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唐現餘大喊大叫的聲音一歇, 刑房中安靜一瞬,一邊的翊衛停了手,等着沈律吩咐。
唐現餘察覺到手上的鉗制卸了些, 心髒咚咚的咽了咽口水。
柴火噼啪,沈律揮了揮手。
“怎麽說?”
無故知道唐現餘的過往, 沈律不是沒有懷疑過更白女, 但唐現餘聲稱是一名男子, 讓沈律打消了些疑慮。
唐現餘再次緊張的吞咽, “......上次魁星閣樓,是一女子将紙條遞給我的, 我留意到那女子左手食指上有一顆小痣, 那日宮中宴飲,我依稀記得,更白女那侍女左手上, 也确實有一顆小痣。”
“依稀?”左丘子策皺眉。
唐現餘忙慌張解釋道:“那日宴飲, 我吃酒,好像是看見了,酒醒後被我丢在一邊, 現在才想起.....”
上次醉酒後, 唐現餘未曾刻意想起,這幾日被壓在東宮,看着各個犯人受以極刑, 精神被折磨的,越發沒功夫細想。
直到方才這翊衛手上有了一模一樣的一顆小痣, 才讓他串聯起來!
一邊的柳氏聽言, 顫着手反駁道:“他說謊!殿下,他自始至終都在說謊, 他為了他的事情不被揭露,一定想将我殺人滅口,才借刀殺人,說昭訓不是我的女兒......”
“根本沒有什麽更白女,都是他,都是他一手策劃的!”
柳氏的聲音比之方才,氣勢小了不少,應該是被方才唐現餘那刑罰吓到了。
唐現餘眼含怒火,直罵瘋婆娘。
沈律眼眸幽深,從唐現餘的移到柳氏臉上,好像能看穿人一般,旋即,聽他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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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給過你機會了,柳氏。”
聲音涼涼,讓柳氏腿肚子打顫,最讓柳氏打顫的,是沈律話有深意。......機會?什麽機會?
不過柳氏接下來很快明白。
在柳氏愣神中,站在沈律身邊,一身勁裝的左丘子策握着配劍,一手擡手招了招。
霎時安靜下來,一邊的福岚端了盞茶給沈律,另又給左丘子策和袁回延的端了盞茶,不過兩人都沒要。
看了眼飲茶的殿下,袁回延嘴角扯了扯,能在血腥濃重的刑房飲茶,除了這些看守牢房的翊衛,也就這有這尊貴的太子殿下了。
就在安靜的環境下,牢房盡頭傳來一陣響動,間或還有幾聲翊衛的唬聲,聽着動靜,是在押什麽人。
随着聲音越來越近,幾人都聞聲看
過去,驀地,柳氏看清來人後,劇烈的掙紮起來。
只見是個穿着尋常錦衣的中年男子,面寬下巴短,一身商人打扮,這時正被堵着嘴,拉着往這邊走來。
袁回延示意柳氏身後的翊衛将人嘴上的布帕再次移開,這時,左丘子策上前問道:“柳氏,你可知這是誰?”
柳氏聲音一抖,帶了些哭腔:“......民婦,不知。”
“是嗎?”左丘子策旋即道:“這時常州的假金銀飾品店老板,手上拿了許多賣假貨坑蒙拐騙的錢,聽說他時常去你所在的青樓,點一個柳娘的侍妓,前些日子,先你一步來了京都,時常出入新建的更白樓。”
看着柳娘眼底的驚色,左丘子策問道:“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柳氏搖頭,“不、不是這樣,”她肩膀發抖,因為在牢中,衣裳髒破,面上因着沒有脂粉覆蓋着,瞧着有些蠟黃,蒼老十數歲一般。
沈律面上逐漸沉下來,沒有最開始的耐心,招招手,讓人将這中年男子帶上來。
“孤最後問你,認不認識?”
柳氏像是後怕,卻也将頭搖的似兒撥浪鼓一般。
沈律殘忍一笑,“你是覺得,孤很有耐心?”
話音一落,拉着那男子的兩位翊衛,猝不及防的将人的手放進方才唐現餘面前那木桶中,雖水溫早降了一些,但還是讓那男子一叫,擡起來一瞧一角凍得通紅。
偏偏正中坐着的太子殿下還似不滿意一般,“去換沸水過來。”
這時,柳氏忙大喊一聲,阻止兩位翊衛過去,柳氏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瞧着才似找到自己的聲音,“殿下......我說,這是我的相好,他先前是靖陽王府莊子養馬的,趁亂逃出,經營了間鋪子,後來與我結識,每每來樓裏總是點我過去伺候,一來二去,他便要給我贖身。”
一邊的唐現餘聽着兩人青樓相愛,呵呵冷笑,罵道:“蕩/婦!”完全忘了,是誰将生母買入那囹圄之地。
柳氏繼續道:“他雖是卷了王府莊子的錢財,得以組了個鋪面,賺了些錢,卻遠遠不夠贖身,這時候,是更白女找上我們,只要我們做一場戲,便能不讓他花一絲錢財,讓我清清白白的離開......”
而當時那人說的,她是被唐現餘發買的可憐人,只要她咬死沈歲晚是她親生女兒,壞了她的名聲,她就算完成了更白女的交代。
只是他們誰都算漏了,算漏了沈歲晚在太子殿下心裏分量,原以為這沈歲晚不值得太子動用絲毫人手,為她辯解,卻動用上暗探。
從地牢中出來,已然是日頭西斜。
沈律一路上面色微微凝了凝,這沈琉晚機關算盡,不過,她這這般算計,只是為了陷害沈歲晚,是為了什麽緣故?
那玉佩沒有任何線索,倒是一時之間,路被堵了。
一邊的左丘子策拱手道:“殿下,等今夜夜色深時,便将那兩人暗自押往大理寺。”
沈律嗯了一聲,“讓高大人明日一早就将柳氏的供詞呈上去,注意不要提及更白女。”
若是沒提及更白女,聖上那邊還能信些,但若是涉及了,憑借此時沈召啓對更白女的信任,怕是難免疑慮,自覺沈歲晚這一毫無根基的女子,不值得她大動幹戈。
倒更像是沈律為了保下沈歲晚,而屈打成招編撰的。
對面的假山後,福傳匆匆走了過來,瞧見太子殿下後一喜,忙道:“殿下,寧安王世子到了,已經在正殿等着半個時辰了。”
沈律聽言,側臉看了眼方跟上來的蕭宿。
蕭宿忙解釋:“殿下,我一直跟着子策忙着呢,尚還沒來得及過去轉告白世子......”
不請自來?沈律冷笑一身,消息倒是靈通。
陡然,沈律腦海閃了一瞬,白即覺不同寧安王,若不是自己想出手,誰也強迫不得,而白即覺如此幫更白女,莫非?
轉念一想,別說寧安王妃膝下都是兩個親子,王府姬妾所出也均是男兒,并無女兒。
寧安王偏寵二公子,來定都為質都是白即覺,更別說天遙地闊,貍貓換太子的戲碼怎麽也搭不起來。
沈律為這一想法搖搖頭,确實是不大可能的。
深秋日頭不盛,不像夏日那般灼人,反而同一路上的橙黃的花葉相呼應,有些曠人。
沈律帶着福岚走到正殿時,白即覺正起身,手上拿着往日一本書冊,那是往日沈歲晚過來時,常拿着翻看的,裏面還被她寫了些稚嫩的批注。
沈律當做沒瞧見一般,目光涼涼一笑,“白世子,無事不登三寶殿。”
白即覺将手上的書冊遞給一邊候着的福傳,随意看了眼沈律,“聽聞殿下今日審了唐現餘和柳氏。”
沈律自然沒有回他,做到了正中的案桌上,主人做派十足,飲了口茶,才道:“孤以為,唐現餘和柳氏怎麽也同世子牽扯不上,更不值得等上半個時辰,白世子覺得呢?”
白即覺清淩的目光看着沈律,瞧着他眉眼冷意褪卻的模樣,這定是審出了些什麽。
他笑了笑,轉身坐回了客椅的最上首,笑道:“只是今早見子策從我那更白樓捉拿一個人過去,這才跟着過來瞧瞧。”
白即覺知道瞞不住沈律,毫不避諱的承認更白樓是他的。
沈律挑挑眉,子策做事低調,是到了無人的小巷才将人綁了過來,這就被他發現了,看來白即覺手下的也不全是酒囊飯袋。
兩人就這樣看着,有些暗流湧動。
雕花的梨木窗子大開着,間或有穿堂風穿過,好像兩人之間的暗流也帶走了些。
白即覺可不是來同沈律犟聲的,只提出條件道:“殿下,讓我瞧一瞧那供詞,要求殿下提。”
一邊方跟着進來的左丘子策都有些微微的訝異,這白世子,究竟是因為什麽緣故,這麽想知曉。
沈律深深看了眼對面的白即覺,反而問道:“白世子可知曉,那沈琉晚腰上配着的玉佩,是孤愛妾的。”
白即覺聽見“愛妾”兩字,目光冷了一瞬,暗自咬咬牙,回道:“知曉。”
瞧着白即覺這面色如常的模樣,沈律也沒再說,只讓白即覺對面坐着的子策将供詞給他。
左丘子策面上一頓,看了眼太子殿下,好像在問:是給大理寺那清減的,還是咱們東宮那完整的?
沈律開口道:“孤這裏的東西可不是好得的,君子交易,白世子先記着,往後用得到白世子的自然會提出來。”
話至此,左丘子策也明白過來,将那完整的證詞遞給了白即覺。
白即覺一目十行,清淩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
這時沈律開口道:“白世子,奉勸你一聲,管好你手下的人,可莫要伸手碰了孤東宮裏的人,否則之後,孤可就不顧忌世子的面子了。”
話是這麽說,這次沈律也不打算放過沈琉晚。
白即覺涼涼的目光看向沈律,從他的語氣裏聽出幾絲維護之意。
白即覺面色冷淡,“我自然知曉。”
不知不覺間,暮色已經籠住宮宇,秋雲暗了幾重,闊道上霞光一片。
在東宮外候着的霜零霜雨,一人安撫着拴在栓馬石柱上的馬兒,一人抱着配劍同東宮門口的翊衛幹瞪眼。
聽見腳步聲,兩人忙起身走過去瞧,只見世子走了出來,身後還跟着相送的福岚。
只是......往來清風明月的世子,現在一臉生冷。
福岚說了幾句體面話,便行禮告辭。
霜零猶豫的上前,看了眼遠在一邊宮門口,遠遠的聽不着對話的翊衛,問道:“殿下,出了何事?可是太子......”
白即覺卻冷聲打斷:“沈琉晚現下在何處?”
霜零說了句更白樓彈琴呢,就見白即覺翻身上馬,徑直駕馬走了,方向是更白樓。
霜零霜雨兩人對視一眼,忙上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