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渣男

渣男

陳念南迷茫地擡起頭:“氣勢?”

謝書秋笑了:“又不是吵架,要什麽氣勢——是信念。”

“要不落窠臼地去思考辯題,就必須把你的辯題作為你信奉的真理,你信它,才會去為它争辯。”

“二辯,你不信。”

陳念南确實不信,但段安北得信。

他笑笑:“怎麽會有人不相信道德和法律——我就是太累了,今天腦子沒轉過來,明天肯定能想出新論點。”

謝書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麽。

出去了陳念南就要跟段安北道歉,沒臉了的是段安北。

段安北打住他:“扯哪兒去了......福利院的事兒沒音訊了?要這樣那我也不信了。”

“有。”陳念南點點頭,“派出所給我打過電話,說他們自首,要我配合調查,但那群人怕連累我的名聲,沒敢說被交易的兒童是我,就放了幾張聊天記錄和通話內容。”

那群人法盲,也不知道捅出陳念南了會怎麽樣,就知道不能沾着他,不能沾着瘋子。

陳念南去了一趟,配合着說了點,又問人這件事兒他們會有哪些處罰,可對方只說這要保密,不能外洩,回去等消息。

等到現在也沒等到。

這要陳念南怎麽相信律法。

“聽說都回去了。”陳念南嗤笑一聲,“有人作保還是有人遞了錢......去他媽的法律。”

段安北忽然覺得背後的疤都在隐隐作痛。

“那你......”段安北問,“你自己介意讓人知道這件往事麽?”

“不介意,他又沒碰着我,就算真發生了點什麽,我才是受害者,該怕的是他。但......就這樣吧。”陳念南深深吸了口氣,“就這樣吧。”

他也想一把火燒了福利院,也想盡數掰折所有爛人的手腳,可他不能。

無力感從四軀百骸間散開,陳念南握了握段安北的手:“沒事兒,都過去了。”

誰也想不到陳念南也會有說“都過去了”的這一天,睚眦必報不計後果的瘋狗才該是陳念南的代名詞。

段安北不知道在盤算什麽,沒說話。

明天還是周日,兩人都罕見地熬到了淩晨,陳念南刷了三張化學卷就去想辯題了,古往今外來的佐證都被他翻了個遍,也沒明白為什麽要靠法律去解決道德缺失的問題。

進去的人還能再出來,死緩的人還有生機,哪怕真的犯了法還有空子可以鑽,權勢滔天的人只要不是無惡不作,都能一笑置之——

這個辯題太理想主義了,多空泛。

他只能逼着自己扔掉這些,把它當做是考試,刨去所有感性所不能理解的地方,拼命洗腦。

段安北不知道他在幹什麽,就過去摸了摸他:“睡吧,明早再刷。”

陳念南應了聲,忽的想到了什麽,偷偷瞥着順着欄杆往上爬的段安北,在對方即将躺下之際,突然開了口:“安北。”

段安北“嗯?”了聲,探了個腦袋出來看他。

“我覺得......”陳念南頓了頓,“我們可以睡一頭......”

他把手上抵着的化學試卷翻得飛快,唰唰的聲音蓋住陳念南語氣裏的小心翼翼和慌亂:“只是頭對着頭,沒有別的,別的不合适,但你以後肯定要跟你男朋友同床共枕,我......”

他絮絮叨叨,聲線卻很穩,好像真的只是要替段安北适應,半點兒私心都沒有。

段安北靜靜地聽着,聽到最後一句話才打斷了他:“那我們呢?什麽時候能同床共枕?”

陳念南翻着書頁的指尖一頓,連外面的風聲都滞住了,臺燈下他垂着的睫毛灑下足夠晦暗不明的光影:“我......我們做不了這個。”

他緩慢地恢複呼吸,好像剛剛的失神只是一瞬間的恍惚:“我也不會這個。我沒跟別人做過。”

段安北問:“那別的呢?擁抱、牽手,你跟別人做過嗎?”

那肯定是沒有,陳念南方圓五裏內都沒人剛這麽挨着他。

陳念南在試卷上緩緩寫了個“解”:“不管有沒有,都不該是我跟你睡一起。”

他的語氣很淡,卻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說給誰聽的:“你會有更好的人。”

“我說過。”陳念南又把“解”劃去,先寫了答,好像無論過程如何,結果都成既定的他們一樣,“我們只是模拟戀愛,誰都不用喜歡誰,接吻還是上床,這些要對彼此負責的事都不适合我們。”

太渣男了。

段安北扔了個枕頭下去,陳念南單手接住,在“答”後面空了一行,畫了個句號。

這是個既定的結局。也是個無解的結局。

他起身把枕頭重新放回去,摸了摸段安北垂下來的頭:“乖一點。”

枕頭重新放在了床頭,陳念南從不強求些什麽,這段關系的主導權從來都在段安北手裏,他不願意,陳念南也不多說。

段安北在床中間靜默了幾秒鐘,緩緩拎起枕頭,換到了另一邊。

“睡就睡。”段安北小聲嘟囔,“紮人心算什麽好漢。”

陳念南失笑,他紮誰心了?他就是想讓自己清醒點。

段安北窩在被子裏玩手機,手指動得飛快,不知道在跟誰發消息,陳念南看了會兒,默默收了筆,把臺燈夾在了床頭:“黑燈瞎火玩手機傷眼睛。”

段安北應了聲,沒扭頭:“謝了。”

也不知道是跟誰聊得這麽起勁,陳念南想,或許是他喜歡的那個人。

黑夜總是能放大情緒,陳念南從沒想過要去窺探段安北的隐私,但看着對方亮着光的屏幕,還是沒忍住:“安北,你喜歡什麽樣的人?”

段安北“啊”了聲,打字速度終于慢了下來:“喜歡......善良的,溫柔的,體貼的。”

他掰着指頭數,好像真的在很努力地回想心裏那個人的特征,末了還補充:“有擔當的,可愛的。”

多好一人啊。陳念南自嘲地笑了笑,聽着就好,他陳念南跟這些詞兒一點兒沾不上邊。

陳念南應了聲:“好人。”

“對。”段安北說,“特好的人。”

陳念南彼時已經登到了臺階的最後一茬,他垂眼看着段安北,看着他臉上神采奕奕地笑着,看着他眼裏發出來的光,忽然就很嫉妒。

他也想是這樣的人,可他做不到。

他只能躲在黑暗裏,小心翼翼地躺下,借着兩床之間的欄杆縫隙,與段安北近一點,再近一點。

柔順的頭發和硬/挺的青茬相挨着,陳念南笑了笑——

他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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