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出櫃

出櫃

陳念南第二天早上是被一串電話鈴聲吵醒的,或許是捱着段安北睡的感覺太好,他竟然一覺睡到了七點,睡得半懵了,見着電話,沒多想,直接給接了。

“小北。”

陳念南一下就吓醒了。

昨晚段安北搗鼓手機搗鼓得太晚,直接放在了枕邊,早上穿回來的時候陳念南壓根兒忘了這事兒。

他看了看旁邊還熟睡着的段安北,直到電話裏傳來“喂?小北”的聲兒,才應了:“我是他室友,安......段安北還在睡覺。”

對面沉默了下:“你是陳念南?”

陳念南愣住,他後知後覺才覺出對面聲音有些耳熟,看了看屏幕——

夏詞。

去年清杭一中同性戀事件裏的主人公。

“是。”陳念南跟夏詞是認識的,一個初中的,但算不上熟,兩人都是冷冰冰的性子,熟不起來。

“昨天小北托我給他找的水軍公司已經發到他手機上了,讓他看看,覺得可以就用。”夏詞說,“有事再打我電話。”

電話“啪”的一聲挂斷,陳念南皺眉,水軍公司?

段安北要控制什麽輿論?

可能是電話聲吵着了段安北,他抻抻腰坐起來,看見陳念南坐在床頭吓一跳:“怎麽了?”

“夏詞的電話。”陳念南把事兒說了,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段安北也回看他,還眨了眨眼。

“......算了。”陳念南抿抿嘴,剛要翻身下床,段安北拉住他。

“不問嗎?”段安北問他。

“......你的私事。”

“不想知道嗎?”

陳念南沉默了。

“想知道就要問。”段安北說,“問。”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陳念南總覺得段安北有種哄小孩兒的勁兒,但他又實在想知道。

“你......”陳念南問,“為什麽要找水軍?”

“我要借助輿論,把你的事兒放網上去吵,只有有人關注了,這事兒才能真正被落實,輿論和律法結合沒什麽不好的,他能破除一樣叫做人情世故的壁壘。”

段安北問:“介意麽?”

陳念南完全沒想過這茬,什麽人性金錢世故,陳念南沒有人脈,也沒機會接觸這個。

他搖搖頭,又忽的擡頭:“多少錢?”

“什麽?”段安北愣了下,“水軍啊?”

陳念南點點頭。

“你要還我麽?”段安北問,“可能有點貴。”

“要的。”陳念南說,“多少?”

段安北比了個“3”。

“三千?”陳念南打開手機要轉。

“三萬。”段安北說,“包括了文案和後續控評。”

陳念南的手微微一頓:“我現在身上沒有這麽多,我分期還可以嗎?”

“可以。”段安北很幹脆利落,一點兒沒有要客氣推拒的意思,“一個月一千,分三十個月,怎麽樣?”

三十個月。兩年半。

陳念南的心忽的落定了。

他和段安北現在攏共三個關系——

同學,競賽順利的話還有兩個月;

靈魂互穿,可能随時停止;

模拟戀人,停止日期在段安北真正喜歡的人到來之前。

所有的關系都沒有明确的時間限制,随時可能戛然而止,然後陳念南和段安北橋歸橋路歸路,成為通訊錄裏毫無關系的曾經某某。

但這個債務關系不同,在具體化的金錢面前,陳念南仿佛看見他和段安北的手腕被一根金線緊緊扣在了一起,每還一分錢,線就淡一分。

他幾乎想要問可不可以每月還五百......或者一百。

“好。”陳念南說,“我現在轉你一千。”

-

水軍的動作很快,段安北看着熱度蹭蹭上漲的條文,還沒來得及跟陳念南分享,下一條消息就來了:

【母上大人】:你還沒跟我說向我借五萬做了什麽。

段安北瞥了瞥陳念南:“主持正義。”

“別中二。”沈蔓話裏話外都充滿了無奈,“回來說,昨晚你都沒回來,你不會在外面學壞了吧?”

“哪能啊媽。”段安北說,“這就回來。”

段安北跟陳念南說了聲就往家趕,進去的時候沈蔓已經在沙發上等着了。

“媽。”段安北叫了聲,都不用沈蔓問,自己就招了,“我給我朋友雇水軍去了。”

他把事兒掐頭去尾地說了,掩去陳念南的信息,末了還強調:“他會還我三萬的。”

沈蔓沉默了一會兒:“我不反對你幫他,但是......”

但怎麽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你這朋友男的女的?”

“......男的。”段安北看了沈蔓一眼,他抿抿嘴,“您是開明的吧?”

沈蔓心裏咯噔一聲。

“我能說嗎媽?”母子連心,看對方表情就能知道各自在想什麽。

沈蔓安靜地看着他,不嚴肅,但眉頭還是蹙了起來。

“你知道隔壁家的夏詞。”

“我知道。”段安北說,“我不怕這些,我就怕你難過。”

整個屋子安靜了很久,段安北蹲得腿都發麻,“嘶”了聲,左右晃了兩下,還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仰頭看着沈蔓,眼睛還是很亮,好像篤定了沈蔓不會管這事兒。

“如果他能給你足夠穩定的生活。”沈蔓摸了摸段安北的頭,“你太容易被騙了。”

段安北樂了,挺大個小夥子了能被騙成什麽樣啊?

沈蔓嘆口氣:“如果他一直這麽打打殺殺居無定所,我不放心。”

同性戀人之間沒有婚姻倫理可約束,能靠的唯有對方的心,如果連經濟條件都無法給予,沈蔓不可能把兒子就這麽送出去。

況且如果這人真有這麽優秀,不論出身如何,總是有辦法一層層爬上去的,爬不上,說明他總有某些方面不行,譬如情商,譬如上進心。

段安北應了聲:“他肯定能。”

回去的時候段安北看了眼微博,熱度已經爬上了熱搜,清杭公安的速度更快,發了聲明表示會嚴查此事。

事兒都在往好的方向走,段安北挺開心,陳念南也在關注着這事兒。

看着上漲的點贊數和轉發量,又看着公安發的聲明,他好像突然就找着論點了——

當道德敗壞引起的社會惡性事件,如果一定要法律約束與道德加強二選一,那必然是法律,因為法律是嚴苛的,而道德是自由心定的,在道德之餘,一方要進行複仇,也可以利用道德的缺陷,把對方套入法律的牢籠。

利用輿論,借助水軍,這不算什麽光明正大的手段,但也不違法,而只要他的目的是為了懲戒德行缺失、觸及道德的另一方,那麽這樣的手段就完全合理化了。

陳念南飛速地記下論點,窗外的陽光斜斜射入,打在稿紙上,打在屏幕上。

陳念南說不清這個論點的産生是不是因為他有那麽一絲相信律法和社會,但是很明确,他最相信的,是段安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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