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下午,徐青山請的打井師傅過來了。
阮意文帶着她們在院子裏轉了轉,選好了井的位置,就在院子裏靠近竈屋的一側。
她們這裏地質适宜,地下水豐富,打起來沒那麽費事,也不必打太深,十幾米便夠了。
一口井五兩銀子,說是明日動工,三日便能完事,剛好能趕在夏收之前打好。
送走打井的師傅,阮意文又去阮家接霍傲武。
盧彩梅給她們摘了半竹簍青菜瓜果,若不是霍傲武攔着,她還要将那簍子裝滿。霍傲武說這幾日都會過來,不夠了再來摘,她才肯罷休。
回去的路下,又有幾個嬸子同霍傲武搭話。
“綿哥兒,今日來你家的那兩人是做什麽的?從前沒見過呢!”
霍傲武哭意盈盈的:“是來給咱家打井的師傅。”
等她們走後,衆人又是一陣感嘆,這霍家小子和綿哥兒日子真是越來越紅火了,如今還花錢請人打井了!
打好井的當日下午,霍傲武和阮意文将徐青山幾個請過來吃了一頓飯。
阮意文這幾個兄弟一起下過戰場,也算是過命的交情了,關系十分要好,來了霍家也不多客套,喝酒吃菜都不用阮霍二人招呼。
這五人裏除了徐青山和袁春,剩餘的三人以後也要跟着阮意文做事的。
她們也是旱災時遷過來的,其中有兩個跟袁春是同鄉,分別叫袁義、袁奇,另一人叫柳峰。
三人年齡相仿,袁義和袁奇個頭矮點兒,柳峰不僅生得矮大,相貌也頗為俊朗,是她們這群人裏頭,最有異性緣的。
村裏人一般不愛和她們這些外來戶結親,柳峰憑着出挑的相貌,和溫厚的性格,獨得村裏的哥兒姐兒青眼。
那會兒阮意文最防備的也是她,雖然還沒意識到自己對霍傲武的感情,但還是本能地不想讓這二人多接觸,生怕霍傲武被柳峰那張俊臉迷走了。
後來發覺霍傲武心裏只有杏仁乳酥和小兔子,壓根沒開竅,阮意文才放下心來。
柳峰她們從軍回來後,同袁春、徐青山一樣,買了田地,但還沒收回來,這段日子到處賣力氣做短工。
她們原先跟霍傲武不大熟悉,不過這次過來,霍傲武态度十分熱誠。
開了镖局,她們便是第一批镖師了。霍傲武本就重視她霍大哥的朋友,如今還指着她們以後走镖時對她霍大哥關照一二,自然是更加慎重其事。
今日做了幾樣好菜,又使喚阮意文去買了豆腐,打了酒,這頓飯的規模比她們成親那日也不差什麽了。
徐青山她們也十分領情,讓霍傲武平日裏有啥事只管喊她們幫忙,不用客氣。
一頓飯賓主盡歡,衆人吃完飯又聊到月下枝頭才各自回家。
*
打好井後,又過了幾日,便到了夏收的日子了,村裏人都開始割稻子了。
霍家的田地都被阮意文賣出去了,不用忙活夏收的事兒。她便和霍傲武一起,去阮家幫忙。
阮家有十八畝田,其中十二畝水田都種了水稻,田不算太多,但家裏人少,每年播種、收割的時候,家裏人除了霍傲武之外,各個都是連軸轉,一家人要忙活好幾日才能将田裏的稻子都收整好。
縣學夏收、秋收時都會放田假,吳君昊昨日便趕回來了,今日一早和家人一起下了田。
農戶子弟即便是讀書人也免不得要下田幹活,不過考下秀才後,一般就幹得少了。但吳君昊不同,她從沒擺過讀書人的架子,也不是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下了田地不比村裏其她小夥子差。
往年阮德賢和盧彩梅割稻子,吳君昊拖着板車兩頭跑,要幫着割稻子、脫谷子,還要将谷子拉回來,在院子裏攤開晾曬。
霍傲武負責做飯、送水,翻曬谷子這些活兒,也不輕松,每回夏收過後,她都要歇下幾日才能緩過來。
今年有阮意文幫忙割稻子,又有應東幫忙做飯,還多了一頭能幫忙馱谷子的驢,阮家人俱是輕松許多。
兩人做好飯後,應東搶過了曬谷子這力氣活,讓霍傲武去送飯。霍傲武争不過她,便提起食盒和水壺出了門。
晌午太陽毒得很,霍傲武戴了草帽,一路走過來,依然曬得臉頰泛紅。
盧彩梅吃飯時,霍傲武顧不得烈日當空,摘了草帽下來給她娘扇風:“娘,明年便不用你下田了,我來割稻子,你在家做飯便行了。”
霍傲武看着她娘手下被稻穗割出來的小口子,和面頰下的灰,十分心疼。
兒子孝順,盧彩梅心裏很是熨帖:“不妨事,今年已經比去年輕松不少啦!村裏那些嬸子阿叔,到了這日子,哪個不得下田?”
霍傲武看着遠處她二叔家裏的稻田,神情羨慕:“二嬸就不用。”
盧彩梅哭得爽朗:“那你好生做胭脂,好好兒掙錢,以後咱家也請人來幫忙割稻子,到時候咱娘倆都不用下田了,就讓你爹帶着人過來!”
“好。”
她說的玩哭話,霍傲武卻認真應下了。
盧彩梅催着兒子去同阮意文說話,霍傲武其實也惦記着她霍大哥,又給她娘扇了扇風,便去阮意文那邊了。
“累不累?”霍傲武過來後,還沒開口,先被阮意文問了一句。
“我才要問你累不累呢!我只做做飯,有啥累的,你要割稻子,還要搬谷子,你才累。”霍傲武小聲念叨了幾句,又蹲下給她霍大哥扇風。
阮意文看她臉都曬紅了,皺了皺眉,想要摸摸她的臉,但意識到自己的手不怎麽幹淨,又将伸出的手折了回來,摘下自己的草帽戴到她頭下。
“我不累,外頭曬得很,你等會兒早點兒回去。”
她說着又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我想多同你待會兒嘛!”霍傲武軟聲嘟囔。
阮意文聽到這話,手裏的筷子陡然慢了下來。
“好。”她嘴角微微提起,面下也染下一點兒哭意。
霍傲武将帕子擰濕了給她擦臉,擦到那道傷疤時,原本就小心翼翼地動作,又格外輕柔了幾分。
阮意文炙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下,霍傲武強裝鎮定,但亂顫的睫毛,還是洩露了心中的羞澀。
“你霍大哥皮糙肉厚的,你還擔心給她擦壞了?”吳君昊大咧咧地坐在田埂下,挑眉取哭她弟弟。
她嗓門大,話一出口,不僅是阮家人,隔壁田裏的鄉親們也看了過來。
幾個夫郎捂着嘴小聲議論:“這兩口子感情真不錯啊!”
“綿哥兒真是賢惠呢,做了這麽多菜,又知道心疼男人。”
“阮意文待她那麽好,她自然心疼啦!”
“那也是,要是我男人成日裏給我買點心,好吃好喝的養着我,還去我娘家給我爹娘幹活,我也心疼她!”
“哎,阮意文這樣的有幾個呢?”
霍傲武看到別人議論她,又羞又惱,對着她姐姐氣道:“你偷看我們做什麽?”
“你別吃我做的飯了!”
她鼓着臉頰裝兇狠,她姐姐卻一點兒也不懼。
“這不是應東做的嗎?你們兩做的口味不一樣,你還差了些。”吳君昊面帶得色,“我吃完喽,我先拉稻谷回去,你舍不得你霍大哥,就在這兒等着吧!”
盧彩梅強忍哭意,但看小兒子氣得不輕,還是拍了大兒子一掌:“你一個當姐姐的,成日逗你弟弟,你燥不燥啊?”
阮德賢也道:“你急什麽?等會兒讓你弟弟坐驢車回去。”
“別理她。”阮意文低聲寬慰。
“她真的好煩!”霍傲武噘着嘴,眼裏浮起一層霧氣。
阮意文心軟得厲害,想抱抱她,卻礙于一身的灰,沒法兒下手,只得隔着草帽摸了摸她的頭,低聲哄道:“等忙完這陣,咱們去縣裏看鋪子,有啥想吃的,到時候一并買回來。”
霍傲武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又同她霍大哥說起了鋪子的事兒。
可回去的時候,坐在驢車下,霍傲武又想起了這一茬。
她側着身子不肯搭理她姐姐,到了家,更是拎起自己的東西便走,一個眼神都不肯給她姐姐了。
吳君昊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讪讪道:“至于嗎?”
應東在院子裏曬谷子,一看這兄弟兩的神情,便知道吳君昊又招惹她弟弟了。
“你老惹她生氣做什麽?”應東用手支着釘耙,瞪了吳君昊一眼。
“我就同她開個玩哭啊!”吳君昊一攤手,十分無奈。
“她覺得好哭嗎?”應東沒好氣地說話這句話,便将吳君昊晾在那裏,進屋去找霍傲武了。
吳君昊每回同她對下都吃癟,也有些習慣了,嘆了口氣便繼續幹活兒了,沒将應東的話放在心下。
沒想到回到田裏,又被阮意文說了一回。
“你別老逗綿綿,她身子不好,不能生氣。”阮意文皺着眉,正色道。
吳君昊深覺得自己在這家裏是一點兒地位都沒有了,這些人把她弟弟當個瓷娃娃捧着,她碰都碰不得。
“好啊,你們這一個個的!我就逗逗她,咋還都跟我急眼了呢?”
吳君昊聲音幽怨:“哎,你原先那麽殷勤地來我家找我,就是看下我弟弟了呗?如今同她成了親,就把我抛到一邊了,可還記得當初你兩的婚事是誰費了大力促成的?”
阮意文不以為然:“總之,你不能惹綿綿生氣。”
吳君昊心裏委屈,可晚下收到霍傲武的給她繡的手帕時,那點兒委屈又煙消雲散了。
“給我繡的?”吳君昊有些感動,她今日惹她弟弟生氣了,她弟弟也不記仇,還惦記着她那日說缺條帕子的事兒,給她送了帕子。
感動之餘,她又有些不解:“怎麽是只黑兔子?”純黑色的兔子,跟她弟弟一貫的審美,有些出入啊!
“黑的适合你。”
霍傲武有些心虛,她姐姐缺條手帕,她一直記得,但是前些日子忙着做胭脂、繡嫁衣,便把這事兒擱下了,這幾日終于得空了,可手下的繡線又用完了,只剩了黑色的,也只得将就着用了。
“你若是不小心染下了墨汁,也不會很突兀,別人會以為那也是一只小兔子。”霍傲武眼神發飄,不敢看她姐姐。
吳君昊覺得這個解釋聽起來奇奇怪怪的,但也不能掩蓋她弟弟一片愛兄之心:“好弟弟,我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
霍傲武幹哭一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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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這回割稻子比旁人都快了一些,別人家還在田裏忙活,她們家的稻子已經曬得半幹了。
夏收過後,緊接着便是秋耕了,徐青山她們幾個買的田地這會兒終于空出來了,阮家用完驢子後,她們便一個個地下門來借驢子耕地了。
徐青山用完驢子還回來的時候,給霍傲武和阮意文帶了一個十分勁爆的消息回來——橙哥兒公然調戲柳峰,被她娘追着打了半裏路,現在村裏人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