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們戀愛吧
我們戀愛吧
陳念南沒有任何理由說“不”,況且他太想知道性向的事兒了。
但他的“好”字剛說出口,段安北又說:“小鄭都能發現的事兒,去我媽眼皮子底下轉悠也太危險了......我們去松園吧?”
陳念南愣了會兒,去松園住松園已經是太久之前的事兒了,他幾乎要忘了自己還有個租着的房子。
“不行。”陳念南頭一回對段安北說了“不”,“那兒太久沒住過了,很髒。”
段安北二話沒說低頭在手機上找了個家政:“這樣就行了。”
陳念南幾不可察地皺皺眉,還要說什麽,段安北嘆口氣:“我真的不會爬牆......你見過的。況且我媽多細致一人啊,她萬一真發現了——”
“我那兒的床很硬。”陳念南說。
段安北撇撇嘴:“我又不是沒睡過。”
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被否決了,陳念南安靜了好半晌,才垂着眼,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我那裏只有一張床。”
段安北眨眨眼,看着他的眼神就透着兩個字:“所以?”
所以他們最後還是回了松園。
家政阿姨已經等在門口了,段安北遞了鑰匙。
房門打開的時候,一股腐味兒從裏面傳出來,也幸好是晚上,如果是白天,陽光一灑,肯定能看見成片的灰塵往外蹦。
陳念南拉着段安北往後過了過,兩人就蹲馬路牙子上等。
“問吧。”段安北直接開了口。
陳念南愣了愣,他确實是在措詞怎麽才能繞到這上面,沒想到段安北能自己提起來。
“你之前說你是直男。”話問出口,陳念南也不別扭糾結了,他不喜歡把時間浪費在胡思亂想上,就一點,段安北要直的,他絕對不碰一下,朋友的關系定得死死的,但段安北要彎了,這路他陪着走,陪到哪步算哪步。
“現在彎了。”段安北很幹脆,“真彎了。”
“為什麽?”陳念南問,“契機是什麽?”
“契機是你”這種話太膩歪,段安北答不上,只能反問:“那你呢?你的契機是什麽?”
陳念南噎了下,也答不出,半晌才說:“是有喜歡的人了麽?”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陳念南試圖從段安北的眼睛裏看出那個人的名字,可段安北沒說話,而陳念南也只能從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看見自己。
探尋無果,陳念南撇開眼,盯着路上縫裏的小草,淡淡地說:“但異性戀同性戀不是只有喜歡這麽簡單。”
他感受到段安北投來的目光,繼續說:“牽手擁抱接吻,除去這些,還有做/愛。”
陳念南從來沒敢肖想過段安北,說起“做/愛”兩個字,腦子裏壓根掀不起什麽色/情的的場景,語氣也很平淡,好像在說吃飯喝水一樣簡單的事。
他轉向段安北,看見他迷茫的眼神,笑了一下:“什麽都不懂就敢往這條路上走?”
“那你......教我?”段安北眨眨眼。
陳念南踩馬路牙子上的腳都險些沒站穩。
他猛地扭頭看向段安北,一句“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堵在喉嚨裏,說出口的語氣卻溫柔了很多:“教不了。”
“那我要怎麽學?”段安北說,“我沒有跟別人牽過手,擁抱也僅限于朋友,接吻、□□,我都不會。”
他有些懊惱地撐着下巴:“他們說這個圈子壞人特別多,我以後不會被騙吧?”
“畢竟我什麽也不會。”
他沮喪地低下頭,比地裏的小白花還幹淨,好像誰都能欺負他。
“不會。”陳念南說,“沒人敢騙你。”
段安北搖搖頭:“你不能罩我一輩子,總有晃神的時候,萬一一晃神,我就......”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怎麽這麽難啊?”
陳念南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樣的人要段安北這樣難卻還是不肯放棄,要這樣小心翼翼地暗戀。
他看着段安北:“真的要我教你?”
“可以嗎......”段安北小聲。
“可以。”陳念南嘆口氣,“什麽時候停,什麽程度停,你來定。”
就這麽随随便便把自己交給他,陳念南想,沒有比段安北更傻的人了。
家政阿姨的速度很快,站門口叫他們,說已經好了。
兩人站起身,段安北朝陳念南伸出手:“從牽手開始吧。”
他笨拙地調整着手心的朝向,不知道該怎麽牽。
黑夜裏瞧不見陳念南紅撲撲的耳尖,阿姨的叫喊聲把陳念南的心跳聲都蓋住了,他有些恍惚,自己竟然能這樣光明正大地牽起段安北的手麽?
他搭上段安北的手,輕輕擺成了手心朝前的姿勢,自己手心向後,牽住了段安北,這是一個把“保護”表現得淋漓盡致的姿勢。陳念南以一種領路人的姿态,把段安北牽進了室內溫暖的燈光下。
誰也沒松開手,段安北突然開口:“不對。”
陳念南心一緊,等着他繼續說。
“應該是這樣。”段安北緩緩地挪動着五根手指,又慢慢頂開陳念南的指縫,把手指一根一根地插了進去。
十指相接,段安北的指關節蜷曲起來,又晃晃陳念南的手:“你不彎嗎?”
陳念南的呼吸都要滞住,他遲疑地扣住段安北的手,聽見耳邊的笑聲響起:“我是不是很會舉一反三?”
“......是。”陳念南啞着聲,這樣的時刻,他心裏卻很難過——
段安北這麽高興,是因為學會了以後就能去牽那個人了嗎?
“我學了不是為了去牽別人。”段安北突然開口,陳念南眉心猛地一跳,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裏話。
段安北頓了頓:“我覺得這樣的牽手和朋友之間拉着、拽着彼此去趕公交是不一樣的,我想看看到底是怎麽不一樣,萬一以後被這樣的幌子騙了呢?”
段安北的後半句話邏輯實在是難以自洽,這樣的牽手不是朋友的牽手?他們不是朋友麽?能有什麽不一樣?
可惜陳念南半點兒沒聽出來,也錯過了段安北臉上一閃而過的微妙,他腦海裏就一句話——
段安北沒想牽別人。
陳念南惴惴的心好像平複了一點兒,好賴他沒把自己當個替身和排解苦悶的樂子。
說要學牽手,段安北就一點兒沒含糊,上了床也要牽手。
漆黑的夜裏,他聽見陳念南問,究竟想跟他學什麽,淡漠的語氣藏不住話語裏的緊張,好像怕段安北把自己當做是随時可以丢棄的新鮮玩意,過不去自尊心的坎,又怕問的太多,段安北煩了他。
“學......什麽是戀愛吧。”段安北聽見自己說,“我想了想,跟別人學都不行,我好像沒有辦法接受別人來牽我的手,只有你......或許是因為我們共用着身體。”
這話半真半假,但足夠讓陳念南安心。
“唯一”“不可替代”“別人都不行”,還有“戀愛”。
“我們是在......模拟戀愛麽?”陳念南垂眼看他。
這個詞太新鮮,段安北沒想過這樣的概括,他仰着脖子側過身:“和真實戀愛有什麽區別麽?”
有,當然有。陳念南想,最大的區別就是,在他這兒,段安北是他獨一無二的愛人,但在段安北那兒,這是場游戲,陳念南随時可以出局,愛人的位置自有後來者可以頂上。
“沒有。”陳念南說,“但牽手、擁抱、親吻、做/愛,都是戀人之間才會做的事,如果我們做了這些,也談不上只是朋友。”
他的手心洇出汗,密密麻麻布在掌紋上,語氣卻始終平淡。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只是想用“做/愛”吓退段安北的這麽一句話怎麽就讓事情發展成了這樣。
“但你不必喜歡我。”陳念南摸了摸段安北的頭發,“只需要使用我。”
段安北皺皺眉,他不知道陳念南在外面多叱咤風雲狠厲的一個人,怎麽能說出“使用我”這樣卑微的話。
“好啊。”段安北說,“那你也可以使用我。”
“我們戀愛吧。”段安北仰着頭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