子也忍不住側目的模樣。

不過看這奉儀夫人手上拿着的,分明是那什麽《寶水地志》這簡單的書冊,尋常姑娘金釵之年就該會背誦的,現下還在讀着,說明學識上,怕是連列位姑娘家中的庶女也比不上。

太子殿下當真是這般膚淺之人?不由讓諸位姑娘心下疑慮。

沈歲晚面上的笑意一頓,被這麽多學識出衆,家世頂好的姑娘盯着細細打量,有些不适的緊張局促。

水生生的桃花眼微微垂了垂,避開衆人的視線,有些不敢同衆人對視。

樂安輕笑一聲:“好你個寒枝,方才何大人還在正殿呢,等稍後我定要在你哥哥面前好好說道說道,竟連我都嫌棄起來了。”

何寒枝的哥哥,正是太子近侍何入暮。

樂安見衆人回神收斂,接着道:“不過你們可別打歲晚的主意了,等會兒歲晚同狀元郎還有一番好敘舊呢,不然,哪輪得到我

在今兒越俎代庖招待你們。”

樂安這話算是在衆人面前提個醒,這可不是什麽背景是孤女的夫人,可是新科狀元的親妹,日後家世如何還有得造化呢。

此言一出,沈歲晚面上的局促也緩和了不少,抿嘴輕輕笑了笑,有些感激樂安公主替她開口說話。

沈歲晚手上緊了緊,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見到哥哥了,那是她唯一的家人.......

姜绫畫笑笑,上前微微一步道:“說來還沒正式同奉儀夫人說過話呢,早年在宴會遠遠見過夫人一面,今兒這才算是認識了。”

姜绫畫言語和善,言語中也有親近之意,沈歲晚有些受寵若驚的笑道:“姜姑娘實在客氣。”

先前宴會,沈歲晚可還沒有被封為郡主,更是個貨真價實的沒名沒分的姑娘,跟着出府宴飲過幾次,都是乖乖低頭跟在沈琉晚身後。

她那低賤的出身,衆人自然不會主動結交她,誰也沒想到,竟能有今日的造化,攀上沈律。

偏偏沈律也願意讓她攀附。

一邊的鐘少禾看清沈歲晚的相貌後,淡漠的移開了眼,轉臉問一邊調和說笑的樂安公主:

“樂安姐姐,你這是要去何處?這般早便要過去宴飲的小榭?”

她還想着從未來過東宮的內殿,這次宴飲好不容易不在崇文館,能好好瞧瞧這些風景呢。

樂安看了眼一邊有些不自在的沈歲晚:

“先前還想着,忘了帶着香囊出來,還道厚着臉皮去歲晚的院落瞧瞧,讨個香囊,現下想想還是作罷,這東宮到處都是琪花瑤草,免得香氣沖撞反而不美了。”

樂安說完,就見有幾位姑娘瞧了瞧自個兒的香囊,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鐘少禾面色一頓,方聽了前面幾句,還想着正巧也去瞧瞧她住的院落如何,誰料樂安公主後一句說出來,倒是讓她有些不好意識開口了。

沈歲晚睫毛輕顫,也沒開口讓幾位姑娘去驚春苑瞧瞧,只跟樂安幾位姑娘幾人告辭,只道回去換身鞋襪。... ...

驚春苑。

幾位宮侍在忙着整理昨兒太子殿下賞賜的一應物件兒。

尋棋見主子回來,還拿過一匹軟煙羅料子,在沈歲晚面前比了比:“夫人回來了?奴婢瞧着夫人一生雪膚,竟是什麽各種顏色的料子都适合做衣裳。”

沈歲晚轉眼看了眼那軟煙羅的料子,實在精巧,眼底神色淡淡,輕聲笑笑:“你們心裏手巧,看着做主便是。”

說完自個坐回了那新換的黃花梨木的羅漢榻上,給自己到了杯茶,有些笑意焉焉的。

尋香看得奇怪,今日人雜,四人想着先收拾齊整東西,就沒跟夫人去正殿,怎的瞧着是去了趟正殿,人就興致不大高了。

看到沈歲晚随意擱在羅漢榻四角小幾上的書冊,輕笑道:“夫人這是要學書嗎?”

沈歲晚聞言擱了捧着的茶盞,“嗯,這幾本書你識得?”

尋香有些大大咧咧:“夫人說笑,咱們東宮的宮侍,哪個不是十雅均會些,各有各的精通,想尋棋便是略會些棋藝,女工也精通......”

“尋香,這雲錦料子你放哪了?”

尋詩出聲打斷道,看了眼面色越發沒有精神的沈歲晚,“這雲錦難得,那些尋常是世家姑娘也穿不起的,咱可得給夫人好生收着。”

複看了眼沈歲晚,眼底關切,笑道:“夫人覺着是做春裝好還是秋裝好,若是做夏裝可能有些厚了。”

沈歲晚果真仔細打量起來,“這是漢白玉色的,做秋裝正好。”

“奴婢想着也是這個理呢。”

見沈歲晚點點頭,面上緩和些,尋詩這才走開,走到尋香旁邊還嗔瞪了尋香一眼。

機靈的時候是當真機靈,呆的時候也是真呆。

沒瞧見姑娘因為那話越來越低垂的眉眼,都透着幾絲委屈垂喪之意。

綠樹百花開,長溪館至臨溪小榭亭閣高聳,飛檐越過樹杪,淩争流的瀑布。

往臨溪小榭外一瞧,還能瞧見橫着瀑布的半道彩虹,華池落彩雲。

臨走時,尋香幾人又為沈歲晚簪了個青玉墜折扇的簪子,這才跟着人出門。

沈歲晚到時,正好見女眷那邊也來得差不多了,見樂安帶着衆人在臨溪小榭的旁邊賞景,便走了過去。

樂安瞧見,親切的拉着沈歲晚道身邊:“方才還說你什麽時候來呢,方才過來的這幾位姑娘,還說要好好見見你呢。”

沈歲晚笑笑,順着樂安帶着的路提裙走過去,又抿了抿唇,不知怎麽接話。

不用沈歲晚多說,這些世家女哪個不是對沈歲晚好奇得緊,之前在王府的時候被藏着掖着,心下到了東宮,也難得一見。

左丘子笙微微一笑,看着有些盈盈弱弱,“方才還在說夫人的院落可是在那處,看着精致倒是同咱們宴飲的小榭不遑多讓。”

沈歲晚擡眼順着聲音看過去,只見一梳着雙丫髻的姑娘,面上有些病弱,瞧着是個西子捧心的模樣,惹人憐惜。

再看諸位姑娘指着的那處,正是驚春苑驚春小榭的一角——

樹杪花影間,還能瞧得見院裏的觀星閣和飛梁畫棟的正寝閣一角。

沈歲晚回道:“正是,但要說景致,還是這處的飛瀑深潭,不霁何虹更加妙絕。”

左丘子笙點點頭,實在是這處景致鬼斧神工與巧奪天工并存,實在美撼人心。

雖家中都是武将,又有個哥哥做太子近侍,但左丘子笙卻是個身子不大好的,向來也是深居簡出慣了,今日也是聽着父兄話,才跟着來了這攬月宴。

攬月宴多太子黨,英才俊傑也極為多,哪家不是想着,即便不打太子的主意,也該讓自家姑娘來攬月宴悄悄一瞧,相看相看,怎麽也是适嫁之齡了。

在這時,尋香瞧瞧到了沈歲晚身邊,悄聲道:“夫人,狀元郎到了。”

沈歲晚聞言,繞開了幾位姑娘,撐着倚欄往樓下望去——

不料沈歲晚率先看見被衆人擁簇在中間的沈律,他今日穿得家常,就穿了身箓竹色的暗紋雲錦袍,這種顏色稱得向來高高在上,又有威嚴壓迫的沈律多了幾絲清雅之意。

顯得人也緩和好接近了些。

沈律像是察覺到樓上的視線,擡眼看過來,對上沈律幽沉如有深潭的眼眸,沈歲晚輕輕縮了縮身子。

外人瞧着有幾絲怯怯的羞意。

衆人本就是簇擁着沈律,現下沈律看着樓上愣神,紛紛擡眼看過去,見了紮撐着欄杆的沈歲晚,不由微微愣神。

沈歲晚微微屈膝見禮,也不敢再在下面尋哥哥在哪兒了,退着消失在了衆人視線裏。

美人倚欄,楚腰黛發,青裙清绻,沈徇輕笑一聲:“還當二哥這是看哪家姑娘呢,原是奉儀夫人,要說這奉儀夫人,實在是難得好顏色......”

聽了沈徇的話,衆人回神,原是奉儀夫人,也難怪太子殿下能夠嬌寵了,倒是知道了太子殿下喜歡這模樣的女子,幾位大臣家中有如此美人風骨女眷的,不由動起了些心思。

能攀上東宮姻親,日後可算是乘上了登天梯了。

看了眼乘了登天梯的狀元郎,見太子殿下不願搭理他,正熱切的拉着蕭宿和袁回延搭話,活像是已是東宮家人似的。

宴中不乏崇文館的諸位文人雅事,難免有些嗤鼻,既為狀元了,只有大好前程等着,何故這般作态。

如此谄媚東宮,便是聖上知道了,他和東宮兩邊都不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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