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暮霭沉沉,寸寸微雲,絲絲殘照。
正殿裏,蕭宿坐在一邊的金絲楠木官帽椅上,向正中坐着的人回禀。
沈律眉頭一跳,有些訝異的将狼毫擱下:“打起來了?!”
看了眼下面難得有些狼狽的蕭宿,又問道:“那丫頭?”
蕭宿嘴角扯了扯,道了聲真是如此。
方才聽着外頭傳來更白樓走水的消息,沈律才讓子策忙帶着人過去,還沒出正殿,就聽宮侍禀報兩人回來的消息,這又聽沈歲晚同更白女“撕打”的消息,讓沈律難得有些結舌。
那姑娘瞧着乖乖巧巧好欺負的模樣,竟也有潑辣的時候。
尋香尋茶伺候着沈歲晚方沐浴完,尋棋已經從藥藏司帶着藥回來了。
尋香輕輕掀起衣裳見沈歲晚手肘處,有些青痕,由于肌膚實在白皙,是以,可以清晰的瞧見青塊周圍泛了一圈紫。
沈歲晚伸手輕輕的按了按,嘶了一聲,實在疼,應當是之前同沈琉晚拉扯的時候撞到那茶桌的桌角了。
想着沈琉晚,沈歲晚面色又沉了下來,她的玉佩究竟有何用處?沈琉晚那般倨傲,怎會将她的貼身玉佩貼身帶着,沈歲晚凝眉,定要将玉佩讨回來。
不一會兒,就聽外頭禀報:“夫人,福岚公公來了。”
沈歲晚穿了鞋襪,方才讓人進來。
福岚先是瞧了一眼沈歲晚,眼睛笑眯眯的,“殿下讓奴才來瞧瞧夫人可傷了?”
沈歲晚道:“承蒙蕭大人相救,身上無任何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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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岚笑笑,留下一些補藥,後又讓人将卷軸拿上來,輕咳了一聲,瞧着有些不好意思:
“殿下讓夫人得空好些練練字,打架這些活計,日後還是帶個侍從出門為好。”
“......”
沈歲晚有些羞惱,一連着好幾日也不曾去正殿伺候,沈律也只當她那日在更白樓走火受了驚吓,也由着她去了。
這日,沈歲晚方跟着宮侍将新摘的花瓣涼着,只等着日後一道制香,就見許久不見的福傳小公公來了驚春苑。
福傳見了禮,道:“夫人,這是姜太師府上送來的,是姜家姑娘邀姑娘六月十七去太師府上賞荷。”
沈歲晚伸手接過,“六月十七?”
福傳解釋道:“這六月十七,正是姜家姑娘的生辰宴。”
沈歲晚點點頭,原來如此。
姜家姑娘,好像就是那日尊貴的嬌嬌小姐,倒是第一次收到她的生辰帖。
之前沈琉晚甚少帶她同往宴會,雖沈歲晚是個郡主的名頭,仔細想,好像還沒有哪位姑娘給她送過帖子。
這般算來,這還是她收到的第一個帖子呢。
六月十七。
臨近立秋,但仍暑氣未盡,還未轉涼。
昨兒沈歲晚就同沈律說了聲,早将出宮的牌子拿在手裏了。
尋香攙着沈歲晚上了馬車邊的腳凳:“夫人小心。”
馬車駛出了東宮,往太師府所在的昌安坊走去。
太師府是昔日異性王所在的宅邸,姜太師昔年巧計将手握重兵的寧安王趕去嶺水以南,無召不得歸定都,聖上私下以其他為由,特賜此昌安坊宅邸一座。
也正因如此,太師府比之當年的靖陽王府,瞧着也只是占地小些,其中樓宇假山,亭臺湖泊,也是一點兒也沒少。
方繞過那兩人高的千層石堆出的瀑布,就見那闊庭處,均是錦衣華服的公子和姑娘,粉色衣裳的丫鬟穿梭其間,倒茶侍奉,好不熱鬧。
沈歲晚見這一生辰的宴飲都趕上尋常姑娘公子聚會的大宴了,難免有些好奇:“今日來這麽多人?”
尋香笑道:“這姜姑娘将賞荷宴同生辰宴辦在一處,自然人多了。”
一邊帶路的丫鬟聽着兩人說的話,餘光又看了眼被宮侍扶着的嬌媚女子,耳根有些紅紅的,總算找到插話的地方,
忙道:“我家姑娘見湖中菡萏最後幾日開着,現在便在生辰這日設了宴席。”
尋茶道:“我瞧着今日公子哥兒倒是挺多,瞧着倒是熱鬧。”
丫鬟道:“可不是,聽說今兒大皇子同三皇子也要一道過來呢。”
沈歲晚輕輕點點頭,姜绫畫是姜家長女,也是獨一位女兒,自然備受恩寵,姜太師的長孫女宴席,這些皇子公主閑着的,也樂得賞臉過來。
“诶,奉儀夫人,正是前面那處了,奉儀夫人順着這條路過去便是。”
沈歲晚順着看過去,隔着八角的小涼亭,将宴席中場景收入眼底,因大勝女子也可為官,自然也不拘于這些男女分席的虛禮。
擁着姜绫畫的幾位女子看見湖面另一邊袅袅婷婷走來的女子,輕輕拉了人問道:“诶?那是哪家的姑娘?”
東宮的攬月宴,不是誰人都能去的,上次也就十位左右的姑娘去了,問人的姑娘顯然就是沒去過攬月宴,也沒在之前宴飲瞧見過沈歲晚的。
另一位李家的姑娘不等姜绫畫開口回,便笑道:“這是那瑾安郡主......”話說到一半,李姑娘輕輕拍了拍的嘴,“胡話胡話,是那東宮的奉儀夫人。”
她是家中庶女,先前宮宴,就安排着同沈歲晚坐在了一處,看清這人相貌,實在讓人過目不忘,這不,這般輕巧的打扮,就将宴席的大半目光吸引了去。
實
在是沈歲晚身後有個冷硬又喜怒無常的太子殿下,現下認識沈歲晚的和從未見過沈歲晚的,都實在好奇得緊。
沈歲晚今日穿了一身缃葉色的對襟繡黃梅折枝的齊胸襦裙,手上帶了對兒暖白雕玉蘭的玉镯,稱
得人的肌膚好像都有些冷白似兒的。
姜绫畫上前道,微微笑道:“見過奉儀夫人,夫人可算來了,先前還當夫人有事絆住腳呢。”
沈歲晚來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姑娘久等,方才在朱雀街堵了片刻。”
姜绫畫今日一身丁香色的繡芰荷的襦裙,挽着百合髻,瞧着分外的清麗嬌俏。先前都沒注意到,姜绫畫的桃花眼同她有一分相似。
但姜绫畫無憂無慮的大家閨秀,如朵荷花一般,沁香不易折,沈歲晚卻似院中芍藥似兒的,瞧着妩媚也易被采撷而凋折。
何寒枝嘴上是不饒人的,笑着上前,“姜姐姐今日是準備些什麽好的樂趣消遣,可莫要說就只是讓我們這一應的公子姑娘,幹看着荷花吃一天酒罷。”
姜绫畫走上前,有意無意間離沈歲晚遠了些,笑道:“就你積極,等會兒可有些好消遣的玩法,莫要躲着跑去哪兒才好。”
何寒枝才不怕,捏着繡帕捂嘴笑道:“如此,那我可算是放心了。”
沈歲晚抿了抿唇,瞧着遠處男客那邊,還真瞧見了哥哥,沈歲晚拉了拉身邊的尋茶,低聲囑咐了幾聲。
見尋茶悄悄繞去了男客那處,沈歲晚這才放心的移開眼,回到了水榭處坐着,看着庭中熱鬧也懶得上去湊着。
她深居簡出,實在沒什麽閨中的好友,莫說有的姑娘沒見過她,便是她認識的人也少。
這時,轉來的那千層石瀑布處,來了幾人,引了一大堆丫鬟簇擁。
沈
歲晚瞧過去,正是那大皇子沈徊和三皇子沈徇。
姜绫畫兄弟姜淩次上前招待,“兩位殿下能來賞荷為家姐慶生,實屬我們之幸。”
沈徊笑道:“莫要虛禮,今日只當飲酒盡興。”
姜淩次是姜家幼子,同姜绫畫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姜绫畫是已故卻不知背景的夫人所出,而姜淩次則是繼妻之子。
姜绫畫被衆人簇擁着,上前落落大方的見了禮,笑道:“多謝兩位殿下賞臉,今兒還請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沈徇笑道:“姜姑娘客氣。”
說完這句,沈徇便不再開口了。
比往日冷淡些的語氣,讓姜绫畫面上的笑意一頓,在同大皇子說話之際,又看了眼沈徇。
沈徇先前是動過将姜绫畫納為正妃的念頭,這般,等同于讓沈律失去了左膀右臂。
只是這姜姑娘難免有些油鹽不進,對他的殷勤也表現得平平淡淡,讓他漸漸歇了心思。
沈徇擡眼,旋即瞧見涼亭的一處目光一頓。
這時姜绫畫拉過何寒枝笑道:“既人齊了,我也不買關子了,今兒我們就玩些新奇的飛花令如何?”
在亭中聽言的沈歲晚面色一頓,有些坐不住。
不知姜绫畫是有意還是無意,看了眼亭中,笑道:“今兒不單兩位殿下來了,連東宮的奉儀夫人和何大人也來了,焉能不玩些新奇的?”
何寒枝将手裏拿着的楊梅酒飲盡,笑道:“好姐姐,你可快些說,何種新奇的玩法?”
“往日飛花令總說些什麽前人說的,今兒不若就考考大家,飛花令,若是丫鬟指到誰,一言均賦,諸位四韻俱成,如何?”
聞言,衆人遲疑了片刻,左丘子笙輕輕出聲,聲音清泠:
“這莫不是難度大了些,諸人學識良莠不齊,今年狀元郎同探花郎都在此處,同諸位才子比試,可就叫我們獻醜了。”
這時唐現餘同鐘期書站出來,謙讓客氣幾句。
左丘子笙又看了眼坐在亭中凝眉的奉儀夫人,她記得之前在攬月宴,還見她拿着個《寶水地志》預備研讀,今兒叫她臨時賦詩,莫不是有些為難人了?
姜绫畫一頓,不等張口,一邊的何寒枝輕笑,“今日姜姐姐生日,壽星為大,且這詩也只是個樂子,又不是讓咱們科舉趕考,如何這般嚴肅?”
如此這般,算是定下來了。
姜绫畫讓衆人落座席座,見女眷中,左丘子笙的旁邊空了一人,左看又看,不見那人。
姜绫畫捏着帕子問道:“哎,怎麽少了一人,是哪位姑娘不在?”
這話有明知故問之嫌,沈歲晚容貌姝麗,但是簡單的站在亭子裏躲着都能吸引人不時看上兩眼,現下都坐着,掃眼一看,可不是少了奉儀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