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初靜去的是段江離從未涉足過的四樓, 與底下三層不同,四樓看着更像是實驗室和武器庫,走廊上燈光冰冷, 監控随着人而轉動,每個房間外都上了鎖, 似乎需要瞳孔、指紋等多種手段才能打開。

這樣的場景足以看得人心頭發慌,段江離卻是很平靜, 想也知道,哪怕是為了自己的安危考慮,這裏也絕不可能存在什麽危害性大的東西,不過各種武器應該是少不了的, 這樣才能方便萬一哪天真的出事了莊園裏的人能立刻組織起有效的反擊來。

只有少數幾個房間是處于敞開狀态的, 初靜走進了其中一間。

這一看就是間布置好的紋身室,看上去似乎存在很久了,段江離推測應該是慕家以前用來對手下做标記的。

古代的死士、暗衛嚴格來說到現代并沒有完全消失, 一些底蘊深厚的頂尖家族往往會通過從小訓練洗-腦等手段培養出一批合格的下屬,雖然段家沒有,但江家曾經作為地下勢力是确實有過這種情況的。

不過在信息大爆炸的時代, 哪怕用着同樣的手法兩者的忠誠度也不能同日而語, 所以漸漸這麽幹的人也少了, 因此多用來作為暗線、卧底,彼此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關鍵時刻就需要靠同樣的印記、暗號等多重手段來确認雙方的身份。

段江離神情不禁有些微妙。

初靜要給她紋什麽?

段江離對紋身并沒有什麽看法, 圈子裏很多人會因為追求個性、潮流或是單純覺得好看就去紋身,但基本不會有什麽大面積紋身, 通常都是英文字母、一朵花或是某種看着稀奇古怪的圖案,并且也多是紋在一些不影響穿着的位置。

哪怕是不事生産的纨绔也清楚, 到了一定年齡他們的婚姻都是會被安排好的,而以國內對紋身的接受度而言,大面積的紋身無疑會影響到他們的婚姻。

雖然他們對本人的婚姻并不看重,但父母要是因此斷了零花那就糟糕了。

初靜會想要紋什麽呢?名字?對她來說有特殊意義的圖案?

沒等她想明白,初靜已經拿起麻醉劑走了過來。

段江離左右看了看,眉頭微動:“阿靜,紋身師呢?”

初靜彎唇:“我就是啊。”

Advertisement

“…………”段江離沉默了。

她是不介意紋身,但好歹請個專業的來吧?不然反複洗紋身感覺怪痛的。

似乎看出了段江離的不信任,初靜安撫她:“放心,我曾經的夢想就是當個畫家,不會醜的。”

她應該相信這話嗎?

段江離沒話說了,反正她也不可能阻止初靜的行為,也只能說服自己相信了。

初靜并沒有騙人,前世她确實是從小學畫,原因很簡單,身體原因沒辦法跟其它小孩一樣進行戶外運動,但富裕的家庭又無法容忍自己的小孩毫無才藝。

年幼時初靜身體極差,體弱多病,過敏源比成年時多上很多,最适合的就是能夠安靜呆着不會打擾到母親談戀愛的才藝,繪畫便因此入選。

初靜在很多條道路上似乎都頗具天賦,繪畫也是如此。

回國後她并未在此道上深走,主要是那會兒她對有些顏料又過敏,直到上學後碰上了一個老師,希望她能走下去。

那時随着年齡的增長,一些原本過敏的東西初靜已經不過敏了,便就又拾起了畫筆,雖然中間斷了幾年,但初靜大學時就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了。

後來陪同學去樂器店幫妹妹買樂器時,過分熱情的店長邀請她試試鋼琴,她就試了一下,結果就被剛好路過的鋼琴大師一眼相中,這才由此跟段江離成了同門。

她其實并不覺得自己算是有天賦,只是願意學一樣東西時足夠投入而已,但人在學一門手藝時,端正态度不是本應該做到的嗎?

初靜并沒有特別喜歡某樣東西的執念,所以她紋身也沒有什麽別的目的,就是單純的想在她身上留下些痕跡。

會不會被洗掉無所謂,就是單純的想。

這是純粹的即興創作,連草稿都沒有,白熾燈打在段江離背上,耳邊是機械運動的聲音,讓人情不自禁心生忐忑。

哪怕是段江離亦不能免俗,畢竟初靜的一通操作看着實在不靠譜,她甚至想到了某些小電影裏出現在演員身上的侮辱性詞彙。

坦白來說,如果是那種形式的紋身的話,段江離确實會有一點排斥,但也就一點,只要一個人的下限足夠低,那沒有什麽事是能夠讓人接受不了的。

好在情況比段江離預想的最差情況要好一些,初靜似乎真的将她的身體當成畫布了,一直都沒有停下來過,直到麻醉的效果開始過去,她依舊還在作畫。

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段江離肢體已經有些僵硬了,但初靜并沒有停下,她想象不出初靜究竟想畫什麽,從背部到後脖頸,從尾椎到大腿,就沒有她沒有涉足過的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段江離才終于坐了起來,并不是結束了,而是初靜要開始畫另一面了。

直到這時,段江離才透過全身鏡看清初靜究竟在她紋了什麽。

确實是一幅畫,寫意與寫實并行的畫,一種有油畫質感的水墨風格,如同人體彩繪一般,充滿了藝術性,像是從脊椎中破土而出的荊棘,牢牢的攀附着皮肉生長,通過寄主鮮血滋養而開出妖異鮮妍的玫瑰。

奇詭的畫風,最令人不适的大概就是花蕊中心隐藏的眼睛,或睜或閉,或邪或惡,華貴優柔,卻無一例外,都極惡。

芙蓉面,蛇蠍心。

段江離沖着鏡子笑了一下,配着那妖異的紋身,看着越發像那種十惡不赦吃人心、吸人魂魄的妖女了。

另一個荊棘破土而出的地方便是在心口了,從其中蔓延出來纏繞全身,讓她看上去像是被迫與妖邪共生的慘死之人,又像是主動與妖邪共生的堕落之人。

最後的終點停在了脖頸,是帶刺的枝桠,如同頸鏈一般,一朵綻放的紅玫瑰,沁着不知是淚還是露珠的血色液體,眼中是無盡的自私與貪婪。

真的是很大面積的紋身,但并不醜陋,适當的留白讓人将她看作被鎖住寄生的宿主可以,看作是生性本惡的妖邪同樣也可以。

蔓延的荊棘并未遍布全身,留下了一條腿和一只手臂,但又都蔓延出了一些,仿佛當它們蔓延至全身時,寄主也會徹底迎來死亡的命運。

雖然并不是全身都有,但毫無疑問,覆蓋面積這麽大的紋身是根本遮擋不住的,無論春夏秋冬都能看到。

段江離伸手撫摸了一下臉側隐隐要蔓延上來藤蔓,像毒蛇一樣,不知該不該慶幸最後初靜留手了,沒有讓它真的長到臉上。

她的手指下移,撫摸着纏繞着頸部的荊棘,唇邊淡淡勾起一個弧度:“這算是狗鏈嗎?”

初靜唇角揚起嘲諷的弧度:“這是想勒死你的罪證。”

真的很想,在這樣的位置,針再紮深一些,會不會就死去了呢?

她站在刺亮的燈光下,冰清隽永得如同一副山水墨畫,氣質出塵,高不可攀,讓人無法想象她會口出惡言。

段江離笑容深了些,張揚明豔的容顏是罪惡中開出的花,她張開雙臂,“阿靜,不想抱一下你的新寵嗎?”

初靜低笑了聲,剛被紋上圖案的皮膚周圍都泛着紅,她摩-挲着段江離泛紅的面頰,語速緩慢,幽幽地問:“狗最大的特點是什麽?”

段江離歪了下頭:“忠誠?對主人永遠滾燙熾熱的心?”

“是一直在狗叫。”初靜冷聲。

段江離:“…………”

她閉嘴了,看出來了,初靜心情又不好了,現在不想聽她講話。

不理解,是因為她沒有對這身紋身展露出的态度太平淡了嗎?

但确實沒什麽可值得崩潰的,畢竟這離她預想的最差的結果相差甚遠,甚至看上去都不像是即興發揮,而是精心設計的藝術品。

想不明白,段江離就不想了,寵物是不需要理解主人的想法的,只需要在主人需要的時候出現就可以了。

她重新穿好衣服,便眼巴巴看向初靜。

作為一個不良于行,胳膊又受過傷的人,段江離如今的上肢力量已經不足以支撐她輕松的做到從一個平臺回到輪椅上,必須得需要旁人幫助,或是自己經過數次努力才能成功。

這種落差,會讓許多遭遇意外的人崩潰乃至自-殺,段江離雖不至于如此,卻也同樣不會有多喜歡這種局面。

初靜瞥她一眼,眼神冷淡,但還是擡手将她放到了輪椅上。

下了樓,段江離才發現時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流逝到了深夜,但她卻一點都沒有注意到,直到這會兒意識到了時間的存在,饑餓才姍姍來遲的對身體發出了提醒。

紋身之後無疑是需要清淡飲食一段時間的,跟在初靜身邊這麽長時間,段江離對此倒是沒有什麽不适應的,用餐後直勾勾地看向初靜:

“阿靜,我想睡在你身邊。”

初靜冷淡拒絕:“我不喜歡跟人同睡。”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