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福岚暗自琢磨, 茲事體大,聖上明日必定會處置此事,而且看今日唐現餘同柳氏兩人那反應, 十有八九是真的。

若是昭訓像當初那樣無名無分還好說,她現在可是先後兩次都是聖上封賞, 這不是打了聖上的臉麽?

帝王家哪會容忍這污點的存在?

福岚回神, 回話:“幹爹昨兒正好回來的。”

重桂是鐘皇後身邊的老人, 莫說張皇後讓乞姑來傳沈歲晚進宮處置, 便是聖上身邊的長全公公都輕易帶不走。

沈律将手上的信箋擱下,“明日孤要去趟北大營, 子策來時, 便讓他好好查查柳氏被何人贖身帶來京都的,還有那幕後推波助瀾之人,也一并查查。”

福岚聽言忙應聲稱是, 誰能想到, 左丘大人掌管着殿下的密探,原是負責檢察官員和各方動向的,這月來, 全忙活在昭訓身上了。

福岚輕微感嘆一聲, 就退下去尋了幹爹,告訴他太子殿下的吩咐。

重桂聽言便明白了,太子殿下這是防着宮裏的人, 生怕一不留神,昭訓就被帶入宮裏暗自處置了。

畢竟這次, 聖上那邊恐怕也有些挂不住, 何況張皇後那早等着抓住東宮的錯腳。

沈歲晚自然不知這些,東宮伺候的人, 嘴最嚴實,知道太子殿下是何種意思,便沒有那個宮侍敢在沈歲晚面前說起,即便是沈歲晚主動向尋香尋茶幾人問起,幾人也不敢如實相告。

翌日,昨日沒有過來的李司事如常過來了。

昨兒原先是有一個時辰的課學的,只因那件事耽擱了,原以為非常時期,這些學課什麽的也該停了的。可昨日晚間,重大總管去了內儀司,讓她這些時日如常去驚春苑授課。

重大總管聽命于誰,不言而喻。... ...

一聲霹靂驚風雨,凜凜秋風席卷定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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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定都天氣已經逐漸轉涼,今日更是雨水瀝瀝,讓人真切的感受到了秋雨的冷清清。

今晨,沈歲晚穿了件豆蔻色繡玉蘭的素軟緞齊腰裙,頭上随意的挽了個日常的百合髻,釵了兩只碎花小釵,瞧着分外素淨,卻也不掩殊色。

沈歲晚坐在那雕了潇湘八景的四角小桌邊,端着個镂祥雲紋的青白瓷碗飲着調理身子的湯藥。

一邊的尋茶幾人正收拾規整着屋子的物件,驀地,尋茶開口道:“昭訓,這些東西.....”

沈歲晚聞聲扭頭看過去,只見尋茶的手上拿着個建德藍的香囊。......是前月沈歲晚為“哥哥”唐現餘繡的香囊。

沈歲晚眼底閃過幾絲不明,旋即低頭繼續飲藥,只有些語氣涼涼開口道:

“丢了不妥,燒了罷。”

其實她心裏是有些埋怨的,按照沈律所說,她是被一富商委托給唐家的,可還沒兩個月,唐家收了靖陽王府的錢財,轉手就将她賣給了王府。

可偏偏唐現餘還出現認親,給了她希望,尤其這柳氏,口口聲聲十月懷胎,紅口白牙,竟是沒說實話,唐現餘早前為何認她,許是為了東宮罷。

沈歲晚冷笑一聲。

這幾日陸陸續續的從沈律那聽到消息,唐現餘前日被革職押入大理寺,期間不僅是個人德行,更是涉及到唐現餘勾結了幾位地方官員,層層買通身份。

另外,還有今年負責科考的東宮崇文館的核查不力。不過,更白女所說的薊洲一事,先前沈召啓就派了三皇子沈徇前去,沈召啓因着這事,也彌補似兒的,沒多計較崇文館。

尋棋回頭,見福傳抱着幾盆帝女花,笑靥金這兩個品種的菊卉過來,笑道:“昨兒重大總管才說煙波橋那邊的菊花開得好,公公今兒就拿了幾盆過來了。”

福傳接過見杉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嘿嘿一笑:“瞧着昭訓這幾日無聊,重陽節也快到了,便給驚春苑的回廊上也擺上幾盆。”

沈歲晚笑着道謝,讓尋香給福傳倒盞茶歇歇。

重陽佳節,登高賞菊。

不過這也是尋常人家的活動節慶,沈召啓将秋獵設在了重陽節這日,凡是四品以上的達官貴人的嫡系男子均可前往。

三品以上官員可攜帶女眷跟随秋獵,沈歲晚倒是從未去過,更莫說現下,便是出東宮都要斟酌一二。

昨兒,未央宮的乞姑還來了東宮一趟,只道是皇後娘娘有些想念沈歲晚,讓沈歲晚進宮伴鳳駕。

好在被重桂三言兩語擋了回去,但這事也給沈歲晚一個警醒,先前張皇後敢傷她,是知她無名無分,現在還敢對她算計,只有禁中高位上的人允許的。

福傳飲了口茶,看了眼昭訓,“殿下方才回了,昭訓今日可還要去正殿伺候?”

沈歲晚捏了捏指間,想了片刻才道:“稍後便去。”

這幾日沈律格外繁忙,前有同禮部和兵部商議九月初九秋獵事宜,後有唐現餘一案。

雖聖上全權交由大理寺查辦,但牽扯頗多,期間也需東宮協理。

其實也只有跟在太子殿下身邊的這四位近侍,知曉近來沈律格外關心大理寺這一案子,還不是為了後殿那一位?

這些日子沈歲晚沒聽到外頭說她的風聲,單是他們四人都聽的不少,更何況那些以談笑為樂的市井中人。

暫時尋不到沈歲晚的親人,沈律只好讓唐現餘母子改口,再供出幕後之人。

倒是今日左丘子策回來,沈律才知曉,那青樓的老鸨為何放人,只因老鸨是寧安王府的人!

正殿,踏雲的麒麟銅香爐裏,熏起龍涎香。

沈律眉眼生冷,兩指夾着寫了寥寥幾句的書信,投到殿中那大肚的麒麟銅香爐裏。

銅香爐裏霎時激起一陣明火,又消匿成灰燼。

蕭宿瞧着太子殿下的面色,方要出口,殿外的福岚突然禀報:“殿下,姜太師來了。”

沈律眉頭細微一皺:“将人請進來。”

說完,他折回案桌後,便幽冷開口道:“去轉告白即覺,管好王府手下的人,過幾日孤就不留情面了。”

蕭宿一頓,看了眼已經走進殿中的姜太師,應聲稱是。

姜太師眼神在蕭宿上停頓,問道:“寧安王府與東宮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殿下這是吩咐蕭大人何種差事?”

太子殿下向來冷沉,姜肖齊也沒指望案桌邊站着的金尊玉貴的男子回答他,因此,那矍铄堅毅的目光,看向的是蕭宿。

“呃......”蕭宿抿了抿唇,餘光看了眼一邊沒有說話的太子殿下。

有些拿捏不準究竟能不能說,只模糊道:“是為近來大理寺高大人查案一事。”

對面的姜肖齊有些斑白的眉頭一皺,為了避免姜太師再刨根問底,蕭宿忙拿上一邊小幾上的信箋,“太師先坐,時間緊急。大理寺那邊催得急,在下先行告退。”

姜肖齊眼底閃過幾絲異樣,當真是大理寺案子的事情?不過今日他來東宮的目的也不是這些,看了眼中間站着男子,姜肖齊拱手見禮:“太子殿下。”

“太師不必多禮。”

沈律方說完,福岚便端着茶盞進來,輕輕的擱在姜太師身邊,而後退下。

姜肖齊看着對面年輕又有手段的儲君,自來就學識出衆,雖說他是太子太師,更多的,還是太子殿下他自己天資聰穎又肯下功夫。

知道東宮近來忙,姜肖齊也不繞彎子,捋了捋胡須說,“近來,我收到了許多禦史遞來太師府,準備去聖上跟前參奏的信箋。殿下可知,是何故?”

不等沈律開口,他又道:“有句古話道,江山情重美人輕。殿下何苦理不清各種關系?”

姜肖齊一心勸解,沒留意沈律的面色,

“那沈氏女子,以色侍君,多少世家清白的官員之女等着入東宮求一個名分......殿下這是耽溺!平白惹了聖上不滿,惹得張家一黨大作文章,惹得定都乃至天下人嗤笑!”

姜肖齊沉浸在勸誡中,說得有些口幹,将左手邊已經溫涼的茶水端起飲盡。

殿外候着的福岚瞧見了姜太師的動作,又看了一眼唇角噙着笑意的殿下,有些無端生寒。

福岚腳下有些躊躇,猶豫要不要進去為姜太師添茶。

又看了眼殿中,福岚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不敢發出聲響。

擡起茶盞的時候,聽着高位上的男子語氣稀松平常,“那太師以為,孤該當如何啊?”

福岚手上好像無形中一慌,有些沒拿穩,茶盞“叮當”一聲,咕嚕嚕的滾了掉在姜太師腳邊,茶葉也撒了一地。

福岚一吓,連忙跪地:“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這般大的動靜倒是沒有激起什麽水花和注意,只因殿中的兩人注意力在對方,無形中好像有冰刃過招。

福岚手腳麻利的清理出去,想着殿下方才那沉的更幽潭似兒的眼,面上又笑意稀松平常,讓福岚咽了口口水。

上次見太子殿下這神情,還是血洗靖陽王府的時候......

殿中留下的兩人,看着各自的眼底,有些無聲的對峙,姜肖齊幾息就敗下陣來。

看着太子殿下這喜怒不變,又似有翻滾的風雨的模樣,姜太師咽下到嘴邊“東宮了結處置”這幾句話,開口道:

“日前,宮裏好像來人傳喚那女子,殿下也應當順從聖上的意思,讓那女子入宮面聖。”要殺要剮,自然聽宮裏的處置。

“太師說的在理。”沈律點點頭,瞧着認同的模樣。

轉而,又聽沈律出聲道:“太師所說的,不過君臣之禮,孤先臣後子,于孝于君禮,是該聽言行事。”

姜肖齊見沈律聽勸,面上帶了喜意,“正是如此......”

“不過——”

他忙問道:“不過什麽?”

沈律唇角勾了勾,“太師方才所說的君臣之禮,孤作為儲君,這東宮是不是也該有君臣之禮?”

“呃,這......”姜肖齊一愣。

“太師作為東宮的太師,合該先聽孤的君臣之禮,孤看太師近來勞累,也備受禦史參奏的侵擾,不若就先行告假,到什麽時候精神好了,再來崇文館當值,如何?”

“殿下!你.....”姜太師何曾受過這般屈辱,當即起身,想指着人說教,手指伸出又同那漆黑狠厲的眸子對上。

姜肖齊有些氣餒的收回手:“果真是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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