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72章

沈律面色沉穩, 好像沒有把這傷口放在心上。

“譚先派的刺客,傷口不深。”看沈歲晚實在着急,沈律出聲解釋。

她顫着手, “那、殿下可還有別的傷口?”

沈歲晚眼底有細碎的光,泛着心疼。

“無, 可還要孤讓你檢查檢查?”沈律逗她。

沈歲晚擡眼嗔嗔的瞪了一眼, 手上是沒停, 反正又不是沒伺候他沐過浴, 她有什麽好害羞的!

等将沈律的衣裳褪下,她才知道她還是害羞的。

正是清晨時分, 東邊開了個窗子, 陽光斜斜的照了進來,男子只穿着條純色的中褲,胸膛上纏着洇了血的紗布, 這紅色稱得男子膚色有些白皙, 但肌肉分明,線條流暢性感,絲毫不顯女氣。

沈歲晚移開眼, 眼神有些躲閃, “歲歲、歲歲幫殿下換衣裳。”

頭頂傳來輕輕的嗤笑,好像在嘲諷她膽子小一樣,她忙擡眼, 對上那男子漆黑的眼眸,一時之間好像陷入了他眼中的深潭裏。

他擡手輕輕的摩擦沈歲晚面頰, 頭越來越低, 越來越低......

沈歲晚雙手抵在他胸膛上。

他停住,沈歲晚一緊張好像咬了舌, “殿下,不要過了病氣。”

沈律看着她,她手上抵住的力道小了些,他還是低頭,兩人的唇輕輕碰了碰,一觸即離。

可沈歲晚好像過了電一般,有些麻麻的站不住,除了上一次在東宮的時候不小心碰了唇,這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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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律輕笑道:“你身子弱,孤可從未害過風寒。”

說完,沈律披了件外衫去了外間,讓福岚進來幫他換藥。

她眼眶紅紅的,扶着四角方桌,沒回過神。沈律坐到了榻邊,這幾日到處奔波,他将近兩日未曾阖眼,确實是乏了。

沈歲晚走近榻邊,他手輕輕的拍了拍身側空着的一半床榻,沈歲晚眯眼一笑,踢了鞋,爬上了床榻,生怕碰着沈律的傷口,她只輕輕的抱着沈律的臂膀。

“......殿下,要歇息了嗎?”她輕聲問。

“尚未。”沈律扭頭,伸手将沈歲晚虛虛的攬進懷裏。

“其實歲歲實在不明白,譚刺史為何會背叛殿下,是因為殿下拒了同譚姑娘的婚事嗎?”

“這只是其一,在我們到康州之前,譚刺史私下早于勳國公府有往來,但并未真正依附投靠張家,在他搖擺不定之際,孤拒了他的婚事,他自然借此轉而投向張家。”

沈歲晚擡眼,只瞧得見沈律有些冷毅的側臉,“那、是不是就因為殿下拒了這......”

“不是。”沈律肯定道。“孤身邊不會留有異心之人。”

對于沈律來說,譚先心裏早已搖擺擇主,那就是留有異心之人。至于沈律面上信任他,不過是為了牽出東宮的叛徒,賈參軍。包括當初沒另外置辦一個宅子,反而讓沈歲晚去了刺史府,也是為放松譚先警惕,福傳好探查。

說話間,沈歲晚聽着身邊沒有了動靜,扭頭一看,沈律好像是睡着了,呼吸也平穩綿長了起來,第一次見他在說話時睡着,看來當真是累着了。沈歲晚昨夜睡得足,現在多少睡意,就盯着這粗布的床帳胡思亂想。

像是想到什麽,她面上帶着笑意,伸手輕輕的碰了碰自己的唇,方才兩人親吻那一幕還在腦海裏繞着不散,旋即她無聲的竊笑一聲,唇角帶着甜蜜的笑意,竟也這樣睡着了。

再次醒來,已是午時,她察覺到身邊已經空蕩蕩的了,但被子全部都蓋在了她的身上,抿唇輕笑一聲,她穿了鞋襪走了出去。

迎面瞧見走來的尋香,她抱着烘好的衣裳,“昭訓醒啦!正巧尋棋已經做好膳食,奴婢先給您換身衣裳。”

這農婦的衣裳也穿了兩日,是該換了。

沈歲晚點點頭,轉身折回去,邊問:“殿下呢?他很早就出去了嗎?”

尋香回:“應該出去有一個時辰了,現在都在前院的院子裏商議要事呢。”

竟是一個時辰前就出去了,算下來,怕是一個時辰都沒睡夠。

直到沈歲晚用了膳,午歇起來,沈律都沒回來歇息。

這莊子的主人是那六旬的老伯,她有一女兒,就是借衣裳給沈歲晚幾人的那位民婦,這民婦招了贅婿,但她夫婿不在莊子上,在村子老宅裏守着。

前面的女子穿着一身洗得有些發白的灰色衣裳,正蹲在栅欄邊上,背對着人,不知道在做什麽。

沈歲晚頓步,出聲喚道:“嬸嬸?”

民婦好像被吓着了一樣,清晰的瞧見她背脊一抖。

“......哦,是夫人啊。”

沈歲晚的視線放在她身前,她穿得臃腫,手上挽着個竹籃子,裏面放滿了雞蛋,先前背對着她,她一時沒瞧清。

不過,沈歲晚的視線卻放在她的腕上和耳邊,那腕上帶了一只白玉镯,耳上也戴了一對兒金蝶的耳飾,瞧着像是新置辦的物件兒,與她有些微的不合。

察覺到沈歲晚的視線,金巧不自在的伸手擋了擋腕間,擡眼卻見對面相貌漂亮的夫人早已經移開眼。

沈歲晚道:“诶,是這樣的,我家公子舟車勞頓的,我想着可否在嬸嬸這裏買只雞?我好煮個雞湯給公子補補。”

沈律那傷口雖說不深,但瞧着皮開肉綻的,睡得又少,是該煲些湯補補。

金巧還以為她會問手镯的事,發現不是她就自在了一些,攬着竹籃走過來,“自然可以,自然可以,是我疏忽了,先前就拿了些臘肉出來。至于錢就不用了,嘿,夫人上次給的錢財,我們一輩子也花不完。對了,夫人可要雞蛋,還有好幾籃子呢!”

沈歲晚笑着擺擺手,“我捉只雞就成,這些嬸嬸還是留着吃吧。”

金巧抿抿唇,笑意有些淺:“吃啥,反正是拿去老宅給兒子吃的,多拿些少拿些都成。”

她的注意力卻在另一邊,“嬸嬸有兒子,可曾上學了?”

金巧卻好像被人問住一般,變得有些支支吾吾,“啊,是,孩兒他爹就是個讀書的,在家教呢......”

金巧下了莊子,徒步往村裏走去,将近有四裏地的路程,她走得有些氣喘籲籲。

丈夫是個讀書的,卻什麽也沒考上,兩人成親二十年了,可成親就過了五年,她不能生育,丈夫卻重新找了個隔壁村的寡婦,兩人還住進了老宅,她和年邁的父親則被趕到了莊子上。

到了老宅門口,金巧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出乎意料的沒聽到裏面的歡聲笑語,她面露疑惑的推開門。誰料!眼底閃過一瞬的白光,金巧尖聲呼叫,那泛着冷光的刀停在她脖頸上。

那些籃子裏裝着的雞蛋果蔬撒了一地,黏糊糊的全摔碎在地.....

往日有些寬敞的院子裏塞滿了人,全是帶着刀劍的侍衛,為首的一位女子一身錦衣華服坐在院中,周身的氣度絲毫不像是單洲出來的,反而和莊子上的幾人氣度有些像。

女子身邊站着兩位侍女,衣着統一,就是其中一人側面有些疤痕延伸至脖頸。

“貴、貴人,貴人這是做什麽......”她聲音發顫。

沈琉晚勾勾唇,不屑于回答這賤民的問題,反而轉向一邊被押着的長衫打扮的男子,“看來你果然沒有騙我,不枉我等了這半日。”

金巧沒聽懂,她是每三日來給丈夫和寡婦送東西。

沈琉晚看向金巧,招了招手,押着她的侍衛就帶着她上前,沈琉晚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婦人,手上拿着的長樹枝挑了挑她的下巴,十足的輕蔑,“說說,你那莊子裏可住了些什麽人?”

她眼神躲閃,不顧樹枝死死紮在臉上的疼,“民婦、民婦不知貴人在說什麽,那莊子,只有民婦和父親兩人......”

沈琉晚輕輕一笑,洋洋盈耳,“還不說實話。”

押着金巧丈夫的侍衛抽出刀,用力的紮進他的大腿,發出“噗呲——”一聲,鮮血四濺,他被綁的紮紮實實,口也被堵着,只能滿臉充血的發出嗚嗚的嘶啞聲。

瞧見金巧吓住,侍衛将男子腿中的刀劍殘忍地轉了轉,鮮血如注......... ...

暮色四合,沈歲晚拿塊帕子墊着木甑子擡起來,一瞬間熱氣蒸騰。

沈律走了進來,“還聽福岚說,今日你下廚?”

沈歲晚抿唇一笑:“就是為殿下準備的。”

顧不上看一邊小桌坐着的男子,她又忙上前将小陶罐裏煨着的雞湯盛了一碗出來,笑意盈盈的遞到他面前,“殿下快嘗嘗鮮不鮮,煨了一個時辰呢。”

沈律眼神定定的看着她忙前忙後,心裏有些難以言喻的喜悅,但他面上保持着沉穩,從她手上接過這小碗,喝了一口。

“不錯。”他毫不吝啬的誇贊,不管是環境的原因,還是心理的作用,他嘗着确實是非常的美味。

沈歲晚輕笑一聲,帶着些風寒未好的鼻音,“殿下喜歡就好,這幾日受傷了,定要好好的補補,傷口才好得快些。”... ...

然而,今日沈律還說着他自己從未害過風寒,第二日卻起了熱,看着面上也有些薄紅,帶着病氣的臉少了往日的鋒利,瞧着溫和虛弱了起來。

沈歲晚從床榻上坐起身,她也燒了熱,有些迷糊起來,将身下的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在沈律身上,她才起身,竟有些站不穩。

沈歲晚輕咳一聲,“醫館路遠,這大雨從昨夜到現在都沒停。”

沈律緊跟着掀了被寝,“孤帶你去醫館。”

他聲音卻不像面色一般虛弱,反而聽着精神不錯,就是動作上也利索得很,要不是方才擡手摸了他的額頭,知道他與自己一樣燙,還以為他身上沒傷,也沒風寒。

沈歲晚不贊同道:“不若讓人去将大夫帶過來,我倒是沒事,殿下身上有傷,怎能在外面淋雨?”

沈律擡手摸了摸她的光潔的額頭,有些燙,“侍衛可沒閑着,難道還讓你的幾位丫鬟騎馬去尋大夫?”

沈歲晚噤聲,她只知道,昨夜一下了大雨,沈律就出去了一趟,她暗暗的看着,蕭宿等人包括福傳幾人都帶着帶着刀劍進山了,現在還沒回來。

她揚聲喚了尋棋,吩咐道:“尋棋,你現在去找那金巧嬸嬸借兩身蓑衣。”

“是。”

等兩人洗漱好,門口傳來動靜,不過不是尋棋,而是金巧直接過來了。

沈律也擡眼看了過去,金巧不适的搓了搓手,她顫了顫聲,“公、公子和夫人這是要進城?”

沈歲晚看了眼面色不變的男子,輕聲回道:“正是。”

金巧面上有些不尋常,沈歲晚問道:“怎麽了嬸嬸?”

“我......我這不是看雨勢太大嘛,想着說兩位主子要不還是不要出去了,我也抓過一些藥”

“不必了。”沈律冷冷出聲,若是她真的懂醫,歲歲用了她那兩貼藥,現在早該好了。

金巧小心的看了眼男子,有些害怕他,“那、那民婦這就去拿兩身蓑衣過來。”她轉身,走了幾步又不經意的回頭問:“對了,那、那些侍衛是去了哪裏?一早上都沒見着,民婦想着等下準備的食材可還要所有人的都準備?”

沈律擡眼看向她,審視一般的眸光十分銳利吓人,對比昨日架在脖側的刀劍,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在金巧腿也要跟着抖起來之際,沈律勾唇輕輕一笑,“不必了,等下要多少食材,丫鬟會去尋你。”

她才如釋重負,連忙告辭,這些沈歲晚都沒往深處想,還在慢吞吞的用着小粥。

莊子上常年只有金巧和老伯兩人,也就兩身蓑衣,尋香提着茶壺準備去燒水,卻在廊下瞧見金巧沒穿蓑衣一頭紮進雨裏,尋香熱心的叫住:“金巧嬸嬸,這雨這麽大,你這是要去哪?”

她結巴得咬到舌,嘗到血腥味也沒反應,“我去,去老宅,我那丈夫忘記帶東西了,我去給他送送......”

尋香沒起疑,金巧揣着手,三步兩回頭看沒人追上來,咚咚直跳的心才放下來一些,快步小跑下山,消失在磅礴的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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