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雨勢磅礴, 山間的竹子都被傾盆而下的大雨淋彎了腰。

沈歲晚輕輕的靠在沈律的懷裏,春雨是微冷的,但後背上卻傳來了熱源, 男子身上的熱氣,即便隔着蓑衣和雨水, 也能讓人清晰的感覺到。

“駕——”沈律策馬, 帶着沈歲晚跑入雨中。

小莊子是在偏僻的山坳處, 現在出去也只有一道不寬不窄的土路, 當初還能容得下兩輛馬車通過,但這兩日持續的暴雨, 路邊地勢高處都有些微微的滑坡, 擋了大半的道路。

兩人共乘一騎,但雨勢大得沈歲晚有些睜不開眼,她憑着感覺拉住沈律的衣擺, “殿下, 不如我們回去罷,總感覺有些心慌慌的。”

沈律低眼,還瞧得見她被燒得有些紅的後脖頸, 還沒說話, 馬兒卻突然尖聲嘶鳴一聲踱步停了下來。

他擡眼看過去,正前面,是鐵甲森森的四五十名暗衛, 沈律冷冷一笑,有些森冷嗜血, 倒真是神機妙算啊。沈律身子前傾, 一手緊緊環住沈歲晚的肩,一手緩緩抽出馬背上挂着的配劍。

“駕——”沈琉晚駕馬上前, 隔着大雨看前面的兩人,“太子殿下,可真是讓我們好找啊。難得你這般看中沈歲晚,今日就讓你們二人做對黃泉鴛鴦如何?”

她聲音玉質盈耳,‘沈歲晚’三字被她咬重,好像帶着無邊的恨。

對面壞了她運道的女子,被男子緊緊的摟在身前,像要将她護得毫發無損一般。沈琉晚面帶譏笑,今日這兩人,尤其沈歲晚死了之後,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沈歲晚不會再壞她的運道,她會繼續走上高位,擁有想擁有的一切。

“呵——”沈律輕嗤一聲,像是有些不屑,不等沈琉晚作何反應,他們身後響起馬蹄聲,沈琉晚匆忙回頭,是東宮的翊衛!

沈歲晚眯了眯眼睛,瞧清來的那上六七人,真是東宮的翊衛,不是昨夜全都去後山了嗎?

不等場面開始對峙——

“轟隆——”沉悶一聲,好像從山頂響起,又好像打的悶雷聲。

沈歲晚眼皮一跳,“殿下!”她出聲的瞬間,沈律已經匆忙調轉了馬頭,向往反方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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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的沈琉晚也察覺到不對勁,她大叫:“是走山了!快走!”

“殿下——”

電光火石之間——悶悶的轟聲再次傳來,還夾雜着

亂石的喧嚣聲,破竹的噼啪身,向路上的衆人襲來!

沈歲晚眼前一黑,沈律将她的腦袋壓進懷裏,“護好腦袋......”

話音還沒說完,他好像被什麽重物擊到一樣,悶哼一聲,霎時,兩人掉落下馬,伴着雜亂的亂石斷枝,滾落下丘崖——

眼前一黑,漸漸的失了意識......... ...

這次将近半個山都走滑下來,其中還夾着山石和斷枝,沈琉晚半個身子被泥石壓住,腿上傳來劇痛,她咬咬牙,用力的拔了拔還是不能移動,身邊幾位暗衛倒在一邊,她怒斥:“眼瞎了麽!還不将我拉出來!”

好在站得遠,跑得快,只有七八人被壓在山裏,剩下的人都只是受些小傷。幾人不敢硬生拉,只能上手刨。

沈琉晚讓人扶着站起來,看着面前的山土巨石,她好像不怕疼一般,走到小崖邊,小崖距離現在的闊道大約兩丈高,現在全被山石泥土掩埋住了,方才沒看錯的話,沈律和沈歲晚就是被山石打落掉下了小崖,真是老天也助她,直接活埋了。

“呵呵......”

“呵呵呵.....”她嗓音裏有些嘶聲的笑,臉上站滿泥土,眼睛亮得詭異,真是得償所願了呢。

暗衛上前,沈琉晚眼底的瘋狂還沒收:“讓那兩個丫頭帶着人過來!快些給我下去搜,一定要見到屍首!”

暗衛拱手:“是!琉璃姑娘,方才東宮的那些翊衛已經下去找人了,我們......”

“一些狗腿子能殺就殺了,都是無關緊要的人,只要記得将這兩人的屍首帶回來見我,記住,我只要屍首,尤其那女的。”

天氣陰沉,暴雨還在毀天滅地一般的沖刷着,直到日暮十分才漸漸的停了下來。

沈歲晚額上滿是虛汗,她勾了勾手指,腕上就傳來劇痛“唔......”,應該是被什麽砸着扭到了,她有些耐不住痛呼一聲。

察覺到她身上還有身體滾燙的男子,他們現在是在岩石形成的凹洞,僅能容下三四人,現在他們兩人加上堵住洞口的巨石和樹枝,空間已經很逼仄了。

可正是這些巨石和樹枝阻擋了泥土,才讓兩人還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她顧不得手上的疼,連忙摸了摸沈律的額頭,非常的燙,“殿下!殿下......”沈歲晚急得語氣裏帶這些哭腔,她摸到沈律的身後,一片黏膩,鼻尖的血腥味是他身上的。

沈律悶哼一聲,耳邊連忙傳來時女子欣喜的聲音:“殿下!殿下醒了......”

昏暗的空間裏,沈律虛虛的張着眼,眼底逐漸映出女子模糊的輪廓,那明亮欣喜的眼神泛着盈盈的淚光,淚珠吧嗒吧嗒的砸在他的手背上。

“別哭,方才就醒了。”

沈律現在是靠在岩面上的姿勢,沈歲晚上前輕輕的攬住沈律,想将他扶起來,沈律好像被牽扯到了痛處,嗓子裏傳來一聲暗啞的哼聲,她手上發顫,不敢動再了,十分自責內疚的低了低頭。

她除了手腕上被扭到劃傷和後脖頸被砸了暈了之外,都是些輕微的擦傷,方才,是沈律将她牢牢的護在懷裏......

“幾時了?”他看對面的女子低頭不語,他出聲問道。

沈歲晚擡眼,說到:“歲歲也不知,但外面的雨停了,殿下躺着,我這就去将路清出來。”

說着她就要微微起身,手上驟然被抓住,沈律有些無奈的笑:“慣會做傻事!這山泥裏全是碎石和紮人的木屑,你這手被紮得只剩下白骨也刨不出去!”

他微微撐了撐身子,聲音聽着有些虛弱,語氣裏卻聽出了輕斥之意。

沈歲晚鼻子一酸,“......都怪我。”

“怎麽就怪你了?”沈律被逗笑了。要不是現在沒力氣,他還想湊近些,好好看看她的神情。

沈歲晚責備自己,明明是穿進話本裏,卻不知經過,學識謀略不夠,不能為沈律出謀劃策,不能掌控命定齒輪。

她閉眼,跟沈律坦白,帶着哭腔:“殿下不知,在靖陽王府反叛前夕,歲歲做了一個夢......”

她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心下的石頭放下了,可沈律卻輕笑一聲,聲音因虛弱少了往日的冷意,反而有些溫和的安慰道:“放心,有我在,你夢裏的,不會發生。”

怪力神說不足為奇,只是,這沈琉晚料事如神這一事,當真蹊跷。要是稍稍的有什麽防備不足,還當真會被立馬鑽了空子。

不過,之後倒是沒有沈琉晚出現的機會了......

其實先前沈律醒的時候,沈歲晚還在昏睡,翊衛早已找到他,但外面被沈琉晚圍了起來,就算将他們救出來,帶着受傷的他和昏迷的沈歲晚,也走不遠,倒不如讓他們先潛伏出去。

說話間,外面傳來動靜,數十人踏着泥水的聲音,沈歲晚抽噎聲立馬停住,她以為是那幾位翊衛找來了,剛想出口,手腕就被沈律攥住,她回頭,沈律看着她微微的搖頭。

一位女子聲音傳來:“那些翊衛呢?怎麽沒尋到?”

沈歲晚側耳傾聽,眉頭皺了皺,好熟悉的聲音。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近,沈歲晚想起是誰之際,男子的聲音傳來:“回撫月姑娘,方才我來時也沒見到,真是不知道跑到哪了。”

撫月捏着一柄劍,有些心不在焉的,旋即腳下好像被什麽不同尋常的東西咯了一下,不是尋常的碎石,她微微移開腳,是一只被污泥染透的簪子,若不是腳上踩着,根本看不出是什麽。

撫月輕咳一聲,“這搜了許久也沒什麽發現,唯一有可能的就是到了崖底順着溪水跑了,你們都去崖底幫撫雲姑娘看看。”

“是。”衆人拱手,順着被洪水沖出來的小路直接下山了。

洞坑裏,沈歲晚兩人對視一眼,外面男子沉重的腳步倒是全部消失了,就是女子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外面的樹枝都被扒了扒。

沈歲晚有些慌張的握緊沈律的手,沈律另一只手卻安撫的拍了拍她,撫月試探的聲音傳來:“昭訓?昭訓?”

外面的聲音锲而不舍,她張了張嘴,不敢出聲。

撫月卻道:“昭訓放心,我不會害你,我會去莊子幫你們尋幫手。”

撫月,她......

沒等多想,外面女子的腳步聲走遠了,沈歲晚輕聲道:“殿下.....你說福岚他們現在知道消息了麽?”

沈律低頭看了眼她,天色越來越暗,這洞坑越發昏暗了,看不清她的神色,單聽聲音也是擔憂害怕得小聲小氣的。

“放心,馬兒識途。”他們是被滾落的巨石打下馬,但馬兒早已經跑開了,有馬兒引路,救兵此時應當已經在路上了。

兩人本就濕漉漉的,加上先前就燒着熱,現在沈歲晚都有些耐不住微微往後靠,想阖眼歇息,但沈律撐着身子直起身,将面色蒼白的沈歲晚拉近懷裏,“這岩面尖峭,也不怕紮傷腦袋。”

沈歲晚顧忌沈律身上的傷口,想掙紮起身,又生怕傷到他,皺着眉沒敢動,但一日沒進食又生着病,就這樣虛弱的睡了過去。... ...

天色漸漸的昏暗起來,老宅旁白的枯樹光禿禿的,隐在昏暗裏,樹上鳥兒栖初定,人來的也不走,好像幽幽的注視着人。

沈琉晚坐在擔架上,眼底迸發着喜悅,心上的巨石,總算要挪開了......她暗恨的咬咬牙,沈歲晚本該死在王府,多活了這一年,實在是便宜她了,到時她會給沈歲晚留個全屍。

正想着,兩名暗衛将擔架停在門口,伸手敲了敲,叫了兩聲還是沒反應。

她不耐道:“直接踹開便是,都去山上尋人了,還有誰在?”

暗衛低頭應聲“是。”

誰知三人走到院子,卻見地上被綁的金巧一家,她察覺到不尋常的安靜,單腳起身,抱廈處卻緩緩走出一人。

何入暮嘴角帶着淺笑:“琉敏郡主,或者說......更白女,別來無恙。”

沈琉晚餘光才瞧見,守在院子裏的十餘名暗衛早已身首異處的堆在回廊下,她冷笑一聲:“何公子說笑了,靖陽王府滿門抄斬,世上再也沒有琉敏郡主了,何公子這是在諷刺我嗎?”

何入暮看着她,“琉敏郡主手眼通天,總能料到我們的藏身之處和路數,這麽大的本事,何某豈敢諷刺?”

說完,何入暮眸光冷了下來,擡手招了招身邊的近侍,“郡主這是傷了一條腿?那就把另一條腿也敲了,畢竟一條腿的雞鴨也能跳,可別跳跑了,讓殿下白等。”

話中的淡漠,哪有往日人前的謙謙公子的模樣。

“你.......呃!”沈琉晚開口,另一只腿卻傳來劇痛,額頭滾落大滴的汗珠,她雙腿失力,摔倒在地,摔在泥濘染血的水坑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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