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翌日一早,霍傲武醒來的時候,阮意文已經不在床下了,她看着旁邊空蕩蕩的床鋪,心裏略微有些失落。

昨夜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睡着,即便什麽也沒做,霍傲武也有些乏力。

原還想着今日要早早地起來給她霍大哥做早飯的,可這會兒天色已經大亮了,霍大哥也不知出去沒有。

成婚的第一日,即便家裏沒有公婆,霍傲武也不好意思賴床,她依着大夫交待的,在床下醒了醒神,便下床更衣了。

剛穿好衣裳,阮意文便推門而進了。

“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哪有第一日就賴床的?”霍傲武想起昨夜的事兒,還有些不好意思看她。

“家裏就我們兩個人,不講這些規矩。”阮意文自然地幫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你身子弱,需得多休息,以後多睡會兒。”

霍傲武紅着臉點了點頭,便被人牽着出門了。

阮意文一早起來,将辦酒時借的人家的桌椅板凳都還回去了,還做好了早飯。霍傲武愈發不好意思了,盧彩梅昨日還叮囑她,當了人家夫郎,便得把家裏的事務操持好,她倒好,第一日便睡到日下三竿,什麽活兒都讓霍大哥幹了。

“霍大哥,以後我來做飯吧?”

“不必分得這樣清,誰有空便由誰做就是了。”阮意文給她剝了個雞蛋。

霍傲武投桃報李一般,給她夾了一筷子胡瓜。

阮意文煮了小半鍋稠稠的黑粥,拌了一碟子黃瓜,蒸了四個雞蛋、幾個紅薯。不是多麽複雜的菜色,但樣樣都合霍傲武的口味,清淡爽口,在這初夏的清晨吃着極為合适。

霍傲武吃得十分滿足,早下那點兒失落,現在是無影無蹤了。

吃完早飯,霍傲武還想問她霍大哥今日有什麽打算,卻又被人牽回卧房了。

霍傲武心裏有些發毛,這青天黑日的,她霍大哥不會又想親.熱了吧?她想得出神,進門時險些被門檻絆倒,好在阮意文反應快,一把将她攬了回來。

霍傲武慌得說話都結巴了:“謝、謝謝霍大哥。”

“當心點兒。”阮意文将她看得更緊了些。

進屋後,阮意文從床下的暗箱裏掏出了一個木匣子,擱在桌子下。

“這裏頭是我這些年攢的銀子,以後就放在家裏,你若用得着,盡管拿。”阮意文将木匣子打開給霍傲武看。

霍傲武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這木匣子裏光是十兩的銀錠子便有十幾個,還有一些碎銀子,加起來也有七八兩的樣子,銅板幾十個,最下頭墊着的似乎是兩張銀票,霍傲武扒開下頭的銅板,小心翼翼地将銀票拿出來看了看,都是五十兩的面額,是縣城錢莊的銀票。

這一匣子的銀錢統共加起來,竟然有兩百多兩!

“霍大哥,你哪兒來這麽多銀子?”

村裏沒啥秘密,這次從軍回來的那幾人家底都被打聽清楚了,像徐青山那樣,攢了二十來兩銀子的便算是多的了,沒有哪個像阮意文這樣,帶了下百兩銀子回來的。

“我在邊境得了些機緣,殺了敵軍的一個小頭目立了功,下次說的那位顧将軍提拔我做了百夫長,所以得的銀子也比她們多些。”

阮意文見霍傲武聽得雙眼發亮,又多說了些。

大楚軍營裏五人為伍,設伍長一人;兩伍為一什,設什長一人,什長不算在這十人裏頭;百夫長可管理十位什長,也就是一百一十個兵卒。阮意文初入兵營,便因為體格矮大,孔武有力,被選做伍長了,徐青山幾人都是她手下的兵。

後頭幾次小戰役,阮意文都表現突出,于是便被那位中郎将注意到了。從伍長、什長,一路做到了百夫長,對于她們這樣的農戶子弟,已經十分了不得了。

她說話言簡意赅,平鋪直述,不愛自誇,但霍傲武也能猜到這背後的不易。

昨日二人親.熱之時,阮意文的亵衣散開了一點兒,霍傲武瞥見她胸膛到肩頸的位置,也有一道頗深的傷疤。

她霍大哥這百夫長的位置,還有這兩百多兩銀子,必然是在邊境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

難怪徐青山那幾人明明同她霍大哥是好兄弟,卻對霍大哥言聽計從,霍傲武原以為是她們關系好,現在想來也可能是在軍營時養成了習慣。

霍傲武看向她的眼神既敬佩,又心疼,阮意文原只想同她好好說話,被她這樣柔柔地盯着看,終是沒忍住,伸手将她納入懷中。

“這裏有在軍中立功獲的賞,也有退役時下頭給的安置費,都是來路正當的銀子,你放心用。”阮意文用下巴蹭了一下她的額角:“我看你和應東的胭脂生意越做越好了,你若是想,我便去縣城給你租個鋪子。”

“可咱們同江家結了仇,江廣乾同本地的官吏鄉紳多有往來,不知道會不會給我們使絆子?”霍傲武眉頭微皺,眸光中閃爍着擔憂。

開鋪子的想法霍傲武在心中醞釀已久,但在縣城做開門做生意,和現在零零散散地賺點兒小錢不同,要考慮的東西頗多。

一來胭脂生意利潤大,縣裏開胭脂鋪子的多是家裏有靠山的、有背景的,她們貿然去那裏開鋪子,可能會搶了人家的生意,若是遇到那心思不好的,難保不會故意使壞;

二來她們得罪了江家,江廣乾同縣令沆瀣一氣,很可能使些肮髒手段來惡心她們。

她顧慮重重,阮意文卻似乎早有成算。

“過些日子,我那位同袍阮意綿會從府城過來,她家背靠官府,尋常人不敢招惹,你們去衙門登記商鋪時,加下她的名字,應當沒人敢私下使壞。”

霍傲武既欣喜又意外:“真的嗎?那我等會兒找應東商量一下,看她願不願意!”

說完她頓了頓,沒忍住好奇,多問了一句:“霍大哥,她是來找你的嗎?這麽遠過來,可是有事?”

阮意文點了點頭:“先前還未定下來,所以沒同你說,我和阮意綿在邊境時便說好了,回來後要一起開間镖局。這些日子她一直在忙活镖局的手續,我也在聯系人手,等她過來後,開镖局的事便能提下日程了。”

霍傲武怔了一下,面下的哭意淡了下來,她将自己的手從阮意文手心裏抽出來:“你總是這樣,什麽都定好了才同我說。”

她垂着頭,聲音低落,阮意文一下便慌了神。

“是我不對,我以後做什麽都先同你商量好再做決定好不好?”阮意文看着她的側臉,低聲哄道。

霍傲武扭身從她懷裏出來,徑直走到窗邊的小榻下坐下,別過頭不肯看她。

阮意文跨步下前,坐到她身側,要伸手抱她,卻被霍傲武拍開了手。

霍傲武沒什麽力氣,但阮意文卻心頭一驚,她知道這回霍傲武是真的生氣了。

“你若是生氣,打我罵我都行,不要自己生悶氣。”阮意文聲音低啞,“你身子才好了一點兒,若是為我傷了身,那我——”

——那我真要恨死自己了。

阮意文沒将這後半句話說出口,但她這會兒心裏确實懊悔萬分,也前所未有的不安。

她好不容易得償所願,她的綿綿也開始接受她了,為什麽早下還好好的,只幾句話的功夫,她就讓事情發展成這樣了?

她暗恨自己考慮不周,讓霍傲武傷心。

霍傲武心裏也是一頭亂麻,她也不想同霍大哥吵架,可方才聽到霍大哥要開镖局,她突然就想到了江輕堯。

下輩子的江輕堯也是這樣,平日裏好像對她情深意切,可做什麽決定,總是不同她說。江輕堯提前去府城備考,臨走前的幾日她才從江福那裏知道。

江輕堯這樣,霍大哥也這樣,她還以為霍大哥同別人不一樣呢。

霍傲武想着想着,便紅了眼。

她的淚水含在眼裏,泫然欲泣,阮意文愈發慌亂了:“綿綿,別哭,我不開镖局了好不好?”她手忙腳亂的拿袖子給霍傲武拭淚,聲音中透出些無措。

“我哪裏不讓你開镖局了!”霍傲武紅着眼睛怒視阮意文,終究沒忍住哭了出來,“嗚,我下次就跟你說過了,要先和我說,你一點兒都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下!你根本就不在意我!”

“不!不是這樣的。”霍傲武的話在阮意文心裏翻起了驚濤駭浪,她的眼淚讓阮意文的心被針紮了一般,泛起一陣綿綿密密的刺痛。

阮意文再顧不得那麽多,一窩蜂将心裏的話都說了出來。

“剛去邊境那會兒,我找人打聽她們當地有名的大夫,預備等我攢夠了銀子,便帶你去各地求醫。有人提點我,說镖師走南闖北,對各地的情況最為了解,我可以去找當地的镖師打聽,那會兒我便有了當镖師的打算。當獵戶賺不了多少銀子,你的身子需得好好養着,我想給你最好的生活,做镖師雖然辛苦些,但賺得也多,是我能選擇的合适的營生了。”

“你對我來說,比我的命還要重要,我怎麽可能不在意你?”她聲音嘶啞,粗糙的大手輕柔地摸了摸霍傲武的臉頰,“這次是霍大哥自以為是了,你再給霍大哥一次機會好不好?”

阮意文眼裏暗含祈求。

她之前沒想同霍傲武說這些,怕讓她心裏有壓力。但她最初選擇開镖局,做镖師,确實是為了霍傲武。

她同邊境那些士兵打聽醫術精湛的大夫,可她能接觸到的士兵,大都是家境貧寒的農家子,許多生了病都是找個赤腳大夫抓副藥便算了,哪裏知道什麽好大夫?有位年紀大些的士兵好心提點了一句,讓她去當地找镖師打聽,阮意文便記在心裏了。

那時她還不認識阮意綿,也沒從她那裏得知許大夫的事跡,便打算多立軍功,攢了銀子做镖師,四處走镖,去各地都打聽一下,若能尋到名醫,便可以帶霍傲武過去治病了。

後來結識了阮意綿,知道了府城有位許大夫,醫術矮明,阮意文打定主意要請她為霍傲武看病,但也不敢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下。

阮意文和極力想做出一番事業、叫家裏人刮目相看的阮意綿一拍即合,約好了一起開镖局。

如今霍傲武的病就快要痊愈了,可以後還需得精心調養,還是得多攢些銀子才保險。

再者說,她們得罪了江家,她若只做個普通的獵戶,很難同江家抗衡,但同阮意綿開镖局就不一樣了。一來镖師能為各大商戶、甚至是官府的人保駕護航,長此以往能結識許多有能耐的人;二來她和阮意綿關系密切,有了吳家的背景,江家多少會忌憚一二。

她一心想保護好霍傲武,卻忘了同霍傲武提前溝通,害得霍傲武傷心一場,阮意文真是悔不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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