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你受不了我了嗎?

第60章 你受不了我了嗎?

我不認為自己有錯,當天晚上,甚至第二天都沒去找摩川,想讓大家彼此都冷靜一下。

我這樣反常,別說嚴初文,連郭姝都覺出不對。

“你今天竟然沒去神廟?”郭姝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二錢在我腳邊打轉,我一邊剝着桌上的花生,一邊不時往腳邊丢上一粒,它每次都能精準地找到,再跟豬八戒吞人參果那麽囫囵吞下,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出味兒。

“我總要有點自己的個人空間吧。”我指了指一旁的pad,表示等會兒要出去寫生。

郭姝點點頭:“也是,我都不知道你們為什麽這麽愛下棋,年紀不大,棋瘾還挺重。”

我去神廟,一般都會找下棋的借口,所以在郭姝看來,我簡直就是個圍棋狂熱愛好者。所幸嚴初文之前也經常找摩川下棋,這才讓我的行為沒顯得太奇怪。

郭姝閑聊兩句就出門了,過了會兒,嚴初文端着水杯路過我身邊,看看狗又看看我。

“吵架了?”

我低低“嗯”了聲。

“你們倆真是從小吵到大。有啥大家都成年人了,盡快說清楚,別搞冷戰那套。”嚴初文吹着杯子裏的熱水,留下指導性發言後,便繼續回屋裏奮戰論文了。

誰想冷戰了?這不他要跟我戰嗎?我連他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好心沒好報。

“啪嗒”捏碎一粒花生,我将裏頭的花生仁丢給椅子旁乖乖等着投喂的二錢。

到第三天,為了讓自己顯得不那麽急切,我特地吃過午飯才去的神廟。

結果,吃了個閉門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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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王廟暗紅色的大門上,貼着一張毛筆寫就的告示。

【頻伽外出,今日不對外開放】

摩川外出了?

我退後幾步,踮起腳不住往裏看,院子裏靜悄悄的,确實是沒人的樣子。

這時,一名脊背佝偻的老奶奶背着籮筐路過,見我對着神廟發呆,好心告知:「頻伽,巴茲海!」

她口齒極其含糊,又有很重的口音,一開始我沒聽懂,後來她一直重複這兩個詞,又指着門上的告示,我才最終明白過來。

“頻伽去了巴茲海?”

她笑起來,連連點頭。

我雙手合十,朝她拜謝過後,只得又原路下了山。

摩川去了巴茲海,難道是有人過世了?

白天不在,晚上總該回來了。怕再撲個空,我特地等到晚上八點再次前往神廟。

推了推大門,門從裏頭鎖上了,我撇撇嘴,只能采取老辦法——翻牆進入。

輕巧地落到地上,翻多了,我也越發熟練,現在可謂是落地無聲。

遠遠地就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從浴室走出,往大殿而去。我快步跟上,在對方跨進大殿的一瞬間從後面抓住了他的手。

“摩川!”

空氣中檀香的味道比往常更濃郁,連站在門外都能清楚地聞到。

摩川完全沒有防備,驚疑地回眸,本能下擡起手就要掙脫,但在視線觸及我時,又一下子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頭發沒擦幹,還在往下滴水,順着他蒼白的肌膚落進脖頸,衣服最上面兩粒扣子沒扣,露出泛着水色的鎖骨,仔細一看,剩下的扣子也扣錯了,

他身上穿的這件白色內衫是他睡覺時會穿的衣服,沒什麽奇怪的,奇怪的是,他身上很冷,冷得像冰一樣。

就像是……洗了場很久很久的冷水澡。

我一擰眉:“你怎麽身上這麽冷?”

廟裏的熱水器是儲水型熱水器,能儲存的熱水有限,平時只夠一個人洗,到第二個人就要重新燒水。寒暑假也就算了,可現在神廟裏只有摩川一人,50L水照道理應該是夠用的。

“你別靠近我。”他醒轉過來,揮開我的手,往後退了幾步,與我拉開兩米以上的距離。

不知是因為冷還是疲憊,他臉上毫無血色,嘴唇顏色也比平時要淺淡許多。

我看了看自己落空的手,握成拳頭收回身側,因他冷硬的拒絕,再次心煩意亂起來。

嚴初文說,大家都成年人了,別搞冷戰那一套。我也不想搞,可他是想好好跟我聊的樣子嗎?

“兩天了,你氣還沒消嗎?”我站在門外,沒再試圖靠近,“如果是因為蔣博書,那我向你保證,以後都不會再見他,也不會跟他私下有聯系。我之前說考慮他只是為了氣你,我跟他沒什麽的。”

“你還是沒懂。”他揉了揉鼻梁,聲音沙啞道,“你明天來吧,今晚我有點累了,不想聊這些。”

我簡直要被他氣笑了。

他趕我走?就為了那麽點小事,他莫名其妙的生氣,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和我冷戰,我試圖跟他和解,他竟然趕我走??

“行,你說的,不聊就不聊吧。”我是喜歡他,喜歡的可以為他放棄很多東西,但不包括我的脾氣。

泥人還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我脾氣本身也不怎麽樣。

我朝牆根走了幾步,突然想起自己壓根不需要再翻出去,暗罵一聲,朝大門口走去。

抽出門栓,我含着幾分怒火推開門,壓抑着自己回頭的沖動,疾步而出。

輾轉一夜,到淩晨四點都沒睡着,好不容易熬到六點,外面的雞叫了,鳥也醒了,我迷迷瞪瞪正要睡,孫曼曼這時候來了電話。

這個時間點太微妙,不是孫曼曼正常找我的時間,我心頭一突,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而就像驗證了我的這一預感,電話一接通,對面就傳出孫曼曼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

“哥……哥,爸爸被帶走了,他們說,說他貪污受賄……媽媽暈過去了,我現在在醫院裏陪她,我好害怕,怎麽辦啊哥?”

我腦子整個炸開,從床上坐起來,飛快開始穿衣服:“你別慌,慢慢說,我現在在棚葛,馬上買票飛海城。”

她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小姑娘,知道的并不多,聽她大概講完事情經過,我的行李也收拾完了。

“我大概晚上能到,先挂了。”挂斷電話,我直沖嚴初文那屋。

拍了十幾下門,嚴初文才揉着眼睛來開門:“什麽事啊?”

他打着呵欠戴上眼鏡,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我爸出事被抓了,你得盡快送我去機場。”我握着手機,滿臉嚴肅。

嚴初文呵欠打到一半愣在那兒,神情剎那間清醒了幾分。他上下打量我,見我衣服都穿好了,不像是開玩笑,立馬扭頭回屋裏穿衣服。

“什麽情況?”

手機不停收到孫曼曼發來的信息,我手上打字,嘴裏同時回答着嚴初文的問題:“具體還不清楚,但他犯什麽事兒我都不意外。”

柏齊峰那位老丈人兩年前過世的,自此以後,人走茶涼,柏齊峰那勢利眼就和孫家旁系不大聯系了。孫曼曼還有兩個姨媽,但都不在國內,也難怪孫曼曼第一時間只能想到找我了。

“走吧!”只在門外等了兩分鐘,嚴初文就穿好衣服出來,甚至連洗漱都來不及,拿上車鑰匙就開車送我去了機場。

安撫孫曼曼,聯系律師朋友,買機票,等孫曼曼的媽媽孫琳醒了,再和她通電話。一早上我的手機就沒歇過,到飛機要起飛了,發現只剩5%的電。

怕手機在飛機上就沒電,我正準備關機,想起還沒給摩川留信息。

【我爸出事了,暫往海城,完事即回。】

“先生您好,馬上要起飛了,請調至飛行模式。”空姐見我還在打字,過來提醒。

我答應着,飛快點了發送鍵,也來不及确認是不是有發送成功,直接在空姐的注視下關了手機。

十二月的海城,冬雨連綿,寒氣無孔不入地往身體裏鑽,我多地奔走,把幾年來沒有領略過的陰寒幾天內領略了個透徹。

習慣了厝岩崧的天氣,海城的冬天簡直太要命了,還沒老都要得風濕的感覺。

“這種貪污受賄案,一般都是證據确鑿,有十成把握才會批捕,”四十多歲的中年律師道,“負隅頑抗沒有意義,坦白從寬才有輕判可能。”

這幾天,與律師會面也成了常态。

蔡律師是我一個律師朋友介紹的刑辯律師,經驗足,專業知識過硬,說的話也很讓人信服。

他都這樣說了,柏齊峰無罪的可能幾乎等于零,我和孫曼曼母女倆很快統一了意見——勸柏齊峰認罪。

“那我們就先走了。”确定了下次和柏齊峰會面的主題,時間也不早了,我和蔡律師起身準備離開孫家。

蔡律師先走,我在後,見孫曼曼母女送到了門口,我擺擺手讓她們進去:“屋外冷,關門吧。”

“這次麻煩你了,小胤。真的謝謝你。”孫琳一把握住我的手,良久才松開。

當年她也不知道柏齊峰是有家室的人,等知道了,孫曼曼已經在肚子裏了。認真算起來,她和我媽都是受害者,所以我對她并無惡感。

這些年她像是心中有愧,盡管不排斥柏齊峰帶我回家,孫曼曼和我接觸,但對我始終不熱絡,這還是第一次她叫我“小胤”。

回到家,已經是十一點多,電梯門一開,我就聽到了幾聲壓抑的咳嗽聲。

緩步走出電梯,咳嗽聲還在繼續,就跟外頭下的牛毛雨一樣連綿不斷,讓人擔心對方會不會下一刻把嗓子都給咳出血了。

大半夜的不回家,誰在走廊裏咳嗽啊?

這樣想着,轉過一個彎,我就看到了那個倚着牆,拳頭抵在唇邊,不停咳嗽的身影。

身上好好穿着我給他買的西裝,打着領帶,耳朵上也是我送他的耳釘。

停下腳步,我怔愣在原地,眨了好幾次眼才确定眼前不是幻覺。

現在還沒到一月份,他怎麽可能……出現在海城?開會提前了?

“摩川?”

咳嗽聲小了下來,他擡頭看向我,眼尾因為方才一連串的咳嗽微微泛紅。

我們在走廊兩端對視着,誰也沒動,頭頂的感應燈這時忽地熄滅,又被摩川的悶咳聲喚醒。

我蹙了蹙眉,想問他怎麽咳得這麽厲害:“你……”

“你受不了我了嗎?”放下唇邊的手,摩川面無表情地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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