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張皇後話音一停, 殿中衆人霎時看過來,沈歲晚一頓,忙将手上拿着的雕成牡丹樣式的胡瓜放下。

“娘娘言重, 咱們大勝的才子無數,均是人中傑靈......”

瞧着這沈歲晚回話越發滴水不漏, 張計芸面上笑意淺淺。

三個女人一臺戲, 更何況滿屋子的女人, 見日頭不早, 張計芸發話,讓移步到觀星殿。

觀星殿中有觀星閣, 月上柳梢時, 可登高賞月看煙花。

殿外繞着一處湖泊,前些時候清了殘荷,換了新水, 現湖水澄澈, 倒映着逐漸升起的宮燈,好一片笙歌點點。

暮色四合,宮侍在路上也未掌燈, 人影多了幾分朦胧之意。

一邊的左丘子笙走了過來, 輕聲喚了一聲:“昭訓夫人。”

沈歲晚聞聲回頭,見左丘子笙一身芙蓉色繡木芙蓉纏枝蘭草的襦裙,許是顏色鮮豔, 瞧着人面色也大好了些,稱得人俏麗多姿。

沈歲晚輕笑一

聲:“左丘姑娘, 許久未見。”

左丘子笙的杏眼在沈歲晚那圓潤小巧的耳垂上轉了一圈, 見她帶了自己前些時候贈予的南明珠耳铛,笑容裏多了幾絲真切之意。

見她的視線在耳上有所停留, 沈歲晚纖指微微擡起來撫了撫,瞧着動作有些妩媚,笑道:“說來還未感謝左丘姑娘所贈賀禮,我還未曾回贈,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既是賀禮,昭訓何談謝意,如此到真是折煞我這份心意了。”

“左丘姑娘所言極是,是我嘴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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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丘子笙笑道:“我見昭訓真性情,昭訓便也不用與我這般生疏,直接喚我子笙便是。”

沈歲晚面上帶着幾絲真切的笑意,“子笙才是性情直爽。”不愧是将門之女,雖身子不妥,卻也同她兄長左丘子策一般,是個和善真性情的人。

“姑母瞧那鴻鹄,跟白雪似兒的。”

前面傳來張婉玉的說笑聲,一應的夫人跟在後頭,旋即,不知張婉玉想起什麽,在人群中搜看了一陣,對上沈歲晚的身影。

張婉玉拿着柄木梧桐醉卧的烏木團扇,輕輕的扇了扇走着過來,蛾眉皓齒,姿态賞心悅目。

張婉玉用團扇捂着嘴輕笑一聲:“原先還說昭訓妹妹打哪去了,原是同左丘姑娘到這處躲涼來了。”

沈歲晚輕輕抿唇一笑,就聽張婉玉笑道:“先前還道那鴻鹄羽潔如雪,倒是讓我想起東宮那兩只鴻鹄,當年可還是從宮中拿去呢,現下可還好?”

想起上次去崇文閣,旁邊的抱月湖确實是有兩只膘肥體胖的鴻鹄,毛色潔白新涼。

張婉玉輕笑道:“這大勝,也只有皇宮和東宮配得上此鴻鹄了。”

沈歲晚輕輕皺眉,瞧着有些疑惑。

一邊的左丘子笙見狀方要說話,就聽張婉玉嬌笑一聲,“夫人莫不是沒聽過那句話。”

張婉玉瞧了眼相貌昳麗的昭訓夫人,也不賣關子:

“有句古話道‘凡像鳳者有五色,多赤者鳳,多青者鸾,多黃者鹓鶵,多紫者鸑鷟,多白者鴻鹄。’”

“這鴻鹄自來被稱為白色鳳凰,自然只有皇宮和東宮能有鳳凰了。”

沈歲晚點點頭:“原是如此。”

張婉玉見沈歲晚未體會她話中意,再道:“說來,這東宮自來是鳳栖之處,鴻鹄之志存高遠,出身五鳳神話,性情自是高潔,不屑于與燕雀為伍,倒是可敬。”

左丘子笙面色一頓,看向中間的沈歲晚,隐在暮色的目光裏含着些擔憂之色。

卻見沈歲晚輕笑一聲,仿佛受教一般,扇了扇手上捏着的宮扇,笑道:

“張姑娘所言極是,先前還想着它被拘在這四方的湖泊中不得高飛南下而擔憂,現下看來,倒是我狹義了。”

張婉瑩盯着沈歲晚盈盈動人的桃花眼片刻,沒在這嬌媚的水眸中看出別的意思。

方要說話,前面的昭映便等得不耐了走了過來,昭映上前微微觑了一眼沈歲晚,拉着張婉玉上前走去了。

庸俗低賤的玩意兒,表姐還是少接觸些。”

張婉玉眼眸深了深,“是嗎,我瞧着這昭訓夫人容貌絕色,自然多親近些。倒是你,她可是唐大人的嫡親妹妹,可莫要讓人聽着了。”

昭映像是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她一個嫡公主,還怕留下話柄?

“本公主看,也就徒有狐媚的相貌罷了,再且那唐大人,沒有家世底蘊的狀元,在定都能排得上號?”

只看今日的中秋宴,宴飲的是五品以上官員家眷,唐現餘一個從六品的編修,若不是前幾日父皇格外開恩,否則連進宮宴飲的資格都沒有,反倒是次于他的榜眼和探花,家世不俗。

明年這唐現餘若是沒有被提拔,還能再得父皇一次恩賞,進宮宴飲?

見昭映拉着張婉玉走遠,只能瞧得見背影,左丘子笙看了眼一邊笑意少了些的沈歲晚,笑着寬慰道:“方才那話,只是張家姑娘一時興起......”

不料左丘子笙話還沒說完,沈歲晚轉了過來,眼底一片清明,笑道:“子笙不必擔憂,前些日子跟着李司事學了些文章,我自然聽得懂。”

“昭訓......”左丘子笙愣住,才反應過來沈歲晚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沈歲晚面色冷冷,方才張婉玉那話,分明是暗諷她出生卑賤,能進東宮也不過是以色侍君的燕雀,自然不能同日後身份高貴如鴻鹄的太子妃相提并論。

這是提點她注意些身份,即便栖在梧桐之下,也不過是心智短小的燕雀,焉能與鴻鹄比肩?

這話對沈歲晚倒是沒有多大的波動,自知出生低微十餘年,也沒妄想過往高處爬。

倒是這張婉玉,是以何立場來說這般話?

沈歲晚輕笑着微微搖搖頭。

方要走進殿中,就聽前面傳來幾聲不尋常,擡眼一見,正是那些青年才俊結伴而來。

在座的,世家姑娘居多,多是沒有婚配的,一些夫人也顧着打量一二,好為自家姑娘相看。

不一會兒,只見人群中走出幾人,錦袍玉帶,帶着玉冠的幾位男子,為首的正是一臉冷沉的太子殿下。

衆人回神,忙躬身見禮。

沈律今日一身鵲羽色繡四爪龍乘雲的暗紋雲錦袍,雖面如刀裁般冷硬清俊,卻無人敢多看。

見太子殿下過來,諸位夫人姑娘都收回了方才打量的眼神,紛紛微微撤步,給太子殿下讓行。

沈律淡漠的掃了一眼立在一邊的張計芸,漠然出聲道:“皇後請。”

張計芸看了眼直視她的太子,眼底漆黑,瞧着有毫不掩飾的狠厲。

習慣了太子不喚“母後”二字,張計芸不想多看太子這冷沉的眼神,怕在這銳利之色下露怯,提裙在人的攙扶下,率先進了殿中。

倒是原先同昭映公主在一處攙着皇後的張婉玉沒有跟着進去,皇後和昭映一走,反倒是她站在了最前面,十分打眼。

但沈律卻是沒瞧見一般,轉眼便上了臺階,只留下修長沉穩的背影,衆人方要起身,卻見沈律腳下一頓,徑直側身看了過來。

福岚躬身上前,以為是有些什麽吩咐,卻見沈律在人群中搜羅一圈,停在最後面那倩影上。

沈歲晚本就在偷偷看前面,沈律一看過來在,便對上了他那冷涼的視線。

倒是殿中燈樹通明,渲出殿外的光照亮了立在階上沈律。

燈光光影下,越發棱角分明,也越發瞧着居高臨下,讓人不敢直視。

突然,眼見沈律的手輕輕招了招,沈歲晚一愣,看着沈律,這是讓她過去之意?

眼見沈律眉頭細微一皺,像是有些不耐煩,福岚忙從沈律身邊走着過來,引得一衆姑娘注意。

福岚将沈歲晚攙起來,“昭訓,殿下等着呢。”

抿了抿嘴,有些受寵若驚和忐忑,不大習慣這麽多夫人姑娘看過來的各有深意的目光。

同福岚方走到階前,果真見沈律等得不耐煩地看了一眼,徑直轉身走了。

不過,瞧着這落後兩三步的兩人,足夠在階下候着的衆人驚訝了。

見前面那冷峻修長的背影,在燈光裏多了幾分暖色,沈歲晚忙提裙快步跟上。

“殿下......”

沈律聞聲,餘光見姑娘落後一步,有些氣虛不穩的微喘着,沉穩的腳步不自覺的微微緩了緩。

東宮的女眷現下僅有沈歲晚一人,是以她的位置也安置在沈律身邊,好貼身伺候太子殿下。

對面正是先前在姜太師府中見過的三殿下沈徇,一身天青圓領袍,身後跟着位藕色蘇繡芙蓉襦裙的女子,配飾華麗,應當就是沈徇的側妃,勇毅伯府的姑娘,呂顏。

方一

坐下,沈徇便擡眼看過來,在沈律面上停頓幾瞬,而後,竟意外的看了眼沈歲晚。

沈歲晚忙移開眼,正好見身邊福岚要給沈律添清禦酒,忙伸手接過。

“歲歲為殿下添盞。”言語有些殷勤。

沈律見那白玉瓷的六瓣溫酒盞上,陡然伸出一只好看到有些春色的手,拿起那溫酒盞裏的折耳執壺,輕盈的為他倒起酒來。

沈律漆如點墨的視線在那白皙纖凝的手上停頓了幾瞬,旋即移開。

沈歲晚将執壺放回去時,不小心沾了些酒水,忙低頭擦拭。

她與沈律坐得不近不遠,正好隔着半人的距離,這一距離,正好能輕淺幽幽的聞得到對方身上的沉香。

看了眼沈律腰間配着的香囊,是個煙墨色織金宮繡的香囊,一看就是出自東宮的織錦司,比她繡的那香囊技藝精巧了不止一倍。

贈予沈律香囊時,便知他不會佩戴,沈歲晚現下也沒多少失落的心思。

收回眼神時,不自覺的落在沈律那勁腰上,瞧着勁瘦有力,她忙移開眼。

剛好這時,皇帝到了,沈歲晚跟着衆人,從位子上起身行跪拜之禮。

聽聞平身時,只見皇帝已經到了那高臺上坐着回身了,倒是身邊卻多了一位美人,二九妙齡的模樣。

這位美人同張皇後一左一右的坐在一身威嚴的皇帝旁邊。

沈歲晚起身時,大着膽子往前看了一眼這妙齡的女子,卻陡然感覺眉眼間又幾絲熟悉,一時有些一頭霧水。

皇帝說了些體恤臣下的話,宮侍們就各自列隊魚貫而入,端着各色精巧的珍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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