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肅風夜寒, 福岚站在那檀木長架邊,伺候沈律更衣。

看了眼太子殿下今日緊繃的面色有些和緩了,福岚才道:“今日酉時的時候, 鐘嫔讓人送消息來了。”

沈律阖着眼沒有啃聲,福岚繼續道:“鐘嫔說聖上下诏晉了她的位份, 讓殿下勿要為了她的這些小事, 同聖上置氣......”

沈律睜眼, 眼底猶如寒冰, 福岚适時的閉嘴,誰都知道, 殿下同聖上争執的原因, 鐘嫔只是個引子。

鐘皇後屍骨未寒,聖上就将張計芸晉升為後,這些年屢次擡舉張家, 打壓鐘家, 張皇後幾人謀略不足,若不是聖上固執的護着,怎能時不時的讨一讨東宮和鐘家的便宜。

福岚心下輕輕的嘆了口氣, 其實說是争執置氣, 更多的還是心寒罷,鐘嫔相貌肖似鐘皇後,今日寒衣節祭祀故人, 聖上卻包庇張皇後如此行徑,實在是讓人心寒。

福岚邊想着, 邊将手上的玉佩解了放在匣子, 卻注意到太子殿下那腰帶上多了個香囊,想起方才遇到昭訓的時候, 就聽她說為太子殿下求了個符。

瞧着手上遜于織錦司繡娘的繡樣,應當就是出自昭訓之手。

福岚先将殿下今日佩戴的月白織金瑞獸香囊擱在平日用的匣子裏,而後拿着那淺雲色流雲紋的香囊,問道:

“殿下,這香囊可要同往日那樣拿下去收起來?”

之前昭訓也繡過香囊給殿下,但都被放進了那不常用的屋子裏了。

殿下注重這些服制規範,織錦司為太子殿下裁制衣裳都是按照規定的,自然是不會帶着這香囊,不過是瞧着今日昭訓披了殿下的鶴氅,他多嘴問問。

原以為殿下會像往日那般的點頭默許,卻見太子殿下側目看過來,涼涼的眼神在他手上打了個轉,随意的開口道:“一并擱在匣子罷。”

福岚愣了一瞬,回道:“......是。”

驚春苑點起爐炭火籠,尋香幾人穿着夾襖,候在門口等着,瞧見沈歲晚的身影,忙上前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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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歲晚被寒風吹得倒吸一口冷氣,忙從尋茶手上接過湯婆子,由人摟着進了寝閣。

寝閣裏,尋棋将太子殿下那華美金貴的鶴氅疊了起來,“明兒一大早,奴婢就給浣衣司的送過去。”

沈歲晚輕聲的嗯了一聲,“這幾日風大天也冷,不用太早過去。”

尋香笑道:“都說‘不怕重陽十三雨,就怕立冬一日晴’,今年天氣冷,來年定是個好收成,咱們大勝連年風調雨順,唯一不妥的就是那薊洲,好在已經解了薊洲之危......”

尋香的父母是在莊子伺候的,她自個兒也有些關心這些節令,但聽到後半句,沈

歲晚笑意斂了斂。

薊洲之危,沈琉晚用“更白女”的名號賺足民心。

寧安王闊京已久,單是回來都要好生修繕王府,方才在回驚春苑的路上,就聽福傳說了今日聖上下诏之事。

今日寒衣節祭社稷時,聖上突感思親,想到了遠在淩洲的寧安王,将近二十年未曾回定都,特下了個特诏,讓寧安王一家即刻啓程返都。

差不多到了大雪時節就能趕到定都,在定都過完年節,來年開春再返回淩洲。

朝中既無反對之聲,這聖昭就這般送了出去,明眼人都知曉,聖上突然昭寧安王那個回定都,豈會簡單的只是因為想念兄弟。

近年國庫頗豐,兵強民壯。

聖上,怕是動了收回淩洲的意思了。

只是淩洲和寧安王也是一只山中虎,一口吃下怕是有得攪的了。... ...

大雪時節。

今年雨雪天氣多,臨近大雪節氣,就已經連續降了三日的雪了,好在都不是什麽鵝毛大雪,只是将樹梢竹叢染白了些,出行也不麻煩。

卯時三刻,尋香幾人輕聲進了屋子,怕将冷氣帶入寝閣,幾人進屋的動作都極快,但沈歲晚還是被這細微的動靜喚醒了。

“幾時了?”她聲音有些方醒來的微啞,聽着有幾絲嬌媚的慵懶。

“回昭訓,方卯時三刻。”

幾人将那畫了蘭草琪花的托盤輕輕的擱在小架上,轉身準備伺候沈歲晚洗漱時,就見昭訓已經兀自掀了床帳,下了榻。

前日沈律讓人來驚春苑知會她,今日準備去南水山莊泡溫泉,再且,明兒是寧安王入京的日子,等明日從南水山莊回來,正好去朱雀大街瞧一瞧那從未謀面的寧安王。

松雪飄寒,數點紅梅靜悄打苞。

南水山莊綿延數十裏,各中風景不一,此時最紮眼的,當屬那傲雪的紅梅和淩着霜雪而開的臘梅,沈歲晚被福傳領着進去,才知今日竟不止她同沈律。

南水山莊的臘梅林在離溫泉的院落不遠的溢香園,京郊總要比定都城裏降雪多些,這南水山莊的降雪越發大,花林裏的羊腸小道兩邊,堆着掃開的積雪。

好在尋香幾人有準備,多帶了兩雙鞋襪。

沈歲晚一到了溢香園,就去了廂房換被雪水染髒的鞋襪。

出來時,迎面裝上兩位面生的丫鬟,穿着青綠夾襖,看這打扮,不像是南水山莊的宮侍。

就在沈歲晚輕輕皺眉之際,這兩名丫鬟見禮:“見過昭訓夫人,昭訓安。”

“起身罷,你們是......”

“回昭訓,我們是骠騎将軍府鐘大少夫人的貼身丫鬟。”

沈歲晚明白過來,鐘大少夫人,是鐘家大房的大公子鐘期是之妻,也是左丘家的大姑娘左丘子雅。

她輕笑一聲,瞧着她們手上各自拿着一些姑娘家玩的小物件,道:“那你們先去忙罷。”

瞧見兩人轉身,沈歲晚輕聲問道:“今兒南水山莊還來了哪些客人?”

尋香還未回話,對面又走來一人,她瞧見沈歲晚後,面上有些驚喜的上前:“昭訓夫人?”

沈歲晚擡眼,竟是先前在疏香苑伺候過她的春莺,“春莺?”

春莺驚喜的上前,“正是奴婢,昭訓竟還記得奴婢。”

“早前你伺候我盡心,我自然不會忘。”說話間,沈歲晚詢問:“今兒是有哪些貴人過來?”

尋香幾人一直都是東宮內殿裏的宮侍,也不大清楚這南水山莊之事,春莺一笑回話道:

“昭訓不知,每年小雪或大雪時分,同殿下親厚的這些表兄弟親眷總在南水山莊小聚的。大總管聽說昭訓也要過來,因此讓奴婢跟着替昭訓引路。”

沈歲晚微微一怔,沈律的親眷聚會,那今日沈律将她也帶出來的意思是.....

回過神,她提步跟着春莺往溢香園的臺闌走去。

此地背着寒風,但生怕諸位貴人冷着了,隔了一丈就擺放了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火籠,消散了不少寒意。

這個時間,還在上着朝會,只有女眷趕到,其實說是女眷,加上沈歲晚也不過才四人。

才走到拐角處,就聽見一聲的女子的說話聲,“都道‘秾華圍裏萬株梅,含蕊頸霜待雪催。’這臘梅年年看,年年都有新意。”

沈歲晚繞過來兩人合抱的圓柱,瞧見說話的人是一挽着飛仙髻的豐腴女子,身形玲珑豐腴,腰肢卻有些纖細,不顯胖字,瞧着膚如凝脂,圓臉舒展可愛。

雖左丘子雅和左丘子笙是親親的兩姐妹,但一人體态豐腴,一人清瘦病弱,但也能瞧得出來,兩人的臉型輪廓倒是極為相似的。

另一邊站着的人沈歲晚認識,是大皇子沈徊的正妃,大理寺少卿之女高曉,瞧着眉眼有幾絲淩厲的英氣,卻不見絲毫算計,應當是性格爽快的。

最邊上的左丘子笙眼神四顧,最先發現游廊那邊走來的沈歲晚,擡手招了招,語氣輕快:“昭訓來了?”

這話将還在說話的幾人和侍奉的下人們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今日沈歲晚挽了個驚鴻髻,帶了對兒金累絲點珠的梅花簪子,加上那對兒微微搖晃的南明珠耳铛,将這細眉桃花面稱得更加引人注目。

沈歲晚走近,各自颔首見禮。

她輕笑一聲,好像那柔雪都散進那勾人的眸子裏,氤氲帶着細碎的光輝,“恕歲歲失禮,竟是最後到的。”

大皇子妃笑着接話:“東宮離南水山莊最遠,你啊,自然來得晚些,不過誰也晚不過那些爺們,怕是還沒出朱雀街呢。”

美人養眼,大皇子妃也算是第一次近距離瞧見沈歲晚,說完又不自覺的多看了兩眼。

沈歲晚穿着件海棠色的夾襖,外面披着系了件白狐軟毛厚披,雪白的白狐毛圍着頸子,越發稱得朱唇潤紅。

正巧四個人,幾人便坐着打牌,一邊的小爐邊上,溫着清香的荔子酒。

但除了左丘子笙,都是各家已經成了親的夫人女眷,原先左丘子笙也不跟着來的,但入冬,身子也有些差了,左丘子雅就想着将妹妹叫來,泡着溫泉亦可療養療養。

鐘期是是前幾年科考的狀元,而後和左丘家左丘子雅喜結連理,現在兩人都有一個将近三歲的女兒。

四人方才玩了沒有兩局,方才沈歲晚在廂房撞見的那兩個丫鬟追着一玉雪可愛的女童進來。

左丘子雅坐不住,忙起身走過去,面上笑意十分溫婉:“這孩子,雪地路滑,可莫要摔了......”

說話間,左丘子雅已經臺闌的小階,攙着人進來,像是才注意到幾人在等等着她出牌面,她歉意的笑笑,“恕罪恕罪,這孩子,跟個小男娃一樣潑皮,我耽擱了片刻。”

一邊的左丘子笙,招了招手,笑意溫柔:“盈兒,快來小姨這兒。”

坐在沈歲晚左側的高曉笑笑,“咱們在這的,就屬子笙和昭訓沒有自個兒的孩子,子笙還是個姑娘先且不論。”

她斜了些身子,面上有些告誡,“我看昭訓合眼緣,但到底不是太子妃,合該趁現在東宮裏只有你一人的時候,向太子殿下讨個孩子,好傍身吶。”

沈歲晚面上挂着的淺笑一頓,不知想到什麽,瞧着有幾絲僵硬,“這,皇子妃說笑了,我既是妾室,哪能在太子妃入宮前,先懷上孩子呢......”

高曉一笑,瞧着有些不屑,“日後太子殿下是位居高位的,你瞧瞧我夫君是大皇子,卻是齊妃娘娘所出,要以宅第之說來看,他不也是聖上的庶長子?那鐘皇後......”

高曉話音一頓,自知失言的咬咬唇,“怪我怪我,竟口無遮攔,該罰。”

沈歲晚方要開口,廊外

傳來福傳響亮的聲音:“太子殿下和諸位公子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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