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太子大婚(八)

太子大婚(八)

這一夜,興龍殿中燈火通明,從太子寝殿中端出的血水,一盆又一盆。

東宮的動靜引起了皇帝的注意,皇帝連夜宣鄧衷入宮觐見。

待問明白了事情始末,卻有些疑惑:“太子為何孤身犯險?”

不過是個王家逆賊雇傭的殺手,王氏餘孽都已經全數落網了,還犯得着費這麽大功夫去抓捕一名殺手嗎?

鄧衷面露猶疑道:“這個……臣趕到城門口的時候,太子殿下已經跟着刺客一起出城了,其中緣由臣也不甚清楚,但……”

他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話音一下子戛然而止。

“嗯?”皇帝看向他,“為何不繼續說下去?”

鄧衷告罪一聲道:“一切不過是臣的猜測而已,沒有證據,臣不敢胡言亂語。”

“你大膽說,朕恕你無罪便是。”

“多謝陛下。”鄧衷組織了一下語言,斟酌着開口道:“臣是覺得,太子殿下的眼裏向來容不得一粒沙子,或許殿下是想要将刺客同黨一網打盡,這才以自身為誘餌,孤身出城。”

“哦?”皇帝意味深長地看了鄧衷一眼,開口道:“你這麽一說,倒是有點符合太子的性格了。”

鄧衷低下頭,不再開口說話。

皇帝沉思片刻,繼續問道:“太子傷得如何了?”

“背上中了一箭,萬幸箭上無毒。”

“可有宣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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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茍太醫已經入了東宮。”

皇帝這才放下心來,揮手道:“跪安吧。”

突然又想起什麽,交代道:“貴妃那裏不許驚動了她。”

“臣遵命。”

鄧衷走後,皇帝突然對着身旁站在的大內總管梁金問道:“你說剛剛鄧衷的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梁金心中一驚,面上低眉順目答道:“這……大督公本就是推測,無所謂真假吧。”

皇帝聞言,嗤笑一聲。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太子他再如何眼裏容不得沙子,也不會為了一名殺手以身犯險,鄧衷若是連這都看不出來,這麽多年的尚鸾臺大督公也白做了。”

太子的行為,不是身為一國儲君接受的教育能夠做出的理智判斷。

必然是有什麽因素,影響了他的判斷,或者說,是有什麽令他非去不可的原因,所以他才會以身涉險。

梁金沉思半晌,開口道:“臣未知全貌,不敢置評,只不過……”

皇帝挑眉看他,“你說,朕恕你無罪。”

“多謝陛下。”梁金行完禮,這才開口答道:“臣私下以為,太子殿下出城的動機,可能不單單是鄧督公猜測的這樣,或許有別的原因也未可知。”

“哦?”皇帝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那麽如此說來,鄧衷居然在欺瞞朕咯?”

梁金連忙道:“臣不敢妄加揣測,或許、或許鄧督公确實不知道太子出城的真實原因。”

皇帝看了他一眼,饒有趣味地說道:“既如此,那梁總管便幫朕去調查清楚這個原因吧,朕相信,梁總管一定會給朕一個滿意的答複的。”

梁金背上起了一身綿密的冷汗,低頭領命道:“喏。”

梁金退出去後,皇帝轉頭看着殿外的黑夜,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

他自言自語道:“一把刀,若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不能為主人所用,那便棄了吧。”

***

第二日早朝太子沒有出現,下朝後,太子上元夜遇刺的消息如長了翅膀一般,一下子在群臣中傳了個遍。

如此跟太子表忠心的良機,大臣們自然不會錯過,流水般的補品往東宮送去,職位高一點的朝臣更是直接在東宮門外求見。

到東宮來打聽消息的人不計其數,卻都一無所獲。

太子一律不見客,對外只說太醫交代了要靜養。

過了幾日,卻突然把趙佗叫進來,問道:“孤卧床這段時日,有哪些人來探望?”

趙佗扳着手指頭開始數:“皇上、貴妃娘娘、太子妃娘娘、謝大人……”

“孤不是問這些人。”太子打斷他。

趙佗不明所以,“那,殿下是想問誰?”

太子瞪了他一眼,惱羞成怒道:“滾!”

趙佗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被叫進來莫名挨了頓罵,委屈地應了聲是,就要退下去。

沒想到太子突然又叫住了他,煩躁地開口道:“衛昭有沒有來過?”

他本想說,若是衛昭想來探望他,倒是可以讓她進來。

沒想到趙佗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原來殿下是想問她呀!”看到太子“和善”的目光,聲音戛然而止,乖乖回答道:“她沒來過。”

太子聞言皺起眉頭,“你是不是漏看了?”

趙佗拍着胸脯斬釘截鐵道:“殿下,我的眼力你還不知道嘛,百米外樹上停着只知了我都能看到,這麽大個人過來,我能看不到嗎?”

太子的臉色更黑了,冷冷道:“孤看你這眼睛也沒什麽用,不如挖了,當個瞎子也挺好。”

趙佗大驚失色:“殿下!”

他到底是做錯了什麽,太子殿下要這麽對他?

太子卻沒力氣與他掰扯下去,趕人道:“出去吧。”

趙佗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惴惴不安道:“殿下,眼睛……”

太子眼角一抽,一字一句道:“留、着。”

趙佗這才歡天喜地道:“多謝殿下!”

他出去前,太子又吩咐道:“給孤盯緊了,若是看到衛昭,即刻來報我。”

“喏!”

太子一心覺得他為保護衛昭受了傷,衛昭于情于理都會來探望他,沒想到直到他的身體大好了,衛昭還是沒有出現在興龍殿一步。

太子的臉越來越黑,心情也越來越煩躁。

自從遇刺一事後,他終于明白了衛昭在他心目中的重要性,無論他對衛昭抱有的是什麽感情,總之,他不能失去她。

他相信,只要衛昭一直待在他身邊,遲早有一天,他會弄清楚自己對她的心意的。

可是衛昭的态度卻突然變了,不再往他身邊湊,也不再關心他。

養傷這段時間,她居然一次也沒有出現過興龍殿!

太子很想把她叫過來,問問她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最終還是按捺了下來。

只要衛昭還在東宮,總有一天他們會見面的。

太子傷好後,有意無意就往側殿去。

終于有一天路過鳴翠軒的時候,看到衛昭在放風筝,不由得停下腳步看了一會。

趙佗在他身後感慨:“沒想到春天就已經到了,日子過得好快呀。”

太子卻冷哼一聲,“孤看這天還冷的很,以後宮裏不許放風筝。”

說完拂袖而去。

隔日,衛昭聽聞了東宮不許放風筝的消息,嘆息着打算将風筝收起,突然幾名宮女闖入鳴翠軒,将她團團圍住。

為首的宮女不待衛昭開口詢問,就一把奪過她手中的風筝,撕得稀碎,趾高氣昂地扔到她腳下。

“某些人啊就是心思不正,得不到殿下的寵愛,就想用這麽下作的方法來争寵,沒想到太子殿下根本就不吃這一套,傻眼了吧。”

“所以說啊,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不要以為爬上了太子殿下的床,從此以後就可以一朝飛上枝頭當鳳凰了。”

“本就是庶民出身的下賤之人,若是好好為主子做事,說不定還能得到些賞賜,若是起了不正當的心思,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鳳凰當不成,跌到地上怕是會摔得更慘。”

“哈哈哈……你們看她這慫樣,站在那裏活生生像個木頭樁子一樣,真不知道殿下看中了她什麽?”

“真沒勁,跟個啞巴似的,連一句話都不敢說,走吧走吧,別跟她浪費時間。”

宮女們笑鬧着離開了。

衛昭呆呆地站在原地,過了許久,才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撿起地上的風筝碎片。

撿到一半,一片石青色蟒袍衣角出現在她眼前。

衛昭擡起頭,看到太子站在她面前,面色暗沉如水。

“她們這麽欺負你,你就這麽忍着?”

衛昭站起身,給太子行了個禮,搖頭道:“這不算什麽的,奴婢都已經習慣了。”

這還不算什麽?那怎麽樣才算!

太子看着她被人欺負還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心中像堵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呼吸不暢。

衛昭卻還一臉平靜,只是低頭看着腳下,一言不發。

太子被氣得要死,直接拂袖而去。

晚上,用完晚膳後,太子破天荒開口留下了李嬷嬷。

李嬷嬷看着太子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開口詢問道:“殿下可是有什麽煩心事?”

太子看着她,緩緩開口道:“嬷嬷,孤想給衛昭請封良媛。”

李嬷嬷心中一驚,不知道太子為什麽突然會動這樣的念頭。

要知道,良媛位于良娣之下,而良娣的封號可是太子妾中品級較高者,地位僅次于太子妃了。

她斟酌着開口道:“衛昭她如今并沒有子嗣,無功不受祿,僅憑殿下對她的寵愛就要将她越過奉儀、昭訓和承徽,直接封為良媛,這是否有點說不過去?”

太子卻搖頭道:“孤覺得并無不可,衛昭她在成為司寝宮女之前,本就是從四品的鳳儀女官,如今封個正四品的良媛,并不為過。”

李嬷嬷還想再勸,太子顯然已經打定了注意,擡手阻止她要說的話語,“孤意已決,屆時會找個恰當的時機為衛昭請封,嬷嬷也提前做些準備吧。”

李嬷嬷在心中嘆了口氣,只得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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