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江晚舟哭的太厲害,又因為中毒身體虛弱,一時暈了過去。

偷九天給她抱起來放進卧房床上,看她哭紅的雙眼,擡手摸了摸她的眼皮和眉心,看向門口的寒天:“準備一下,給她解毒。”

寒天颔首:“你知道她的眼睛無法恢複吧?”

偷九天:“嗯。”

寒天看不出她面上的神色,一直都是平靜冷漠的。

他嘆了口氣:“若是早些遇到舟兒姑娘,她的眼睛可以保住的。”

九絕琴弦的毒是他調制的,他自然有辦法解除此毒,但江晚舟中毒太久,毒素已經侵入骨髓,雙眼已經壞死,無法保存,眼下也只能保住江晚舟的性命。

已是夏日,陽光炙熱,穿透木窗落在床頭。

偷九天把床幔放下來一些,遮住江晚舟被陽光直射而皺起的眉頭。

“沒必要。”她語氣淡淡。

寒天眉頭皺了皺,沒說什麽,轉身去處理白頭水靈芝。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素淨的小臉,眼角還有未擦幹的淚水。

她擡手擦掉那顆搖搖欲墜的淚珠,放在唇上,舌尖舔舐。

又苦又澀。

日落時分,江晚舟才緩緩蘇醒過來,她感覺到身旁有人,擡手一摸,便摸到了那人修長纖細的手。

手指細細長長,宛若雨後新出的小筍尖。

指尖有些薄繭,觸碰到皮膚時帶着一些粗粝感。

“好摸嗎?”

江晚舟嘴角挑起:“你的手肯定很好看。”

“不似你,”偷九天握着她的手,“十指流玉。”

江晚舟這雙手更為精致,細嫩白潤,青蔥玉指。

“九天,謝謝你。”江晚舟與她十指緊扣。

偷九天詫異道:“為何向我道謝?”

江晚舟抿唇:“這段時間你幫了我許多。”

“這種事情不必謝,我願意幫你。”

江晚舟心裏又酸又麻:“其實寒公子一開始說的對,我之所以救你是因為我認出了你,想利用所謂的救命之恩來讓你幫我偷白頭水靈芝。”

“可後來,我聽到你為了我孤身闖入普化寺,想要替我報仇,我便心生愧疚,不想讓你同我一樣沉入這個無底的深淵裏。”

偷九天摸去她臉上的淚,溫和道:“舟兒,別哭。”

“九天,我不想害你。”

江晚舟握住她的手,起身抱住她,釋放的情感是沉重的不舍和沉迷。

如今劍華門滅門牽扯出皇室中人,這件事已經不是簡簡單單的找到背後之人給劍華門報仇雪恨。

此時的承安國已經開始了內部鬥争,承安帝樹倒根摧,各個皇子開始争權奪利,兄弟阋牆。

朝堂之上,劍拔弩張,危如累卵,劍華門有可能是卷入水深火熱的朝堂之争才會招惹滅門。

那高高在上的皇位,想要坐上去,必定是踩着無數人的血肉斷骨,無視世人的痛苦與冤屈,擯棄七情六欲,讓自己成為這世間最無情最冷漠的人方可坐穩那冰冷的龍椅,俯瞰天下。

區區一個劍華門,怎麽能與皇室相抗争?

江晚舟已經想到之後的路有多麽難走,不僅是尊嚴榮譽,甚至是生命都要放棄。

她可以放棄一切,但偷九天不行。

她本就是世間最清白之人,沒必要沾惹腥風血雨。

“等寒公子為我解了毒,你和他一起走吧,”江晚舟哽咽道,“算我求你了。”

偷九天沒應她這句話,反而說起了別的:“你知道玉笛對我來說是什麽嗎?”

江晚舟頓了頓:“...這玉笛是你幼時便佩戴身上的,或許是你父母留給你的信物,方便以後尋你下落。”

“算是吧,”偷九天揉着她的頭發,輕聲細語,“但我從未期盼過用它去尋回我的父母,畢竟他們當初選擇抛棄我,就代表他們不希望我去尋他們,留下玉笛也許只是念想,也許只是他們對我的愧疚,想着若是有人撿到我,看在玉笛的份上也可以救我一命。”

江晚舟心裏泛出絲絲酸疼:“九天,天下沒有哪個父母會狠心丢棄親生骨肉,也許他們是有苦衷的。”

“不管苦衷如何,我已經不會再去計較了,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如今我更想珍惜當下,期待未來,”偷九天松開她,勾起她脖子上的繩子,拿着玉笛,“這塊玉笛對我來已經不是尋找親生父母的信物,而是我想要找到此生與之相伴相守的命定之人,想與她締結良緣,白頭到老的定情之物。”

江晚舟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九...九天,你..你再說什麽?”

偷九天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來慚愧,我從未有過喜歡之人,也不知如何讨好喜歡之人,便想着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送給她。”

“我雖是俠盜,但是身無長物,連個住所都沒有,更別提金銀珠寶,身上只有鶴鳴劍和玉笛算是貴重之物。”

“奈何這鶴鳴劍是你為我所造,把它送給你倒顯得有些吝啬,只有這個玉笛,我從小佩戴,意義到底是與衆不同的,也算是真正屬于我的東西,如今我把它送給你,想投其所好,換取舟兒芳心,希望舟兒不要嫌棄我的唔...”

偷九天被江晚舟緊緊抱住,她感受到懷裏之人的顫抖,不是驚懼恐慌,而是激動欣喜。

“不嫌棄,不嫌棄的。”江晚舟極力否認,生怕說晚了惹偷九天不快。

她怎麽會嫌棄?

她不知道有多麽歡喜!

江晚舟将這玉笛小心妥帖的放到右處心口,與它肌膚相貼,讓它感受她的體溫和她對偷九天的心動。

“我也是喜歡你,心悅你。”江晚舟激動的聲音都在打顫,“你對我這麽好,我都不知道該如何對你。”

“我怕你對我無意,怕這份感情玷污了你對我的情誼。”

只是她沒想到,原來她和偷九天是情投意合,是兩廂情願,是互相喜歡的。

“怎麽會?”偷九天緊緊抱住這個膽怯又委屈的姑娘,語氣中是滿滿的心疼,“你這個傻姑娘。”

江晚舟皺着小臉,委屈巴巴道:“我才不傻。”

“嗯,你不傻,所以別趕我走了,好嗎?”

江晚舟面露猶豫之色:“可是....”

“沒有可是,舟兒,江湖朝堂都是危險之地,稍有不慎便會命喪于此,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會如何?”

江晚舟眼中劃過一絲驚恐,她抱緊偷九天,搖頭道:“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哪怕付出生命她也要護住偷九天。

她已經失去父兄宗門,不能再失去偷九天了。

“若你護不住我呢?”

江晚舟擡眸,淚眼婆娑:“你定要這麽逼我?”

“你想不想知道我的想法?”偷九天擦去她的淚水,柔聲道,“若有一天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江晚舟怔住。

偷九天低頭,吻在她的眉心,薄唇輕柔如羽,卻重重的落在江晚舟心尖。

“舟兒,你還要推開我嗎?”

江晚舟沒吭聲,只是那環住她腰間的雙臂越來越緊。

“篤篤篤——”

寒天端着湯藥,站在門口看着床上相擁的兩人:“咱一會兒再抱,先把藥喝了呢?”

又來!

江晚舟神色郁郁的松開手。

雖然她雙目黯淡,但寒天就是能感覺到江晚舟看向他時,目帶怨氣。

他無奈笑笑:“不是我想打擾你們,這白頭水靈芝的藥效揮發的很快,若不及時喝掉,白頭水靈芝就沒辦法解毒了。”

偷九天起身,接過藥碗,聞到一股香甜味道。

“這藥好香啊?”

“是香,但是味道特別苦。”寒天說。

偷九天端過去,問江晚舟:“上次你給我吃的梅子可還有些?”

江晚舟:“桌子旁邊的櫃子裏有的。”

“我去拿。”

偷九天拿好梅子,看着江晚舟把藥喝完,見她苦的皺起了小臉,立刻把梅子送到她嘴邊,“快吃。”

這藥确實苦的厲害,仿佛都把膽汁翻湧了出來。

江晚舟小臉苦的擰了起來,張嘴含住那塊梅子,舌尖一舔,床上的兩人皆是一震。

偷九天手指不禁縮了縮,指尖上的濕潤和柔軟更加真實。

江晚舟也不敢亂動,連呼吸都急促了許多。

這種感覺像是蝕骨香在體內作祟一樣。

偷九天沒有收回手,就這麽讓江晚舟含着:“有沒有好些?還苦嗎?”

江晚舟動了動唇,舔着梅子和指尖,含糊道:“不苦了。”

很甜。

江晚舟面紅耳赤的吃掉梅子,剛躺下床上繼續休息,突然胸口處湧上一股無法壓抑,緊迫欲吐的感覺。

“哇——”

江晚舟爬在床邊,吐出一大口黑血。

偷九天神色大變,急道:“寒天,這到底怎麽回事?”

寒天老神在在:“慌什麽,舟兒姑娘是中了九絕琴弦的毒,如今服用了白頭水靈芝,自然要把體內的毒逼出來方可痊愈。”

他指着地上的黑血,“你看,吐幹淨了,血的顏色也就變了。”

偷九天看着江晚舟嘴角的鮮血已然成了鮮紅色,不似剛才如墨一般的血液。

“舟兒,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江晚舟喘着粗氣,感覺身體很輕松,像是長久帶着的枷鎖瞬間被打開了。

“好...好多了,我感覺很輕松很舒服。”

偷九天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她擦掉江晚舟嘴角的鮮血,扶她躺下,“你先好好休息睡一會兒。”

“好。”

偷九天拉開她的衣領,鎖骨上的黑紋果然消失不見。

九絕琴弦的毒解除了。

偷九天見江晚舟睡了過去,走出卧房,見寒天在搖椅上圍爐煮茶。

寒天見她走來,遞過去一杯熱茶:“她對你情真意切,不參假意。”

偷九天抿了一口,沉默許久,問:“她的眼睛真的沒辦法嗎?”

寒天詫異道:“你敢讓她複明?”

“你就告訴我能不能行?”

寒天放下茶杯,沉聲道:“自然有,你知道鈴蘿花嗎?”

偷九天搖頭。

“鈴蘿花因外表形色眼睛,風吹過時如同眼眸眨動,所以世人又稱呼為“鬼目”。”

偷九天:“很難找?”

“難找是難找,但我知道在哪裏可以找到,只是...”

“那就行。”

“唉?你都不打算聽一下我後面的話嗎?”

偷九天飲盡熱茶,嘴角挑起:“你為何被世人稱作鬼醫,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寒天頓了頓,忽地大笑起來。

“若是....”他欲言又止,無奈搖了搖頭,嘆一口氣,“...也許我們會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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