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59章

段江離微微一笑, 神情自若:“我還算人嗎?”

處在道德低谷的人從來都不會有自知之明,更不會有心理障礙。

初靜從善如流:“我不喜歡跟不帶毛的寵物一起睡。”

她并不意外從對方嘴裏聽到這種回答,以段江離那無人可及的心理素質而言, 只要她做下了決定,頃刻間便能沒有任何糾結猶豫的轉變立場, 其轉變之迅捷甚至都能讓人懷疑她是不是被奪舍了。

羞恥、慚愧之類的情緒是很難出現在她身上的,段江離漂亮地貓眼看着初靜, 刻意睜大的眼睛顯露出一種寵物貓般幼态的可憐可愛:“小狗聽不懂,小狗只是想一直和主人貼貼而已。”

初靜:“…………”

有些時候,語言其實反而不如眼神表達得想法更準确,段江離猜想在初靜的人生當中, 縱然見到過不少人渣敗類, 但如她這般是其中翹楚的,應當也是第一次碰上。

初靜難掩譏諷地開口:“你入戲還挺快的,還是說, 你天生就愛當狗?”

這大概是初靜所能想到的攻擊力最強的髒話了,她實在不适合當這種角色,段江離心中毫無波瀾, 朝她微微一笑, 神色坦然:“能當阿靜的狗, 是我的榮幸。”

她說話間,脖頸處的玫瑰刺-激随着說話舒展着, 花蕊中心的眼睛猶如盯上神明的堕落狂信徒, 貪婪的欲望黏稠得無處不在。

初靜冷笑一聲。

段江離這種人,充分的說明了只要自己沒有道德, 那麽無論她遭遇了什麽事情或許都能樂在其中,這是有先例在的。

一邊瘋狂挑釁, 一邊痛哭流涕的道歉。

忏悔,只是因為肉-體凡胎,身體确實無法承受那些懲罰,但這從來都不代表悔過,哪怕自食惡果,她也從不認為是自己做錯了,永遠都是別人的錯,是別人在負她。

初靜甚至就算她落到跟自己一樣的境地,也絕對能過得很好,因為初靜永遠無法忍受像那樣不堪的人低頭,哪怕是暫時的忍辱負重,但段江離不會,她能夠毫無負擔阻礙的欣然接受這一切,并且樂在其中,可能還會時不時挑釁慕寒盡的神經,讓對方患得患失,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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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對方有那樣的能力。

因為她是真的會說話,會哄人,會搬弄口舌。

對不同的人,用着不同的話術。

但初靜無法忍受那些,太作嘔了,同處一片空間都無法忍受。

“阿靜,剛收養的寵物,是需要安全感的。”段江離并不因為初靜的态度就改弦更張,神情認真,如水般的眸子盈盈動人。

鬼話連篇,大概就是如此了。

她是真的帶入到了這個角色中去的,因為她的觀念就是如此,只要比她強,就理所當然的能主宰一切,可這并不意味着她就會安分,只要她手上還有權利,她就永遠都不會安分,永遠都會興風作浪。

“随你,”初靜冷淡地垂了垂眼,警告她,“別睡我床-上。”

初靜是真的很厭惡跟人同床共枕,除了大貓,只有它不會鉗制她,柔軟溫暖,真誠而熱烈。

“我知道,”段江離笑容不變,彎起勾人的貓眼,“寵物是不允許上-床的。”

她滿不在乎,笑容十分好看,畢竟不被允許又有什麽關系,修狗怎麽會聽得懂人話呢?

大貓早早就蹲守在了初靜卧室,它似乎是從花園那邊走過來的,它身上還帶着零星的花葉,寬大鮮紅的舌頭不停的舔着身上的毛發,對嗅覺敏銳的動物來說,身上多了些濃郁的氣味實在難以忍受。

見到段江離時,大貓不禁吓了一跳,實在是她身上的氣味太古怪了,以至于它都快有些認不出了,初靜拎着大貓的耳朵把它拎到陽臺,拿起一旁的水管往它身上沖,不禁戳了戳它額頭的花紋:“說了多少次了走正道不要亂鑽,下次不讓你進屋了。”

初靜對單獨的花粉并不過敏,但如果混雜得太多的話就得看當時的狀态好不好了。

“吼……”大貓無辜的壓着耳朵,甩了甩腦袋上的水珠,眼睛放空。

小貓咪愛鑽小樹林怎麽了?

洗了半個多小時,初靜才用吸水毛巾給它擦了擦,拒絕靠近它。

大型動物吹毛都是很麻煩的,初靜瞟了眼時間便放棄了,好在大貓也從來不上-床,就算渾身濕漉漉的也沒有關系,作為少數喜水的貓科動物,它也不會介意自己的毛發濕漉漉的,更別提最近處在掉毛期,天氣又有些悶熱,這種狀态反而更叫它覺得舒服。

處理好大貓,初靜便直接進了浴室,大貓抖了抖身上的貓毛,繞着段江離轉了幾圈,刺青帶來的氣味對大貓來說實在有些顯眼,也不喜歡,讓它不禁朝着段江離龇牙。

段江離垂眼看它,唇角莫名向上揚了揚,将手伸到它面前,纏繞在指尖的花束如同藝術品一般:“你要咬一口嗎?”

大貓:“…………”

它斜着眼睛看她,擋在了段江離跟初靜會途經的路線中間,不喜歡她身上的氣味,但是是初靜帶回來的人,不可以動嘴。

更何況,她身上也沒有莊園裏別的人身上那種長期與熱武器接觸所攜帶的硝煙味,以它對人的認知來看,算不上危險的那一批。

初靜對大貓從來都很放心,畢竟是只聰明的貓,就像邊牧總比其它犬類更容易理解主人的指令一樣,大貓也是如此,除了本身大體型不可避免會帶來的一些問題以外,它并沒有傷人的記錄。

沒有理會屋子裏它們是怎麽相處的,初靜洗漱好便帶着電腦上了床,白化病人并不那麽好使的眼睛讓初靜很少用眼過度,将重要的事情和明天的行程安排好之後便關燈睡覺。

跟絕大多數人睡覺放松甚至可以稱得上奔放的姿勢不同,初靜睡覺幾乎一晚上都不帶換姿勢的,永遠都是躺下什麽樣,睡醒便是什麽樣,但這種情況其實僅限于在床-上,如果是跟大貓挨着,那初靜會本能跑到大貓身上去。

段江離覺得初靜睡覺很像那種被下毒陷入永久的沉眠屍身卻不腐的女神,不像是在睡覺,而是靈魂被困在軀殼中的囚徒,雙手永遠都放在腹前,一動也不動,等待着勇者前來揭開封印,但或許她本身卻并不是那麽願意被喚醒。

她趴在床尾,天絲面料的睡裙在初靜腿邊打下誘人的陰影,段江離不知道她是對自己太放心還是無所謂,竟然穿着裙子睡覺。

段江離眼瞳的色澤深了深,她支頤着下巴,沒有知覺的雙-腿讓她就算保持同一個姿勢也不會覺得有多難受,窗外傾瀉的月光将初靜雪白的膚色輝映得如同無暇的白玉。

但很快就什麽也看不見了,大貓猶如最忠誠的守衛,直接走過去張嘴咬住窗簾,将窗外的光線遮得嚴嚴實實,然後才走回來繞着床轉了一圈,趴到初靜腳邊。

身上氣味太過複雜時,大貓一向都不會跑到初靜跟前貼貼。

段江離皺眉:“你可真是條好狗。”

大貓枕着自己堅實有力的前肢,睜着迷茫的大眼睛:“吼?”

黑暗讓一切都陷入了沉寂,貓科動物離得近時它們呼吸間發出的聲音實在很難以讓人忽略,寵物貓都尚且如此,就更別提百獸之王老虎了,它發出的動靜将初靜的一切行蹤都隐藏了起來,初靜那本就不明顯的呼吸聲如同不存在了一般。

段江離眸中泛起幽色,滾燙的掌心摸索着握住初靜的足踝,冰涼的溫度,是天山上化不開的雪。

剛有所動作,寬厚的虎掌便摁住了她的手臂,黑暗中什麽也看不見,只能感覺得溫熱的吐息噴灑到臉上,随之而來的還有長期食用生肉攜帶的腥味。

段江離悻悻收回手。

大貓甩了甩尾巴,重新閉上眼睛,清掃擾人的蟲豸可是它的本職工作。

一夜安眠,初靜睡醒便見大貓眼巴巴湊過來的大腦袋,不禁親了親它。

“乖孩子。”

論威懾力,大貓可比任何東西都好用,畢竟人會有顧忌,而動物又不懂什麽叫權衡利弊,無視老虎的警告會發生什麽?

——死亡。

再作死也沒有這麽作死的。

所以初靜是一點都不擔心的,大貓可不是那種被養得沒有一點警惕心的寵物,野外的生存技能沒有一點退化。

懶洋洋地從床-上走下來,段江離看上去沒有睡好,這很容易理解,就像是在餓了幾天的豺狼面前擺上肉骨頭,隔着籠子不能觸碰卻能聞到味,總會讓人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

而且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那樣适應貓科動物夜間猶如響雷般的呼嚕聲。

初靜進了衛生間洗漱,段江離冷冷地盯着大貓,片刻又驀的一笑。

你又能呆上幾天呢?

段江離知道大貓并不是每天都會來找初靜的,它時不時就會出去巡視自己的領地,避免不長眼的野生動物跑到莊園附近來,偶爾還會略過山上散養的動物跑到保護區打牙祭,時常被初靜摁着驅蟲,這是散養貓克制不住向往自由的本性,它又能壓抑住本性呆上幾天呢?

大貓疑惑地看向突然從怨氣沖天變得平靜的段江離,又扭頭望向初靜的方向。

奇奇怪怪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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