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東宮驚變(三)

東宮驚變(三)

紫娟挨了板子後,就被放置在單獨的一間屋舍裏養傷。

衛昭進去的時候,她正在哎呦哎呦地直叫喚,看到衛昭過來,忍不住熱淚盈眶道:“昭昭,你總算來了,我還以為你不管我了,嘤嘤嘤……”

衛昭坐到她床邊,“你怎麽樣了?”

紫娟露出一個哭臉,“我屁股都打開花了,你說怎麽樣?姑姑也太狠心了。”

衛昭見她還不懂事,嘆了口氣道:“姑姑若是真狠心,你現在連命都沒有了,哪還能躺在這裏叫喚?”

紫娟自知理虧,把頭埋在枕頭裏,不說話了。

衛昭把她的亵褲脫下,小心地給她上藥。

清涼的藥膏一敷上,立刻緩解了疼痛。

紫娟又生龍活虎了起來,“哎呦,這藥膏不錯哦,誰給你的?”

衛昭剛想張口,又被她打斷,“停,你先別說,讓我來猜猜。”

“哦~多半又是那個鄧大督公吧……哼,他現在是尚鸾臺的大督公,可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跟在你身後哭鼻子的小屁孩了,尚鸾臺這些年抓了多少人,他手頭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也就只有你這個傻子,還把他當弟弟看。你可長點心吧,別哪天被他賣了還不知道。”

“你才要長點心,以後別再亂說話了。”衛昭聽她陰陽怪氣的,忍不住為鄧衷辯解道:“我覺得小鄧子人挺好的,你這傷藥還是他替你求來的呢。”

“大督公能給我送什麽膏藥?那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就你這個傻子不知道……”

衛昭摳下一坨藥膏,重重地敷在她的臀部,“你說什麽?”

“呲!痛痛痛痛痛,你輕點、輕點!”紫娟趕緊求饒,然後又忍不住小聲嘟囔一句:“人家又沒有編排主子的是非,說說鄧衷還不行嘛……嗷!我錯了,我錯了,你輕點!”

Advertisement

***

竹蘭去東宮傳達完貴妃的旨意後,便由趙佗送出了宮門。

看着她走後,太子這才轉身,踏入書房。

書房內,大司空王達已坐了許久,看到太子進門,連忙把口中的茶水咽下,張嘴便道:“聽聞前些日子東宮走水,燒死了兩名宮女,昨日在禦書房內,陛下因此問責了殿下?”

大司空王達,是先皇後的親哥哥,太子的親舅舅。

太子不急不忙地端坐在首位,看了王達一眼,“舅舅消息倒是靈通。”

王達摸着長須嘆道:“太子殿下殺伐果斷,心志堅定,是我大魏之福。只是,陛下禮佛,對宮人一向寬容,有些殺孽還是能不犯則不犯的好。”

太子舉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開口道:“不過是兩名宮人,也值得如此興師動衆。父皇信佛,孤卻不信,孤只求今世稱心如意,哪管來世如何?”

王達輕咳一聲:“臣只是擔心會影響殿下的名聲,那兩名宮人死不足惜,就怕給殿下落下一個涼薄的罵名。”

太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世人如何看孤,又與孤何幹?孤只管走自己的路,他們若覺得孤是個涼薄之人,那便是個涼薄之人吧。”

王達急道:“可陛下若也因此誤解了殿下……”

太子手一頓,冷了眼,茶盞敲擊在案臺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父皇認可也好,不認可也罷,孤都會是這大魏獨一無二的太子。”

王達知道太子昨日從禦書房出來後便心氣不順,便也不再去觸他的逆鱗,撿了些有的沒的,岔開了話題。

接下來,甥舅兩人又談了些朝堂事務,天色漸晚,太子将王達送出興龍殿。

告辭之時,王達不經意間提道:“太子殿下已行冠禮,想來大婚之事不日也會提上議程了。”

太子不置可否。

王達看左右無人,湊到太子跟前,低聲開口道:“自從壬寅宮變後,陛下對我王家的态度便大不如前,雖然還是沒有動搖殿下的太子之位,可聖心難測,保不齊哪天就改變主意了。”

太子轉頭看他,“那依舅舅之見,如何?”

太子素來不喜旁人插手東宮事務,如今王達提及太子大婚之事,他竟然神色如常,不似要發火的樣子。

王達見此,膽子便大了起來,暗示道:“太子殿下可還記得你的表妹王妩?她如今也已年滿十六,女子及笈,便可談婚論嫁了。”

王達走後,太子站在殿門前,舉目眺望遠方。

雨後天晴,碧空如洗,不遠處的天空中挂上了一道彩虹。

趙佗站到太子身後,遲疑道:“殿下,看來大司空是想将自家女兒送入東宮做太子妃了。”

太子聞言嗤笑一聲:“他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盤。”

趙佗有些驚訝,剛剛看太子與大司空相談甚歡,他還以為這門婚事十有八九便定下來,如今聽太子的語氣,好像又不是這麽一回事。

“殿下難道不想與王家結親麽?”

太子卻反問道:“你覺得孤應該與王家結親麽?”

趙佗一下子被太子給問住了。

他是一名武将,要他上戰場排兵布陣他能說個頭頭是道,可涉及到朝堂之間的陰謀詭計,他就有點想不明白了。

是選王家親上加親,還是另辟蹊徑挑選別家貴女?

他冥思苦想一陣,臉上不禁露出苦惱的神色,“屬下愚鈍,與王家聯姻固然是好,可是……屬下總覺得有些說不上來的地方,心中直覺這大概不是殿下真正想要的婚事。”

“你還不算太蠢。”太子掃了他一眼,淡淡道:“王達把持朝堂多年,如今竟還想染指後宮,可惜,他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太子妃可以是任何人,卻絕不可能是王家的人。”

趙佗這才恍然大悟,跟着太子一路返回興龍殿,又想起王達剛剛在書房中對太子的規勸,忍不住開口道:“殿下,東宮走水的事,明明是火勢太大,已無力回天,殿下怕傷及無辜,這才不讓人去救火,殿下适才為何不跟大司空解釋?”

太子腳步一頓,看了他一眼,“你是這樣覺得的?”

趙佗憨直地點點頭。

一擡頭,看到太子目光幽深,又是一愣。

大驚失色地想道:難不成太子殿下是真的不想救那兩名宮人麽?!

他心裏是這樣想的,面上便顯露了出來,太子看他那副蠢樣,冷哼一聲,轉身踏入殿中。

“孤做事,從不需要解釋。”

“準備一下,晚上去昭德宮,見見孤那許久不見的貴妃娘娘。”

***

月上梢頭,昭德宮卻一片燈火通明。

今夜太子殿下要來昭德宮,貴妃心中歡喜,親自指揮宮人做了一桌好菜。

太子準時赴約,母子二人寒暄片刻,滿座的菜肴一口未動,太子就要告退。

貴妃臉色露出失望的神色,強顏歡笑道:“太子可是覺得禦膳房做的不合口味?”

太子淡淡道:“兒臣政務繁忙,晚膳向來用的少,還請娘娘見諒。”

貴妃連忙道:“知道你忙,可身子還是要緊。”她親自倒了一杯酒,遞到太子面前,“你來本宮這,也沒吃到什麽好的,這是太醫院新調制的藥酒,有強身健體之效,太子可願意嘗一嘗?”

太子看了面前的酒杯一眼,想來貴妃在自己宮中設宴,不至于蠢到在酒中下毒。

良久,終于接過,一口飲下。

“多謝娘娘。”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來,“兒臣告退。”

說完,便徑直往殿門口走去。

還未走到門口,就覺得有一把火從身體內燒了起來。

太子一個踉跄,被兩名太監左右扶住。

平日可輕易推開的太監,此刻卻因手腳發軟而無力反抗。

“太子這是如何了?”貴妃驚道:“還不趕緊扶到西次間去。”

“喏。”

兩名太監領命,架起太子移步到西次間,将他放到床上休息。

太子閉目仰躺在床上,待兩名太監出門後,側身翻轉到床邊,以手摳喉,将喝下的藥酒吐出,卻仍有一些藥力已經滲透到身體內。

他滿頭是汗,面色潮紅,掙紮着下床,跌跌撞撞走到桌前,将桌上擺着的一只青花瓷瓶打碎。

碎裂聲頓時引來門外宮人詢問,太子視若罔聞,只蹲下身撿起一片碎瓷片,緊緊握在手中,毫不猶豫地劃下。

鮮血瞬間流出,浸濕整個手掌。

待到外面宮女入內時,太子已經恢複理智,一腳踢向宮女,“滾!”

那名宮女被踢到牆角,瞬間昏死過去。

太子看着她身上輕薄的衣衫,眼中露出厭惡的神色,晃了晃頭,強忍住體內熱浪翻騰,快步走出西次間。

昭德宮門口,趙佗正靠在宮牆上等候。

看到太子出來,連忙迎上前,忽然又覺得不對勁。

“殿下,你怎麽出了這麽多汗?!”趙佗驚道。

太子再也站立不住,壓在他身上,喘息一聲:“快扶我走。”

“喏!”

黑夜裏,趙佗扶着太子行走在宮道上。

他看太子腳步虛浮,額頭滿是冷汗,忍不住擔憂道:“殿下,你還好嗎?”

太子心中惱怒,目露殺機,“貴妃還真是等不及啊,給孤送了八個人還不夠,孤不碰她們,她竟還想到了這下藥的腌髒手段。”

趙佗一驚,太子殿下竟然中了春.藥!

“那怎麽辦?需要屬下抓個宮女來麽?”

“不必,若是随便找個卑賤的宮女,不也正如了貴妃的意麽?”

“那先回宮?”

“不可,她既然敢算計孤,回宮路上必然也已經做了準備,此時回去就是自投羅網。”

“那可怎麽辦?”趙佗急得團團轉。

太子眼尾泛紅,腳步卻不停,沉聲道:“去長信宮。”

長信宮是冷宮,荒僻無人。

趙佗眼神一亮,冷宮沒人,這才好呢。

“是,殿下。”他扶着太子,腳步生風。

兩人到了長信宮,果然一片荒僻,寥無人煙。

趙佗這才發現太子左手的傷口,驚道:“殿下,你受傷了!”

太子點點頭,“是孤自己劃傷的,不礙事。”

趙佗心裏頓時把貴妃祖上十八代都罵了個遍,看着太子手掌上那猙獰的傷口,心中自責不已。

早知道,應該陪着殿下一起進昭德宮的。

他将太子扶到一處隐蔽的牆角,将他安頓好,這才道:“委屈殿下在這休憩片刻,屬下這就去找藥來。”

太子點了點頭,看着趙佗的衣角消失在轉角,閉目靠在牆角歇息。

過了一會,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幾聲貓叫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