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經此一事, 流言再也遏制不住,段江離也開始頻繁露臉,充當着初靜的女伴。
一般而言, 商業上需要女伴的場合,很多人反而不怎麽會帶上什麽家眷, 多是由身邊的助理等充任,這樣既不需要擔心對方會說錯話, 也能随時讓對方解決自己提出的問題,可比其他人用得順手多了。
而如果有人開始這樣做,那本身就是在向外界釋放一個信號。
初靜對外向來獨來獨往,所以出現在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很值得矚目, 而段江離已經不僅僅是出現在她身邊那麽簡單, 她甚至都已經登堂入室了。
對曾經試圖以各種明面上、暗地裏的手段去打倒蠱惑初靜的人來說,這實在是一件難以置信的事情,一開始甚至都以為是誰失心瘋了傳出的謠言, 可見這件事帶給他們的震撼。
驚詫過後,就微妙的被這種情形給安撫到了,譏诮的想, 鐘初靜到底還是個女人, 這才上位沒多久, 竟然就開始感情用事了。
對被初靜壓得灰頭土臉,沒怎麽出手就已經被耍得團團轉的人來說, 這不吝于是個絕佳的心理安慰強心劑。
段江離從各種渠道得知外界的看法後, 禁不住想,這或許是初靜的另一個目的?
她出道以來在外界表現得太過無堅不摧沒有弱點了, 以至于許多人都對她報以極強的警惕心,但一旦她暴露出了不那麽完美的一面, 這種警惕大部分都會消弭下去。
很容易理解,年少成名,出道即巅峰,因此驕傲自滿以至于未來栽個大跟頭的事情從來都不是什麽新鮮事,年長者對年少成名的天才多數都抱有這種居高臨下的看法,全然沒想到人家能在少他一半年齡時達到等同的成就,絕非浪得虛名。
男權社會,他們對同性尚且如此,就更別提女性了,他們從不認可、也不接受女性的能力,好不容易見到跟自己平起平坐的女性身上終于出現了一個‘污點’,就像是找到了情緒的宣洩口。
段江離從段廷龍的口吻中,聽出了那種因為這件事而下意識帶出的他們潛意識對女性的低看。
她有種直覺,這些人總有一天會因為這種輕視吃大虧的。
明明許多男性身上都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可偏偏出現在女人身上,就好像初靜會因此隕落一些,段江離思來想去,認為這或許也跟自己的性別有關。
畢竟圈子裏無論男女背後玩得有多花,哪怕背後是個純正的同性戀,對外也會表現出正常的、大衆的性取向,而偏偏只有初靜将一切都擺在了臺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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礙于她如今的地位,明面上沒有任何人會說什麽,背地裏卻是少不了各種言語攻讦的。
盡管段江離自己也身處漩渦當中,但她心态倒是放得很平。
這些天來,她頻繁出沒于初靜的辦公地點,對方像是對她毫無防備一般,下屬前來彙報時也不讓她回避。
段江離是個聰明人,自然也不會在這種事上做文章。
但她依舊很關注這一切,試圖去理解初靜的商業思維。
似乎是最近一切事務都進行得很順利,初靜也難得的在段江離面前展現出了她正常的一面,從背後抱住她,湊在她耳邊詢問:“你想學?”
做生意是沒法系統教學的,所以商人子女多數都是從小耳濡目染,再加上一點點還算靈活的腦子,守住家業便綽綽有餘了,對、二代們來說,只要學會了父母輩的商業思維,那他們再下場去做什麽至少都不會虧得太過慘烈。
段江離善于觀察細節,善于捕捉每個人無心之言中透露的真實,但單單是會禦下,并不能在商業上有所建樹。
她默了默,揣摩着初靜的想法,開口說:“是的,我很好奇,這是我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領域。”
其實不是沒有接觸過,只是她無法在混亂得如同亂麻的情況下去理清商業上的狂風巨浪,風雲變幻得太快了,貿然進去只會車毀人亡,因此她一直都只站在岸邊觀察。
初靜捏了捏她的後頸,軟軟的,她彎了彎唇,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笑意:“其實很簡單,努努力就能辦到了。”
她将段江離帶到電腦面前,打開股市,問她:“看出什麽了嗎?”
段江離:“…………”難不成初靜想說只要有眼睛就能看得出來哪支會漲?
她知道初靜一開始的啓動資金都是從股市上賺出來的,露頭之後做了半年私募,靠着半年來屢戰屢勝的戰績搏得了那些人的信任,然後一舉拿下了一個近三十億的項目,這才立起了自己的公司,有了針對廖清越的資本。
原始的積累都是血腥的,靠着屢戰屢勝的戰績,初靜才有了足夠與慕家對抗的資本,并通過針對慕家的行為将集團清洗了一遍,讓自己對其的掌控力達到了巅峰。
“你看不出來其實很正常,”初靜語氣平淡,“要想有所成就,最重要的就是有大局觀,你可以去看看它們的歷史走勢,然後去研究為什麽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當時場外出現過什麽影響這種局面的新聞、政策,再通過對當時的社會經濟進行複盤,就很容易看出股市的大小周期。”
“只要把這些都搞清楚,跳出棋盤以宏觀審慎,就能掌控住股市的整體運行趨勢。”
段江離:“…………”
初靜耐心教導:“其實很簡單的,只需要多點耐心,去理解了它們所屬板塊的盈利水平、行業前景、在所屬省市受重視程度、實控人的經營能力……只要将這些都了解透徹了,去涉足什麽領域都很難混得差。”
“國內股市加起來才三千多家企業而已,全部了解下來并不怎麽費時間,它們基本就是國內各行各業做到頂尖的那一部分,只要把它們研究透了,在國內不說如魚得水,至少也不會被淹死。”
段江離:“…………”
雖然初靜說的看上去似乎是個勤能補拙的笨辦法,可實際上這是天才才能使用的辦法,別的不說,光是要把這些了解透徹,就得耗費多少年?
就更別提什麽宏觀調控、複盤了,多少人在事後懊悔當時應該怎麽怎麽樣,與機遇擦肩而過,可再把他們丢回同樣的境地,他們仍然還是會做出同樣錯誤的抉擇。
大局觀說得簡單,但想跳出棋盤看世界本身對平凡人來說就是一件近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見段江離不說話,初靜淡淡笑:“其實我很建議每一個即将從商的人都去股市轉一圈,它不僅能鍛煉一個人面對緊急情況的反應能力、抗壓能力,還能讓人學會遇事冷靜,從蛛絲馬跡去尋找破綻,基本從裏面摸爬滾打一圈出來,不說多出色,至少有沖勁、有賭性,也控制得住自己的沖動。”
段江離仰着漂亮的臉蛋,并不太認可初靜的看法:“大部分人入市後都只是韭菜而已。”
別說是普通股民,很多大老板入場後照樣也是韭菜,段廷龍也當過一段時間的冤大頭,後來認清了自己去找了私募,直接從韭菜成了莊家,這才避免了一直被割的命運。
可這些大老板難道就沒有能力嗎?并不是的,其中很多也不乏白手起家發家的,他們離了股市,混得風生水起。
“盲目入場,誰都是韭菜,”初靜唇邊凝着笑,“本來就是莊家通吃的游戲,野蠻的狩獵場,該怎麽躲避厮殺、避免受傷叼走獵物才是股民該學的。”
段江離皺眉:“沒有人能保證自己一直贏。”
初靜反問:“老虎的狩獵成功率也才5%,難道它就不行了?”
段江離啞然。
初靜淡淡道:“股市鍛煉的就是心态和大局觀而已,普通人承受不起一百次只成功一次的幾率,可你不是,你怕什麽?”
“只要能試錯,沒什麽不能成功的。”
她用很平淡的語氣道出了一個真理,二代們是真的不怕試錯的成本,只是大多數天之驕子、從小被捧着長大的人很難承受自己的失敗,因此失敗一次之後,便會顧忌重重,不想在同一個領域栽跟頭。
連段江離自己也是如此,幾次出手遭到打擊之後就直接收手蟄伏起來不再輕舉妄動,下意識覺得再出手不過是白費功夫。
初靜撫摸着她的臉,輕聲問:“你要試試嗎?”
段江離凝眉:“資本做的局,也有規律?”
作為圈內人,段江離知道,普羅大衆認為所有能一夜暴富的領域,都不過是資本圈錢的工具罷了,彩票如此,賭場如此,股市也是如此。
“他們算什麽資本,”初靜唇角勾起一點意味不明的笑,“資本通過向外侵略繼續積累資本,他們只會龜縮在國內剝削自己人,試圖讓社會回到封建社會做自己的土皇帝。”
段江離擡眼看她,初靜神情十分淡漠,并不像是瞧不起,只是在客觀陳述一個事實,但她不得不承認初靜說的是對的。
當下階級已經差不多固化了,猶如古代皇朝末年的土地兼并,各大家族資本如同地主豪強一般把持着各個領域的晉升通道,對外開擴則一直平平。
拿段家來說,自從那次試圖把觸手伸到帝國失敗後,之後就再也沒有哪任段家家主試圖再次出擊,徹底放棄了對外的攻略,只想着守好原本的一畝三分地。
但嚴格來說,初靜自己也是這其中的一員吧?
初靜戳了下她後腰,并不在這方面多談,揚着唇角道:“當然是有規律的,會下場這麽玩的,一直以來都只有那麽幾位而已。”
段江離躲了一下,初靜收回手,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幽幽道,“我不會教人,等哪天你在股市裏開始扭虧為盈,理解它運行的規律之後,大部分行業對你來說都不再是問題了。”
“這很難。”段江離說,初靜确實指了一條可行的路,但這并不是普通人能走的路。
就像學霸和學渣,同樣的老師,同樣的賽道,他們也依舊能走出天差地別的結果。
“很簡單的,端看舍不舍得下本錢而已,”初靜彎了彎眼,“只是需要整理的數據多一些而已,但這些也能交給別人做。”
對有錢人來說,很多事情都多得是捷徑,他們只需要跨過那臨門一腳而已,只是大多數二代們就算有人把飯喂到了嘴邊也仍然不願意去學。
段江離眸光閃爍了一下,雖然難,但不得不說,這是她目前所能接觸到的門檻最低的法子了,更別提身邊還有個‘老師’,可對方真的會有這麽好心嗎?
她始終對初靜抱有懷疑,對方一直以來的行事風格都在告訴段江離,初靜做事絕不會無的放矢,只是她落子的太早,往往等一切都發生之後,才會讓人恍然自己早已成了她局中的棋子。
那麽,要不要試試呢?
當然要了。
段江離內心毫不遲疑的給出了答案,因為沒有任何證據的猜測就直接放棄一個可行性并不算低的做法實在沒有必要,初靜就算圖謀,也是通過她去影響別人,而不是她本身有什麽值得圖謀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試試呢?
初靜盯着她,唇角勾着的弧度深了。
呀,上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