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獵宮風雲（七）
獵宮風雲（七）
秋日的夜空，繁星點點，夜風吹過，一股烤肉的香味彌漫在林間。
衛昭盯着火架上滴落的油脂，忍不住咽了一大口口水。
這山間的野兔，也太香了！
太子用匕首割開野兔的表皮，不停轉動串着兔肉的木棍。
衛昭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殿下，沒想到你還會烤兔子。”
太子掃了她一眼，驚嘆道：“孤也沒想到，你居然什麽也不會。”
衛昭從他的話語裏聽出了淡淡的嫌棄，連忙主動道：“殿下，你的手累不累，不然讓奴婢來烤吧。”
太子警惕地看了她一眼，“不必。”
“哦。”衛昭有些失望，只好低下頭玩螞蟻，自責道：“奴婢六歲就進了皇宮，從來沒有在野外待過，騎馬是謝小娘子教的，生火烤肉也是殿下自己來弄……奴婢實在是太沒有用了。”
沒想到，她不僅沒能幫上太子殿下一丁點忙，反而成了他的拖累。
這樣想着，心情也越來越沮喪。
太子聽出了她話語裏的消極，卻并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用眼角餘光掃了她一眼，在一旁繼續默默烤肉。
林中突然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到噼裏啪啦地火焰燃燒聲。
過了一會，肉烤好了，太子将手裏的肉串遞給衛昭，示意她接過去。
衛昭看着兔肉，有些猶豫，“這是，給我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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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淡淡道：“你先給孤試下看有沒有毒。”
原來如此，衛昭的心情一下子晴朗了起來，看來她還是有用的。
她重重地點了點頭，接過兔肉，小口咬了一口。
油脂一下沾在了她的唇上，在橘紅的火光下，顯得額外鮮豔誘人。
呲~有點燙，但是非常好吃！
殿下果然做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過了一會，衛昭沒感覺到什麽不适的症狀，恭敬地回禀道：“殿下，這兔肉應該是沒毒的。”
一擡眸，看到太子正盯着她，目光難以言喻。
衛昭好奇地看着太子，以為他沒聽到，又喚了他一聲：“殿下？”
太子這才收回目光，“嗯”了一聲，心不在焉地轉動手中烤肉。
衛昭覺得太子殿下似乎有些奇怪，又說不出哪裏怪，只得轉回頭去，看着熊熊燃燒的火焰，小口小口地吃起兔肉。
過了一會，太子的兔肉也烤好了，衛昭看着他熟練地拿出小刀，切割下肉條，突然有些好奇。
“殿下也一直在宮中生活，怎麽學會的生火烤肉呢？”
太子淡淡道：“以前行軍打仗時，風餐露宿是常有的事，見得多了自然就會了。”
衛昭瞪大雙眼，“殿下還打過仗嗎？”
太子用小刀戳着一塊兔肉放入口中，細細咀嚼，吞下去後才開口道：“打過幾場。”
火光照在他的側臉，棱角分明。
衛昭看得出神，突然回想起從前鄧衷有次來給她送吃的，的确提及過太子打仗的事情。
聽聞太子十二歲便入了軍營，與士兵們同吃同住，同寝同睡。
他雖然年輕，膽氣卻十分豪勇，作戰時常常身先士卒，勇往無前。
聽說有一次敵軍襲營，太子已經突出重圍，親衛們卻落入敵軍包圍中，此時有人高喊：“殿下快走，不要管我們。”
太子淚如雨下，居然單人獨騎沖回敵軍陣中，彷如天神降臨，大殺四方。
親衛們感激涕零，拼死作戰，居然硬生生逼退了敵軍。
那時鄧衷還與衛昭感慨，說大丈夫在世，便該如太子殿下一般，建功立業，著鞭在先。
言語中滿是羨慕之情。
後來，太子打了勝仗，班師回朝，洛陽城萬人空巷，百官親迎。
那時他還未弱冠，如此榮寵，亘古未有。
衛昭回過神來，看着眼前認真烤肉的太子。
太子殿下上馬能殺敵，下馬還能烤得一手好兔肉，也難怪全洛陽的貴女都對他趨之若鹜。
自己出身卑微，也無特長，又怎麽能奢望太子殿下對她特別關注呢？
這一晚大概會是她與太子殿下距離最近的一晚吧。
到了明天，他又會成為高高在上的太子，而自己還是那個低如塵埃的宮女，他們兩個再也不會有交集。
***
兩人吃完兔肉，衛昭把地上收拾幹淨，抱着一大堆枯草鋪好，恭聲道：“殿下，可以就寝了。”
太子移步到幹草堆中坐下，衛昭坐在旁邊的地上，不時往火堆裏添加柴火。
火光映照在她的臉上，留下明暗分明的印記。
太子突然從懷裏掏出一條手帕，遞到她面前。
衛昭遲疑片刻，接過手帕擦了擦嘴，紅着臉小聲道：“謝殿下。”
太子看了她幾眼，開口道：“臉，擦一擦。”
衛昭這才後知後覺，太子給她遞手帕是因為她臉上不幹淨。
她噌的一下脹紅了臉，猛地站起身來，慌慌張張道：“我我我、我去河邊打水。”
前面不遠就是一條小河，衛昭蹲在河邊，看着自己臉上一深一淺的黑印子，想到剛剛自己就是以這幅樣子待在太子殿下面前，還沖他笑，一下子捂住眼。
造孽呀！真是羞死人了！
她平複了下心情，拿出太子給她的手帕，就着河水當鏡子，一點一點地擦拭起臉上的黑印來。
等到擦得差不多了，她将手帕仔細清洗幹淨，就想回去還給太子。
還未起身，卻看到河中自己的倒影後面突然冒出了一個黑衣人，正對着她拔出了腰間的長刀。
刀身反射着月光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一片森然。
衛昭瞳孔放大，心如鼓雷，不知道哪裏來的急智，“哎呀”一聲，腳一滑，跌進了河水中。
“救命呀、救命呀、咕嚕咕嚕……”
她在河中掙紮了幾下，卻離岸邊越來越遠，然後便整個人沉到河水中，再也沒了聲息。
那黑衣人在岸邊躊躇了片刻，見河面沒有人頭冒出來，料想一個小女子也不大可能會泅水，必然已經淹死了，于是便收刀回鞘，調頭離開了。
***
篝火旁，太子正靠在石壁上休息，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衛昭的呼救聲。
他瞬間睜開眼，毫不猶豫地站起身，抽出自己手中的配劍。
下一刻，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冒出來五六個黑衣人，向着太子攻擊而來。
來人手段陰險，招式毒辣，刀刀斃命。
太子與他們過了幾招，知道他們是死士，只為取他的性命而來，便也不再手下留情。
雙方搏鬥片刻，終究是太子險勝一招，将所有黑衣人斬于劍下。
他還未來得及松口氣，又有一道暗箭從旁邊射來，一下射中他的胸口。
居然還有一個漏網之魚，是剛剛在河邊刺殺衛昭的那名黑衣人。
太子揮劍将胸口的箭杆砍斷，然後欺身上前，想與黑衣人進行近身搏鬥，可黑衣人卻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占據着有利地形，不停地放箭來阻止太子靠近。
局勢變得對太子十分不利，他只能盡可能地移動身形，躲避對方的攻擊。
可這樣下去不行，還沒等對方的箭支耗完，他的體力就提前耗盡了。
到時候他就真成了對方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了。
太子心中焦急，卻只能與黑衣人繼續纏鬥。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之際，一道人影從河裏悄無聲息地爬上岸。
衛昭上岸後，來不及喘息，一眼就看到了太子這邊的險狀。
她心中焦急，左右環顧一圈，看到不遠處河邊豎着的一塊大石頭，急忙跑過去撿起來，然後搬着大石頭，不聲不響地來到黑衣人的後方，在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高高舉起手中的大石頭，就往黑衣人的頭上砸去。
黑衣人萬萬沒想到身後的河裏還會冒出個人來，被衛昭砸得頭昏眼花，摔到在地，卻還掙紮着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衛昭的腳踝。
衛昭尖叫一聲，扔掉了手中的石頭，用力踹着黑衣人的手，對方卻緊緊抓住她，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太子趕了過來，一手揮劍而下，斬斷了黑衣人的手臂。
衛昭終于掙脫了束縛，倒退一步，看見一道血柱直沖天空，頓時瞪大雙眼。
黑衣人發出瀕死前的狂叫：“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子站在衛昭身後，一手捂住她的眼，一劍刺入黑衣人心窩。
慘叫聲戛然而止，利劍拔出，鮮血四溢，一片狼藉。
唯有捂住衛昭眼睛的那只手，溫暖堅定，穩如磐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