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夜色婉約,活色生香。

寒天不知從哪裏尋了一把折扇,上面畫着衣不遮體的美人圖,每次展扇時偷九天都不忍直視。

偷九天移開眼,啐道:“浪蕩!”

寒天搖頭晃腦,做足了尋花問柳的浪蕩姿态,折扇敲了一下偷九天的肩頭:“既然來了這逍遙處,自然要學會入鄉随俗,你這一副剛正不阿,正氣淩然的嚴肅模樣,實在是與煙花柳巷格格不入,你就不怕遭人非議和懷疑啊?”

“……”

偷九天覺得他說這話也不無道理,畢竟周圍的男男女女個個都是眉花眼笑,樂不可極,而她一直沉着一張臉,實在是與這裏的氛圍格格不入。

她看了眼寒天搔首弄姿的樣子,身子不禁一抖:“你讓我像你這般,我還不如保持原樣。”

“你也不用學我,”紙扇一搭,寒天指着江晚舟旁邊賣花的小販,“簪花就行了。”

來這裏玩的人,不論男子女子都會簪花,女帶牡丹,男帶芍藥。

若是男女看對眼了,便互贈花朵,尋一處私密之所,共浴愛河。

可謂是相當放達不羁了。

“……”偷九天聽寒天解釋完,頓時覺得那花都有些不幹淨了,“你怎麽懂這麽多?你不會在靖城待的那幾日天天過來玩吧?”

寒天:“我有腦子也有嘴,不會去問啊!”

偷九天:“……”

變着法罵她是不是?

她有證據的!

寒天走到小販前,問:“多少錢一朵?”

小販笑嘻嘻道:“一朵五十文。”

偷九天大驚:“這麽一朵破花賣五十文,你搶錢呢?!”

果然是淫/亂污穢之地,一個個都心黑的很。

小販滿不在乎:“這位公子,在這銷金窟裏玩的就是錢多錢少,這買花要錢,買女人男人更要錢,我這裏都是今日剛剛采摘的花,你看這上面還有露水呢。”

“大晚上的你跟我說露水?”偷九天嗤笑一聲,“別以為我沒看到你剛才在給花偷偷撣水。”

小販:“……”

“行了,別理她,我這朋友就是假正經,她啊……”寒天沖着小二眨了一下眼,“玩的可花了。”

小販非常理解的奸笑兩聲:“我懂,我懂。”

偷九天:“……”

你個奸商懂個屁!

死寒天敗壞她的名聲。

偷九天踢了一下寒天的小腿。

寒天呲牙:“哎呦~你看看,我就是說中了她的內心所想,這不,害羞了哈哈哈……”

小販點點頭:“嗯嗯,那公子打算來三朵花嗎?”

寒天點頭:“嗯,來三朵。”

小販拿了兩朵芍藥和一朵牡丹:“城惠一百五十文。”

寒天把錢放在架子上,接過花,“謝了。”

小販:“公子慢走,下次再來哈。”

寒天把一朵牡丹和一朵芍藥遞給偷九天,“簪上吧。”

偷九天納悶:“我為什麽要簪兩朵?”

“……”寒天無語,指着江晚舟,“牡丹是給舟兒姑娘的。”

偷九天擰眉:“不行,她不能帶。”

若是有人拿了江晚舟的花,她豈不是很危險,這裏的男子髒的很,可不能污了江晚舟。

寒天把芍藥待在發冠旁邊,聳肩:“你們随意。”

“我帶,”江晚舟伸過手,“給我吧。”

偷九天不給:“不行,你若簪花的話,定會有男子對你圖謀不軌。”

江晚舟微笑:“不是有你在嘛,你怕什麽?”

偷九天猶豫:“…一定要帶?”

江晚舟點頭:“就像寒公子所說,入鄉随俗,不然惹人注意不好。”

偷九天嘆了口氣,無奈道:“好吧。”

江晚舟剛要準備接花,就感覺偷九天靠近她,一只手撫着她的臉頰,一只手為她簪花。

江晚舟垂眸抿唇,呼吸在這兒一瞬間亂了套。

偷九天給她簪好,贊賞道:“真好看。”

她知江晚舟易了容,但易容後的樣貌仍是清純可愛,此刻頭帶豔麗牡丹,憑添了幾分昳麗。

江晚舟臉頰浮現一抹緋色。

寒天望過去:“确實好看,舟兒姑娘皮膚白,蠻适合這種嬌豔的裝飾,真真是色如春曉,花容月貌。”

江晚舟淡淡一笑:“多謝寒公子誇獎。”

“舟兒你怎麽不謝我?”偷九天扯了扯她的衣角,沒好氣的說,“我也誇你了。”

寒天嗤了一聲:“你就一句真好看,路過的三歲孩童都會說,有什麽誇獎的?誇你口齒清晰,說話流利?”

江晚舟抿唇偷笑。

偷九天眯了眯眼,狠聲:“你信不信我把你頭上的芍藥花塞到你嘴巴裏去?”

寒天閉嘴:“……”

識時務者為俊傑。

他打不過偷九天。

偷九天把手中的芍藥插頭上,結果用力了些,竟然把花枝給弄斷了。

她有些犯了難:“這怎麽帶?”

一朵花五十文,她也不想再買一朵讓那個奸商掙錢。

“怎麽了?”江晚舟聽到偷九天為難的語氣。

寒天幸災樂禍:“她把花枝折斷,帶不了了。”

江晚舟伸手:“給我。”

偷九天把花給她:“用不了了。”

江晚舟摸了一下花枝,擡手碰到偷九天的肩膀。

她拍了拍她的肩:“蹲下一點,我給你綁在發帶上。”

偷九天眼睛一亮:“好。”

她蹲下,抓着江晚舟的手放在頭上,“發帶在這裏。”

江晚舟把芍藥插在頭上,用發帶綁住剩餘的花枝,固定在偷九天的束發上,“你看看,還會不會掉?”

偷九天直接晃了一下腦袋,嘿嘿一笑:“不會掉,特牢固,舟兒你手真巧。”

原本江晚舟的手還放在偷九天的頭上,結果她站起身,那雙手無意滑落在偷九天的雙頰上。

指尖輕顫,江晚舟蜷了蜷手指,輕撫那抹光滑細膩的皮膚。

江晚舟心念一閃。

許久未見,她好像瘦了很多,沒有第一次見時面如滿月的模樣了。

這幾日接觸,她便覺得偷九天身形也纖瘦了許多。

想來是這幾年闖蕩江湖累到她了。

初見之時,江晚舟還曾納悶過一個闖蕩江湖,四海為家的俠客怎麽還能把臉蛋吃的圓溜溜的。

偷九天得意的回答:“吃穿住行,其餘的都可以湊合,唯獨這吃食得萬分重視。”

所以她做飯的手藝很好,也曾為了讓江晚舟好好用心給她鑄造鶴鳴劍,偷九天便會給她做好吃來賄賂她。

偷九天垂眸,看着江晚舟的手指:“怎麽了?”

江晚舟收回手:“你瘦了很多。”

偷九天笑笑:“自然,這幾年跑了好多個地方,不僅瘦了我還長個兒了呢。”

她摸摸江晚舟的頭,“之前你還到我肩膀這裏,如今只能到我胸口了。”

江晚舟繃直嘴角:“你嫌我矮?”

“……”偷九天連忙擺手,“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誇你小巧可愛。”

寒天湊過來添油加醋:“不會說話叫你真矮,會說話叫你真小巧可愛。”

江晚舟:“……”

可真會解釋。

偷九天:“……”

她眯眼,殺氣騰騰:“寒天,你找死!”

寒天腳底抹油,剛要跑,被偷九天一把勒住衣領,力氣之大,顯些讓寒天一口氣沒喘過氣來。

“英雄…英雄…我錯了……”寒天立刻求饒,“留我一條小命,你還得指望我給舟兒姑娘解毒啊……”

偷九天松開手:“再嘴賤試試。”

寒天舉手投降,揉揉脖子:“嗯嗯。”

偷九天看向江晚舟:“我絕對沒有他說的那個意思。”

江晚舟鼻尖一擴,微微轉動身子,“沈長柳來了。”

偷九天擋住江晚舟的身子,看向對面走過來的三人。

為首之人身着鬥篷,遮住身形,帷帽遮住樣貌,旁人冷不丁一看不辨男女。

而她身邊跟着兩人,一男一女。

男子滿臉胡茬,目光兇厲,女子身着粉衣,看似柔軟無害,實則武功境界已是大宗師巅峰。

偷九天看不清帷帽下的樣貌,身旁的男女她夜探沈宅時也并未見過。

但她相信江晚舟。

為了能在銷金窟裏快速捕捉到沈長柳的位置,江晚舟特意做了一個藥粉,讓偷九天去沈宅灑在沈長柳身上,她可以通過藥粉味道确定沈長柳的位置。

“舟兒姑娘這鼻子還真是厲害。”寒天知道那藥粉的味道,他也可以通過聞那藥粉來定位沈長柳的位置,可這銷金窟香味太多太雜太濃,影響了他的嗅覺,未能像江晚舟這般快速辨別到沈長柳的一舉一動。

江晚舟淡淡道:“還好。”

“雙目不利,也就耳鼻伶俐一些。”

寒天點點頭,他剛才就感覺到江晚舟耳力和嗅覺都很巧絕,雖然雙目不見物,但她可以輕巧靈活的躲避來人和阻礙物,宛如視力正常之人。

偷九天見沈長柳等人走進人群,消失不見,她沉聲:“走吧。”

沈長柳身邊有秦磐在,她們不好湊近跟蹤,怕秦磐察覺,到時候在大打出手,引起沈家注意就不好了。

江晚舟聞了聞空氣中殘留的香氣:“在那邊,走吧。”

“好。”

三人尋着香氣走到銷金窟深處,走了将近半個時辰,三人停在一處只進不出的狹窄巷子裏。

寒天四處看看:“沒路了?”

“有暗門,”江晚舟摸了摸牆壁,“應該是哪個石磚可以開啓暗門。”

寒天:“好說,三面牆,一人一面,挨個摸……”

他就聽到“噼裏啪啦”的敲擊聲,大片的石子擊打在三面牆上。

然後瞬息之間,他前方的牆壁翻轉了過來,開啓了一個狹小的通道。

寒天驚訝:“…這麽簡單就開了?”

偷九天收回手,剛才江晚舟讓她撿起一堆石子打向石牆,通過回聲判定了開啓石門的機關在哪裏。

她昂起下巴,得意道:“機關暗器在舟兒面前如同探囊取物,不費吹灰之力。”

寒天扯扯嘴角。

劍華門擅長機關工巧術和冶煉鑄造技藝,自然熟知機關暗器之道,破解一個簡簡單單的暗門确實易如反掌。

江晚舟笑了笑:“走吧。”

偷九天抓住她的手:“跟緊我。”

江晚舟與她十指緊扣:“好。”

三人進去,石門自動關閉。

通過香氣在空中的留存,三人很快找到了沈長柳在的房間。

房外站着秦磐和那個瘦弱的粉衣姑娘。

“沈長柳在房間裏幹什麽?”寒天好奇道。

偷九天看了眼房頂:“你鬧出點動靜,把秦磐騙走,我上房看看去。”

“好吧,”寒天撇撇嘴,“你盡快,我可能留不住多久秦磐。”

“好,到時候靖城東門彙合。”

寒天身影一閃,砸了塊石頭到秦磐腳下,秦磐神色一凝,和粉衣女子說了兩聲就追了出去。

偷九天摟住江晚舟的腰,低聲道:“抱緊我。”

江晚舟立刻抱緊,手腳并用。

“……”偷九天尴尬一笑,“腳松松,不然我飛不過去。”

江晚舟不好意思的松開腿:“抱歉。”

“沒事。”

偷九天趁着粉衣女子四處張望的瞬間,飛身落在房頂上。

她把江晚舟抱在懷裏,用自己的內力掩藏她的氣息,以防被粉衣女子探查。

偷九天透過瓦礫的縫隙看到床上有人,但有點模糊,她只能拆掉幾個瓦片。

“等一下…”江晚舟神色一變,“你有沒有聽到什麽特殊奇怪的聲音?”

“什麽聲音?”偷九天往下看,秦磐并未回來。

“就是有點…輕微的,像是很痛苦又有些歡愉的低低呢喃聲?”江晚舟試着把自己聽到的聲音解釋的通俗易懂一些。

偷九天聞言點點頭:“你別說我,我還真聽到了。”

她一邊掀開瓦片一邊猜測道:“好像是從底下傳來的,難道沈長柳在裏面練功走火……”

話噎在喉嚨,偷九天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看着床上交纏親吻的兩個“女子”!

瓦片一掀開,入骨火/辣的喘息聲如入無人之境一般闖入兩人的耳朵和腦海中。

江晚舟臉一紅,支支吾吾道:“這…這……”

偷九天受了到了驚訝,手一抖,磕到了旁邊的瓦片,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誰在那裏?!”

秦磐回來了!

偷九天感覺到一股兇猛強橫的威壓,立刻抱起江晚舟往外飛去。

“慎女,先帶小姐離開。”秦磐見到房頂飛出人來,沖着粉衣女子喊了一聲便立馬追上去。

慎女應道:“好。”

秦磐來勢洶洶,偷九天只能将江晚舟放到人多的街道上隐藏起來,讓她先去靖城東門去找寒天,她去引走秦磐。

江晚舟囑咐兩句“小心”,不敢耽擱,立馬動身前往靖城東門。

街道上人聲鼎沸,摩肩接踵,江晚舟急着往東門趕,一時心急沒躲開來人,直接摔到地上。

“找死!”有人呵斥。

“等一下。”有人勸阻。

江晚舟被一個女子扶了起來,那人捏着她的手,柔聲關切道:“沒事吧?姑娘,有沒有傷到哪裏?”

江晚舟目光複雜,神色一轉,擺手笑道:“無事。”

那人微微詫異:“那…姑娘的眼睛?”

“自小的毛病。”

“那怎麽來了這種人多的地方?多危險啊?”

江晚舟垂眸:“我是過來送花的,想出城,本想走捷徑,卻不知道這邊人更多,還搞丢了盲杆,又撞到了姑娘你,真是抱歉。”

剛才她們三個進入靜軒閣找沈長柳位置時,她有注意到靜軒閣有種花姑娘來送花。

“送花?”那人好奇,“給哪裏送花?”

江晚舟胡亂指指:“靜軒閣。”

那人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和清亮:“哦,原來是靜軒閣。”

“姑娘認識?”

那人笑了笑:“聽說過,姑娘這幾日都要去靜軒閣送花嗎?”

江晚舟點頭:“嗯,主家定了許多的花,一日送不完。”

那人笑笑:“用不用我送你過去?”

“小姐,得回去了。”旁邊人勸道。

江晚舟搖頭:“無事,我哥哥就在東門等我,想必已經過來尋我了,就不勞煩姑娘了。”

“好。”那人松開江晚舟的手,手指不着痕跡的刮了一下江晚舟的掌心,“那你慢些。”

“好。”

江晚舟走遠些才感覺那道銳利又專橫的目光徹底消失,她猛地扶住旁邊的牆壁,大口的喘氣,心跳的厲害。

那人身上的藥粉香還未散去,相撞的那一刻,江晚舟就認出了她。

沈長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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