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5章

天還沒有亮,零星的星光點綴在夜幕上,初靜站在窗前,将窗戶拉開,夜風從外面吹拂進來,将身上的冷汗迅速吹幹。

她半個身子都幾乎探了出去,這樣的高度足以讓絕大多數人都感到頭暈目眩,初靜卻沒有任何感覺。

J市作為國內自古以來的政治中心,夜晚依舊繁榮,燈光閃耀得讓星月都黯然失色,車輛和行人在眼下都變得極其渺小,就像高高在上的權貴眼中的人,在他們的階層之下,衆生平等,皆如蝼蟻。

她站在原地靜靜看着,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直至天蒙蒙亮,才從窗口走開。

初靜的睡意一直都少得可憐,一旦醒過來了便不會再睡過去,這是她上輩子那短暫的人生便已經落下的習慣,這輩子更加改變不了了。

她進浴室沖了個澡,有條不紊的給自己身上所有luo露的部分都抹上了防曬霜,患上先天性白化病的人不能說跟紫外線水火不容,卻也永遠不可能雙向奔赴,除非得這個病的人已經不想活了。

——不做任何防護,白化病人往往會在三四十歲的時候就因為患上皮膚癌而去世。

穿好正裝,戴上遮擋光線的墨鏡,初靜便直接跟等候多時的助理下了樓。

上了車,初靜便坐在後座閉目養神起來。

林助理狀似不經意般偷偷看向初靜,她已經跟了初靜好幾年了,在對方還在帝國時便跟在了身邊,等初靜強勢進駐鐘氏集團時,便順勢跟了過來,自認對她還是有幾分了解的。

初靜并不是一個不好相處的老板,她從容理智、情緒穩定,在工作中從不會帶私人情緒,也不會遷怒,算是下屬比較喜歡的老板類型之一。

但被她那雙眼睛注視着時,無論是誰都會忍不住生出種自己要涼的錯覺,林助理甚至曾經還見過實習生被吓哭過。

可她其實也沒有做過什麽過分的事情,錢給的到位,沒事不會畫餅,工作中有着女性獨有的力量感,能夠體貼員工工作中和生活中遇到的困境和問題,歷任老板中,初靜是帶給林助理感官最好的老板,溫柔又狠戾。

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其實并沒有,每個人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戾氣,可她又總能把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從來都不會牽連到旁人。

只不過或許是她看上去太像是一個不知道會因為什麽原因被引燃的炸-藥桶了,所以員工在面對她時很難不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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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助理見識過初靜商場上狠辣的手段,也見識過她私底下乏善可陳的生活。她從未見老板去過無意義的娛樂場所,也沒有見她主動去結識過任何朋友,感情生活更是沒有。

她排斥任何人的接近,無論男女,林助理經常看她在與合作商談完合作之後近乎苛刻的清洗自己的雙手,也見過她因為被陌生人不小心觸碰了一下就反胃得幾乎将膽汁都要吐出來。

她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任何一個能稍微接觸到她生活的人都清楚,所以林助理在昨天收到初靜打來的跑腿費和她要求要買的東西後,從昨晚抓耳撓腮到了現在。

家人們,誰懂啊,她那貌美又迷人,被當成女閻王的老板好像談戀愛了啊!

她真的好奇得不得了。

哪怕是林助理,也只能通過外界以訛傳訛的消息去了解初靜的過去,只知道她過去因為一些人的緣故得了很嚴重的心理疾病,作為初靜的身邊還算關系親善的人,林助理自然是希望她能夠克服心理障礙的。

并不一定要完全回歸正常,林助理知道那很難,多少人年少時的心理陰影到老都難以釋懷,但至少、至少偶爾讓人感覺到,她還在人間生活着吧?

然而林助理打死也沒想到,老板鐵樹開花後會一步到位,直接從抗拒任何人的接觸到在跟別人認識短短幾個小時後,就把人帶走了。

更沒有想到,老板竟然喜歡這一款。

要問林助理為什麽會這麽清楚,那自然是因為她加的公司小群裏都傳瘋了。

宴會大廳那樣人多嘴雜的場合,哪怕初靜是直接從地下停車場離開的,也不可能把事情完全瞞下。

甚至林助理昨天晚上就聯系過初靜,問她要不要處理這件事,得到的回答卻是不用管。

林助理不知道這是因為一切都是子虛烏有還是老板并不在意被曝光,但她覺得,老板跟對方應該怎麽都算不上清白吧?

畢竟,禮貌性幫助的話,不該聯系她的家裏人嗎?

車輛很快停在了大廈門口,林助理立馬收起了心裏活躍的思緒,讓自己表現得像是一個合格的商業精英和走狗,跟着初靜開始了繁忙的一天。

……

…………

段江離睡得還算好,雖然身體帶來的疼痛足以讓人睡不安穩,但她最擅長的就是通過心理暗示的方式來調節自己,是以盡管睡得晚,睡眠質量卻還算可以,沒有半夜被疼醒過。

這或許也是上了藥的緣故。

醫生給段江離的藥并不是市面上流通的耳熟能詳的藥物,在減緩疼痛這方面效果很好。

因為确實是很不舒服,自律性極好的段江離也不由睡了個懶覺,遮光性極好的窗簾讓她根本沒察覺到白天的到來,直接一覺睡到了早上十點半。

被放在客廳的早餐早已涼透,空無一人的客廳顯得空曠無比,段江離仔細确認了一下,發現客廳除了一袋搭配好的衣服外就只有一部新手機。

她打開手機看了看,通訊錄裏只存了兩個號碼,一個沒有備注,一個備注了助理。

将那串沒有備注的號碼背下來後,段江離又翻了翻其它程序,備忘錄裏沒有留言,通訊軟件裏也空空如也,看來對方暫時是沒有理會自己的打算了。

确認無遺漏後,段江離将手機放在了一邊,吃起了早餐。

她對自己的健康很重視,一個人氣色好不好跟健康飲食和生活起居的關聯很大,段江離也不想成為一個年紀沒多大就一身毛病的人。

吃完飯,換好衣服,段江離撥通司機的電話,帶好垃圾下了樓。

醫院大樓很冷清,作為一家收費昂貴的私人醫院,在名聲沒被打出去前,普通人來不起,富人不敢來,必然得自負盈虧一陣。

不過從醫院醫生護士的神态來看,他們顯然沒有因此而感到擔心,讓段江離越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昨天發生的意外讓段江離的通訊工具等東西都被留在了宴會大廳那邊,她相信那些東西肯定被妥善保管着,沒準現在已經被工作人員寄回家去了,所以她根本不操心,直接讓司機載自己回了家。

段家的主宅坐落在半山腰,是很中式的建築風格,符合段氏家主腐朽傳統的思想觀念。

段家崇尚多子多福,是一個從上世紀傳下來的大家族,雖然沒能很好的抗過世紀大變,如今體量已經大不如前了,可規矩卻反而比曾經還要多。

段家一直遵從古制,至今還有大宗嫡脈和小宗庶脈之分,而且只要家長還在,無論子女結婚與否,是不是連孫子都有了都得住在一起。

再比如說,只要在外面留了種,那就都得帶回家由正妻教養,不能讓段家的血脈遺落在外。

也是因為這些在大多數人眼中難以忍受的規矩,同階層中大部分人都不願意與段家聯姻,卻很願意娶段家的女性,因為她們被教養得大多都很符合掌權者階層的利益。

段江離回到主宅時,家裏并沒有主人在,她上樓換了身衣服,又洗了澡,重新給自己上了藥,才不緊不慢下了樓。

不出意外的已經有人等在大廳了。

真皮沙發上坐着三男兩女。

主位的男子五十多歲的樣子,骨相極好,因此到了這個年紀看上去也仍然風度翩翩。

坐在她旁邊的女性則是段江離的後媽,看上去四十出頭,長得其實很普通,只能說是清秀,但勝在保養得好,又加上常年養尊處優,看起來也是雍容華貴。

對面坐着的兩男一女,則是段廷龍的子女,除了段嬌是段夫人生的以外,剩下兩個都是私生子,因為能力還算出色,又都成年了,俱都被段父帶到了家族企業培養。

“爸、媽。”段江離走過去,往兩個私生子旁邊坐去。

嚴格來說,段江離其實算不上私生子。

段廷龍年輕的時候因為段家傳統的緣故,家族裏競争激烈,他又是最小的孩子,頗為受寵卻根基薄弱,于是在父親意外去世後,他也不得不遠走避禍。

如果按照一般情況來看,他能保全性命就不錯了,然而他遇上了段江離的母親江殊。

——段廷龍被她強取豪奪了。

江家算是段廷龍去的那座城市的地下虎,外人來了不賣江家的面子寸步難行,所以在江殊看上段廷龍後,他不得不忍辱負重的當了對方一陣情人。

一面是為了避禍,一面則是盯上了江家。

從小在鬥争中長大的段廷龍心機不淺,被寵得天真跋扈的江殊顯然不是對手,很快就被他迷得結了婚。

之後段廷龍步步為營,通過江殊這個獨女最後将整個江家都掌握在了手中,暗地裏聯系段家的人合縱連橫,在最強的幾個都鬥得兩敗俱傷後,回去坐收了漁翁之利。

而江殊,如段江離的名字一般,她自然是跟段廷龍離了婚,看在對方給自己生了個女兒和家産的份上,段廷龍雖然視這段經歷為恥辱,卻也沒有對江殊怎麽樣,只是她自己卻看不開,最後郁郁而終。

在段廷龍這類人眼中,感情是最不值一提的東西,被江殊看上前,他其實還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和大學在談的真愛,但他最後也沒有娶真愛或是青梅,轉頭便跟能給自己帶來巨大利益的段夫人結了婚,并很快就有了段嬌。

段江離對上一輩的恩怨并不感興趣,她其實一直都很疑惑,段江離,段江離,這樣意味明顯的名字,江女士是怎麽覺得沒有問題,并對這個名字是段廷龍精心從楚辭裏挑出來的這種屁話深信不疑的?

而且家産被奪,從錦衣玉食到只剩下一千萬,還成了別人嘲笑的對象,她是怎麽還能在死之前還拉着自己說不要恨段廷龍,并且還抓着她問對方一定是愛自己的他一定有苦衷這種段江離至今都大為震撼、大為不解的話的?

她就沒有哪怕一刻,想到過段廷龍如今的風光是踩着江家才得到的嗎?就沒有想到過爺爺死之前對她的循循教導,沒後悔過在爺爺死了還沒過頭七,就把爺爺交給她能讓段廷龍顧忌的把柄交出去了嗎?

當然,段江離也對幫江殊複仇毫無興趣,畢竟在江女士眼中,孩子只是她愛情裏的附屬品,段江離跟她也沒有多少感情,江女士帶給她的從來都只有麻煩。

畢竟作為一個長得還算漂亮的女性,又生在段家這種既有繁-殖癌又把兒女當工具的家庭,在沒有給他們帶來足夠大的利益或是讓他們惹不起前,段家人是永遠都不可能擺脫得了被榨幹的命運的。

雖然,段江離在其中混得如魚得水,但這并不能掩飾她仍然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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