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又要說自己忘了?
第44章 又要說自己忘了?
“那個少數民族,一副好了不起的樣子,看着就煩。”
我正要推開廁所隔間的門,聽到外頭響動,整個靜止下來。
“你是因為吳妍喜歡他誇他帥才不爽吧哈哈?不過聽說他以後是要做什麽言官的,不能娶妻生子,吳妍應該沒希望,你放心。”
“嘩!”湍急的水聲響起,外頭的人擰開了水龍頭。
“這世道多得是欺世盜名的,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近女色?說不定他和那些假和尚一樣,表面無欲無求,背後煙酒都來的。”
“沒準不是女色就不要緊,你沒看鄭老師對他那熱情勁兒?那麽多油畫模特,為什麽偏偏要我們畫他啊?”
“同性戀啊?”男聲不屑地嗤了聲,“我們系真是捅了同性戀的窩了。”
“你要真看不順眼那個層祿人,我這兒有個法子……”另一個男聲漸低,我努力豎起耳朵想要聽清,但兩個人的談話被水流聲掩蓋,實在難以拼湊完整。
“哇,你這家夥,挺惡毒啊!”
不多會兒,水聲漸止,兩人的聲音又清晰起來。
“又死不了人……”
外頭人聲遠去,廁所再次恢複寂靜。
“咔嗒”,我拉開插銷,推門而出,狹長的洗手池前,有兩個水龍頭還在往下滴水。我擰開其中一個,就着肥皂洗了個手。
原本留在水池裏,由各種顏色混合在一起的污水被肥皂水一沖,向着排水孔而去,頃刻間,洗手池便幹幹淨淨,什麽也沒留下。
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摩川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MK,盡管對于曾經的那段網戀可以說深惡痛絕,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他。但我讨厭一個人,一定會表現得明明白白,要讨厭也是堂堂正正的讨厭,絕不會背後玩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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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藝術的,大多覺得自己特立獨行,遺世清醒,好的很好,惡心人的……也很惡心。
我猜測廁所裏的那兩人應該是同我一起上油畫選修課的家夥,不知道他們要搞什麽,就發了個信息給嚴初文,讓他提醒摩川最近小心些。
【?怎麽了?】
【我剛在廁所不小心聽到,有人要搞他。】
【啊??】
作為一個正義路人,我已經完成了自己應盡的義務。至于摩川怎麽應對,後續如何,那就不是我能幹預的了,我也不想管這閑事。
就這麽過了一個星期,油畫課一派平靜,嚴初文那兒也沒聽說摩川有被人暗巷套麻袋,我以為這事就這麽過去了,對方可能就是嘴賤一下,沒想真的付諸實踐。
下課鈴響,鄭老師說着大家休息一下,拿着自己的大茶缸出了教室。
油畫選修課一學期有48課時,分到每周就是兩節90分鐘的大課,每45分鐘會休息十分鐘。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連模特臺上的摩川也放下手中翻閱的書籍,揉着後頸轉了轉脖子。
“柏胤,走,抽一根去。”相熟的同學朝我示意,并着兩指,做了個抽煙的姿勢。
我放下畫筆,起身時,又看了眼摩川。
他拿起地上的保溫杯,擰開蓋子遞到唇邊,忽然頓住,拿開一點,盯着手裏的杯子看了半晌,又把它放下了。
“走吧。”我移開視線,與自己班的幾個同學去了外面。
直到上課鈴響我們才往回走,幾個人慢悠悠晃回教室,剛到後門就見摩川從裏頭沖出來。油畫教室在一樓,護欄外對着綠化帶。他趴到護欄上,五指在咽喉與鎖骨處抓出一道道紅痕,邊吐邊咳,整個人顯得痛苦又狼狽。
我不由自主朝他邁了一步。
而這時,鄭老師與幾個同學紛紛從教室裏趕出來,關心地聚攏到對方身邊。
“怎麽了這是?”
“摩川你沒事吧?”
“是不是嗆到了?我看他喝了口水就這樣了……”
水?
想到某種可能,我調轉腳步走進教室,看到倒在地上的保溫杯,拿起來往裏掃了眼,神色一凜,将裏頭的東西倒到了地上。
“啊,這什麽啊?”有女生驚呼。
和水一同倒出來的是一塊肉,一塊泛着血絲的生牛肉。興許是在熱水裏泡得太久,表面已經微微發白,但只是靜置一會兒,鮮紅的血水就從肉塊裏絲絲縷縷冒了出來。
摩川是言官的繼任者,從小不食葷腥,連和我們一起出去吃飯,都是從來只吃蔬菜和雞蛋,這肉用膝蓋想都知道不可能是他自己放的。
“誰做的?”我沉着臉,教室裏一個個面孔掃過去,
衆人面面相觑,氣氛有些凝滞,但誰也沒站出來。
“沒人承認是吧?”我拿了自己的水,又抽了幾張紙巾,包住地上那塊肉後,轉身往外走。
身體一時受不了沖擊而産生的嘔吐已經止住了,只是摩川的臉色仍然不好,眼尾泛紅,唇也沒了顏色。
“老師,有人往摩川的水杯裏丢了這東西。”我攤開掌心,讓鄭老師看。
“這……”鄭老師眉頭一下皺起來。
“你還走不走得動?我帶你去看醫生。”我将手裏的礦泉水給到摩川,讓他漱口,“看完醫生咱們就報警。”
這種事可大可小,但學校一般都不希望學生鬧大,所以鄭老師一聽我要報警,馬上下意識地勸阻。
“柏胤你先別沖動,同學間的惡作劇而已,沒有這麽嚴重的。你交給老師,老師會給摩川一個交代的,你放心吧。”
“惡作劇?他今天敢丢肉,明天就敢投毒。老師,出了人命你付得起責任嗎?”我質問對方。
鄭老師堂堂一首都大學藝術系教授,走哪兒都是備受尊敬與恭維的存在,驟然被我這樣不留情面地嗆聲,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這事跟你有什麽關系,你湊什麽熱鬧?摩川,你跟老師去趟辦公室,這事咱們慢慢溝通。”
一時,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摩川身上。他對着礦泉水瓶,緩緩喝下半瓶水,垂眸思索良久,沒有言語。
捏緊手裏的紙巾,我被他的沉默搞得心浮氣躁,忍不住催促。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那時候就覺得我好心好意為他出頭,這麽簡單的選擇題他竟然還要猶豫,心裏又氣又急,說出來的話都不能深思——為什麽他不走我就要走?我好好的課不上我要去哪兒?
我作勢要走,才轉身,手腕便被人從後面一把抓住。
回過頭,摩川當着所有人的面作出選擇:“我跟你走。”他說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籠罩在心頭的郁悶一下就散開了,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拉着就走,邊走還邊回頭嚣張道:“老師,這事你趕快通報院領導吧,別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們不吃這套!”
鄭老師那表情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依然歷歷在目。後來,這件事鬧得挺大,摩川身份特殊,要搞大,那真的可以很大。
最後那兩個人沒等警察去找,就自己熬不住“投案自首”了。兩人統統記過處分,其中一個覺得沒臉再待在學校,沒多久就休學回家了。
當時不及細思,後來分開了,有時候回憶往昔,我總忍不住想……他真的沒有察覺水杯裏的異樣嗎?他真的需要我的保護嗎?
或許正如那兩個腌臜貨臆測的,真正的摩川,并不如表面看起來那樣無欲無求,超凡脫俗。
他也有凡人的欲望,只是藏得很深很深……
從睡夢中睜開眼,恍惚中我有點不知今夕是何夕,對全然陌生的環境感到迷茫。
過了一分鐘,記憶回籠,我想起自己這是在左昌村昆宏屠姨媽家,扶着脹痛的額頭從床上撐坐起來。
窗戶微敞着,從室外湧進新鮮的空氣,帶着些許雨後清晨的水汽。
室內不見摩川,我挪到床邊,穿了鞋要起身,腿一軟又一屁股坐回去。
低頭注視着自己的下身,更多的記憶被喚醒,我呻吟一聲,頭更痛了。
“操唔……”舌頭也好痛!
昨天在這張床上,我跟摩川吻得難舍難分,誰想結束了,另一個人就會纏上去繼續,如此循環往複,到最後我酒精上頭,竟然抓着摩川的手就往我下頭引。
摩川不肯,我就往他手上蹭,一遍遍哄他,告訴他不要緊的,都是我強迫他的,誰都不會怪他。
其實喝成那樣,根本就沒感覺,但哪怕是看着那只修長的手沒進褲腰,對大腦也是一種巨大的刺激。
這手平時捧的是聖具,抄得是經文,我何德何能,居然讓層祿族的神子為我做這種事。
“摩川……摩川……”我坐在那裏,癡癡叫着他的名字,難耐地用腦袋不住蹭他的肩膀和脖頸。
突然,嘴就被捂住了,摩川的掌心濕熱一片,眼眸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幽深:“你太吵了。”
呵着氣,我伸出舌尖舔他的手心,他一下表情就變了。
“你這種淫态……到底是跟誰學的。”
他改由捏住我的兩頰,我痛呼一聲,這次卻不是因為舌頭。
沒感覺也要分程度,疼痛等級蓋過麻痹,再醉都知道疼了。
我說不了話,只得讨好地去摸褲子裏的手,揉捏他的手臂,直至他一點點松開五指。後面的記憶就有點模糊,好像是自己沒了骨頭一樣纏着他,貼着他,抱着他……這麽鬧了半宿才混亂地睡去。
昨天我喝的到底是葡萄酒還是壯陽酒??!怎麽能人格都變了??
我呆呆坐在床上反思,房門這時被人輕輕推開。
摩川單手捧着個托盤,見我醒了,反手關上門,道:“去洗漱一下,然後過來吃早飯。”
我穿了鞋,有些不好意思地撓着頭,朝他走去:“昨天晚上……”
他将托盤放到桌上,聞言睨向我,輕輕吐字:“怎麽,又要說自己忘了?”
我一抖,忙不疊搖頭:“沒有沒有,都記得,都記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