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燈
第25章 燈
那一抹閃過的晶瑩, 是眼淚。
姐姐哭了。
好想過去抱抱她。
符鴛的虛影飄在遠處,飄來的雨水穿透她的身軀,她不存在于這個時間。卻和十八歲的許覆出現同一個畫面裏。
在某種說法上, 在六年前的這一刻, 符鴛其實陪伴着許覆。
盡管她看不見她。
所有人都在用矛刺她, 讓她不斷地封閉自己, 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盾。
他們紮得更深, 她只能将自己包裹的更深, 直至包裹到極致,無法再從內心下手後, 她選擇了從自己身上生出刺。
剛才那個女人口中的話,姐姐她在十歲那年,曾想要殺掉她的父母, 是真的嗎?
可是為什麽呢。
一個才十歲的小孩子為什麽會選擇殺掉自己的父母。
那個女人, 又為什麽要那樣篤定地說她是殺人兇手。
符鴛相信沒有人生下來就是壞人。
在姐姐十八歲之前,一定還隐藏了很多很多事, 只是被姐姐埋起來了, 也被時間埋起來了。
究竟發生了什麽, 才會讓她變成如今這樣, 險些跌入深淵?
Advertisement
找清這些, 這應該就是她作為一個小天使來到姐姐身邊的使命。
睜開眼睛後, 符鴛重新看見了現在的許覆。
她早已褪去了年幼的稚氣,眉眼張開後濃色深邃, 平日裏,言語舉止無一不透露着成熟理性。六年的蛻變, 經歷的風雨早把她打造成別人眼中完美無缺的勝利者。
姐姐看似自由,但符鴛總覺得她無形中被束縛着。
有什麽東西擋住了她, 讓她沒有辦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這晚,符鴛一直盯着許覆的面龐,聆聽着她清淺的呼吸聲,輕輕喚着她,然後在她的懷中睡了過去。
翌日。
清晨的光線穿過窗簾之間縫隙進來,許覆眼睫微微顫動,打開了雙眸。
昨夜睡得異常安穩。
不知是多久沒睡過這樣一個好覺了,原來睡眠充足的感覺是這樣輕松。
她在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那一天。
昨夜的夢并不像之前的那般窒息奪命,四處蒼涼之下,雨聲窸窣,有人抱住了她。
在夢中,她身邊分明沒有人,卻實實在在感受到了懷抱的暖和,雨天的風吹拂葬花,好像在為此作見證。
曾經多次成為她噩夢之一的場景,莫名沒有那麽駭人了。
許覆回過神來,下意識地起身,身前便被擋住。
低眼看去,有一個小家夥正躺在她的懷中熟睡,纖細的眼睫像兩只小翅膀一樣,小鼻子随着呼吸輕輕翕動。
一只手的指尖,還纏繞着她的一截發尾。
她伸手去撩開符鴛鬓邊淩亂的發絲,露出白嫩可人的臉蛋。
後者也沒任何清醒的意思,迷糊支吾了兩聲,反而是蹭了蹭迎面而來的手心。
從窗外透來的光灑在地板上,那一斜亮色與周遭的昏暗形成對比,宛若冰川雪地中燃起的小簇火苗,荒野沙漠中的一汪清泉。
是灑落在黑暗中的燈。
許覆彎唇,笑了。
“......”
符鴛再睜開眼的時候,身邊空蕩蕩的,已經沒有人了。
她揉着眼睛出去,果不其然姐姐又走了。
但這次難過不是因為姐姐沒有帶上她。
而是姐姐又去工作了。
她好忙,好累。
究竟是因為真的太忙,還是因為要用工作來麻痹自己呢。
“路小姐......”娴珍猜到她難過,本想像上次一樣,卻看見符鴛只是哦了一聲,便回到自己房間了。
娴珍在後面,看着關上的門好一會兒,才離開。
符鴛洗漱完換好衣服,就躺在了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
昨夜的雷雨天像一場鬧劇,萬物被水籠罩,樹葉滴落着殘留的雨水,一清早太陽就罵咧咧地趕來收場,打掃殘局。
笨笨還在呼呼大睡。
符鴛:“......”
憑什麽。
憑什麽它不怕雷!
昨晚那麽吓人的雷聲都沒有把它吵醒。
還睡得這麽香!!!
然後符鴛把笨笨給拎起來甩了甩。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就像死翹翹了一樣。
無奈之下,她只得嘆口氣,重新躺平了回去。
好愁,好愁呀。
如果直接去問姐姐的事,無論她願不願意告訴她,她都肯定不會開心的。
就像傷疤被重新撕開,新傷疊壓着舊傷,傷口會變得血淋淋。
會很疼。
符鴛眨眨眼,腦海掠過幾個人臉,突然靈光一現。
唔......林舒姐姐應該知道。
在之前見的幾次面中,符鴛能聽出她們兩人關系不一般,在有幾年,還是同學。
她應該知道姐姐的很多事。
一念至此,符鴛很快就聯系了虞林舒,約下時間後,就拜托了娴珍帶自己去。
發消息跟姐姐打過招呼了,就說是出去玩。
車一路駛進商業街邊,符鴛進一家蛋糕甜品店時,一眼就看見了虞林舒的身影。
其實要不發現都難,虞林舒皮膚生得白皙,嬌豔的紅唇血□□滴,包臀裙突顯着凹凸起伏的身材,媚而不妖,整個人像是被聚光燈打了一層白光。
她戴着茶色墨鏡,坐在透明窗邊,看見符鴛來時,不慌不忙地擡了下手,示意她在這邊。
“林舒姐姐。”
虞林舒摘下墨鏡,露出笑意潋滟的眸子,“清一寶貝找我出來什麽事呀?”
語氣也藏着笑,“是不是現在想通了,要跟我了?”
點好的甜品端上桌來,符鴛謝過後,對着虞林舒笑了笑,“我其實是想問林舒姐姐一些事啦,是關于——”
“許覆的?”虞林舒先一步說出來。
符鴛停了一下,然後乖乖點點頭,“是的,林舒姐姐真厲害,這都猜到了。”
“啊~原來真是這樣。”
虞林舒略作遺憾地靠在身後,一手頭疼地扶着額,“我還以為我的機會來了呢,沒想到還是為了許覆啊。”
“那個女人有什麽好的,說話難聽脾氣還不好,噎死人都不帶償命的。”
說到這,她單眉一挑,身子前驅,一手放在下颚,眼尾上揚直勾勾地盯着符鴛,“不如清一寶貝還是跟我吧,姐姐可會疼人了。”
侵略占有性的視線對上符鴛的眼睛,卻像是光射到剔透的鏡面上一般被反射了回去。
穿不透。
換句話說,她的眼睛确實太幹淨了。
“林舒姐姐很好。”符鴛稍停片刻,擡起頭時,臉上洋溢着悅色,“但我已經有阿覆姐姐啦。”
“她是對我最好最好的人,所以,我想一直陪在她身邊。”
真誠到讓人聽不出假。
聽見這麽幹淨純粹的話,虞林舒一愣,随即低頭輕笑了一下,面上好似好說“果然啊”。
“好啦,我知道,你心裏只有許覆~”她随口一笑,恢複如常,攪動着手裏的咖啡,“剛才逗你玩的,說吧,想知道什麽?”
“姐姐的父母在她十八歲那年去世了,那年發生了什麽,之前又發生了什麽?......還有,姐姐十歲那年。”
手中一頓。
她知道這個事虞林舒并不覺得意外,畢竟這是N城人人飯後會拿出來聊的談資。
只是後面這個話題...
她神色稍凝,“這個事情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是後來聽他人講述給我的。我把我知道的先告訴你吧。”
“好。”符鴛坐得筆直板正,不漏掉關于姐姐的一個字一句話。
“我跟許覆從小算認識,但不能算朋友。”虞林舒眸色暗沉,陷入當時的回憶,“N城就這麽大,來來回回的豪門世家就那幾家,無論是各家的宴會還是活動,她很少出現,但總有幾次是能碰見。”
“我每次看見她,她都是一個人,但我覺得并不是她不想跟別人玩,而是有人在阻止她,就像有一把刀懸在她的頭頂。我後來回想,認為,是她的父母。”
“再後來我就出國了,再碰見她是在學校,還是一如既往地如同孤鸷,優秀,她的眼裏沒有任何人,也沒有情感。”
虞林舒那會兒性子樂脫,也是跟在她身邊很久,才稍微跟她處成個能說話的朋友。
偶然的一次發現,她的背上有很多傷痕,以不同的程度遍布在她的脊背上,有淺有深,如同毒蛇圈圈纏繞。
不是一次而成的,更像是是日複一日的積累。
虞林舒詢問原因,卻因為這個被許覆冷臉了好幾天,後面就再沒提起過。
還沒滿十八時,她就提前修滿了學分回去了,再後來的事虞林舒沒有在場,聽家中人說,是因為她,她的父親和爺爺才坐了那輛有問題的車,而她的母親跳樓時,她也在場。
所以所有人都說,她是殺人兇手。
但虞林舒的母親告訴她,許覆的母親是有精神疾病的。
其他人,都不知道。
符鴛細細聽着,将這些記在心裏。
虞林舒看向了窗外,“但換作是我,我并不覺得這有什麽錯。”
“如果我從小被欺淩被禁锢,我會恨他們,他們妄圖用鞭刑來使我聽話,我只會更激烈的反抗。父母不該這樣。我到了有能力報複的那一天,我也會報複。”
“我或許也會在十歲那時候,想一把火燒了他們。”